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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真与对当代资本象征统治的反抗

2009-06-29张一兵

社会科学研究 2009年2期
关键词:象征死亡

张一兵

[摘要]拟真是鲍德里亚用来描述当代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幻境的重要范畴,从传统政治经济学的角度看,拟真是对已经死亡的真实价值的重构,拟真是代码的阳谋,它是资本逻辑为了确认自身存在合法性在象征层面上的符码游戏,拟真意味着想象残余对象征存在的意识形态支撑。

[关键词]鲍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拟真;象征;死亡

[中图分类号]B08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4769(2009)02-0126-05

鲍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一书第一章前面的主要部分,都是在讨论传统社会理论构境范式的死亡和终结,在这一章的最后,他终于谈到了自己原创性逻辑构境中的新发明:拟真。这一次,他仍然以政治经济学为戏说对象,但说明的重点已经是对当代资本主义的一种全新的批判视域。我以为,鲍德里亚的这一部分内容中,除去他反对马克思的自以为是,还真有一些值得我们认真关注的东西,恐怕这也是此书中他写得最好的内容之一。然而,他最终提供给我们的解放可能性——原初的象征交换对资本象征统治的反抗,仍旧是令人极其失望的。

一、拟真中资本逻辑的淫荡在场

鲍德里亚说,对已经进入当代布尔乔亚全新符号世界的人们来说,还有一种“真实”可以参照,这就是政治经济学。当然,依鲍德里亚已经做出分析,这种真实已是一种死亡,即象征交换关系的不在场。所以这个真实总是带着引号出场的。这种“真实”恰好是符号中的拟真,因为政治经济学是作为一种已故秩序的视野,但这一秩序的拟真保护了整体的“辩证”平衡。已故,即已经死亡,可是,这种已经死亡的东西被拟真以重生的方式重构起来,以作为符号世界总体的一种他性镜像中的辩证平衡。这是一个很怪的说法。在鲍德里亚看来,对于符号社会来说,拟真中的“真实”即是想象关系中的主观构境:“代码(价值的结构规律)使政治经济学(价值的有限商品规律)作为我们社会的真实/想象而系统地复活,价值的有限形式的显现等价于它的根本形式的遮蔽。”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由想象(拟真中的已故“真实”)支撑社会现实的逻辑式中,显然有拉康的影子。不过,鲍德里亚从来也不打算原教旨式地屈从拉康,拉康的东西在他这里总是以过度曲解的形式出场。

这些迷一般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依我的理解,鲍德里亚这里是说,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传统社会中的哲学话语和思考范式虽然已绎死亡,但是它们会时常以想象的方式重现出来,以意识形态的逻辑支撑着今天资本的统治。比如,利润、剩余价值、资本机制、阶级斗争:政治经济学的全部批判话语都作为参照话语在上演。这些东西过去都是在马克思指认的商品的价值规律中发生的,虽然它们在今天的符号资本主义中都已经作古,可它们都会以想象的方式重返社会批判舞台。

鲍德里亚大概觉得,这种观点还需要具象性的说明,所以他以价值为例证。鲍德里亚说,传统社会存在中的价值具有不可捉摸的神秘性(如马克思所说的那张倒置跳舞的作为商品的桌子),可是今天社会生活中价值的神秘性却已经转换为结构性价值的神秘性。在鲍德里亚看来,今天资本主义经济奴役体制相比之过去,变得更加“淫秽”,或者叫恬不知耻。用齐泽克的话来说,即为“他们知道,但却仍然为之”。这种方式被齐泽克指证为“犬儒意识形态”。为此,他举了一个十分精彩的银行广告的例子:“巴黎国民银行的如下广告值得在这个方向上展开分析:‘我对您的金钱感兴趣——礼尚往来——您把钱借我,我让您受益于我的银行。他又是在脚注中说明这个实例的。对此,鲍德里亚作了十分精细的话语分析。

首先,这是当代资本的公开卖淫。“这是资本第一次(在国际金融资本构成的尖端机构中)如此清晰地陈述等价法则,而且是当作广告论据陈述的”。因为在过去,这种“不道德”交易的性质总是见不得人的,对事情的真相,资本家通常会保持一种意会式的沉默,所以,以往的类似广告都遮蔽这一交易,而强调“服务”。这在今天我们的身边也时常发生。现在,资本与我们是赤裸裸的“坦诚”相见了。鲍德里亚认为,这种坦诚是第二层面具。

其次,当代资本主义经济的直接淫秽所产生的深层欲望。鲍德里亚说,这则广告的表面目标(第一层面具)是让人们将钱送到巴黎国民银行来做一笔买卖,但真正的策略却是一种新的“一对一”的资本主义犬儒主义意识形态逻辑:

不再有情感、服务的意识形态已经结束、牌都摊在桌上,等等。这就是以暴露隐匿的、不道德的等价法则这种淫秽行为来引诱大家。……由此产生了这个广告的放荡意味,产生了这种像注视你们的性器官一样注视你们的金钱的目光所具有的好色而下流的神情。这_里的技巧就是邪恶的挑逗,它比微笑这种简单化引诱更微妙。

鲍德里亚认为,今天的资本是在用经济的淫秽来引诱大家,在资本的残暴性本身造成的邪恶魅力的层面上俘虏大家,这就像一个鸡奸犯对一个男人说:“我对您的屁股感兴趣——礼尚往来——您把屁股借我,我来鸡奸您”一样。如果说,过去的资本家会觉得无偿占有了别人的东西是可耻的,因而他们总想遮蔽这种剥削关系,而今天的资本家则是以公开买淫的方式来招揽生意。无耻会有无耻的无尽魅力。

其三,更深层次的资本符号控制法则。鲍德里亚说,这还不够,结构性价值的神秘性往往体现在人们意识不到的方面。因为,精明的广告制作者明明知道,这则广告是摆出了一幅很可能引起中产阶级负面反应的吸血鬼的面孔,那么,冒险为之的理由何在?

最奇特的陷阱就在这里:这个广告是为了把各种抵抗凝聚到利润和等价法则上——是为了把资本与利润、资本与经济的等价关系(礼尚往来)强加给这一切已经不再真实的时刻,此时资本主义已经转移了自己的策略,因此它可以宣布自己的“法则”,而这已经不再是它的真相——这个法则的宣布只不过是一种补充性欺骗。

资本在今天新的法则是什么呢?或者说那个被表层面具遮蔽起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鲍德里亚说,今天的资本不再依靠经济法则生存:所以这个法则才能成为广告论据,跌入符号及其操纵的领域。这也就是说,真正的赢家是资本对符号的深层操纵。资本在这里玩了一个模糊游戏,它几乎“摘掉了面具”,它让你看到传统的等价法则,即商品价值的等价交换,但这个等价法则的出现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可信性”,一种来自于已经死亡的经济范畴的可信性,这是一种重构式的拟真中的想象性支撑,这种想象中的经济关系构境支撑了和建构了现实,却遮蔽了今天“资本主义秩序同一性的信条却属于象征范畴”。这里出现的是典型的拉康逻辑,可是我觉得,鲍德里亚在援引拉康时,有太大的任意性,将拉康针对个人主体的想象域、象征域和真实域拉入社会领域,过于简单总是有问题的。在这一点上,齐泽克的做法似乎比鲍德里亚要强很多。不管怎样,这算是我所看到的鲍德里亚对当代资

本主义意识形态批判中最精彩、也是真正深刻的东西。

在鲍德里亚看来,今天的“资本不再到自然、上帝或道德中寻找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这里的自然,即是自启蒙时代以来的自然法和从经济学重农主义开始的自然秩序,在这种自然意识形态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被指认为天然的人类生存方式;而从上帝那里找“不在场证明”或者叫无罪证明,显然是指韦伯那种将世俗商业牟利与神性统一起来的新教“天职”说;道德,就不用说了,从斯密开始一直到罗尔斯,这总是布尔乔亚生存合法性认证中最后的遮羞布。鲍德里亚这里是说,今天的资本,采取了直接到已经成为幽灵的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对自己的批判和揭露中寻找生存之处的做法。我就是无耻,可是,你如果想要钱就放马过来。请一定注意,这个无耻,不是资本自身的自指,而是它假手政治经济学中重新拟真出来的批判性指认,这种拟真让人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坦诚,于是,恰恰在死去的传统政治经济学批判的拟真情境中,人们心甘情愿地掉进无遮蔽的资本的陷阱,这是资本符号操纵中新的支配策略。我告诉你,这就是坑,可下面有钱,你看着办。资本,着实抓住了人们的贪念。在电影《魔鬼代言人》中,魔鬼就是人的欲望和贪念的化身。

二、处于第二层面的拟真

在这里,鲍德里亚似乎表现出非常欣赏布尔迪厄的再生产理论。他认为,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所有产品和劳动都超越了简单的有用性和无用性,因此不再有生产性劳动,只有非生产性的再生产和再生产性消费。什么是非生产性的再生产呢?这是说,无内容的再生产替代了质性的生产性,这种再生产系统的本质,是“在巨大的劳动过程的重言式中围绕着自身旋转”。这是鲍德里亚曾经讨论过的那个“重复式的意识形态”在现实中的拟现。在这一点上,鲍德里亚觉得自己的观点与布尔迪厄相近,因为布尔迪厄与帕斯隆对当代资本控制下的大学系统的研究中,指证了“系统所谓的自主性使自己有效地再生产一个阶级社会的结构”。其实,我以为这是鲍德里亚的自作多情。布尔迪厄的再生产,并非具有鲍德里亚这里特设的所谓“非生产性”的意思,他只是从社会学的意义上证明了大学如何再生产布尔乔亚“精英”的内部生产机制和过程。

鲍德里亚说,在过去,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关系的再生产,是伴随着商品生产发生的,一件商品必须具有使用价值,才能维持交换价值系统,这是“第一层面的剧本”;而今天,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拟真处于第二层面:一件商品必须作为交换价值运转,才能更好地隐瞒它作为符号流通并且再生产代码这一事实”。他的意思是说,在马克思那里,就存在着参照使用价值的“自然主义幻想”,即使用价值为“交换价值”(价值)的基础,而他并不知道作为参照系出现的使用价值恰恰是交换价值所建构出来的;可是,在今天的符号结构性价值规律中,想象性的构境的参照系则是死去的“交换价值”,照鲍德里亚的话说,这是一种新的“经济主义幻想”。因为,“交换价值在代码的结构游戏中为我们扮演的角色正好是使用价值在价值的商品规律中扮演的角色:参照性拟像”。所以,今天的社会恰恰会在马克思的批判层面上运转,由此才能遮蔽资本逻辑在象征域中的真正统治。这是鲍德里亚很深的一个指认。他想告诉我们,当代资本主义的真正统治已经转移到符码的控制之中,可是,社会本身恰恰会以马克思提供的批判维度来审视自身,这种批判性恰好会证明资本主义在“凯恩斯革命”之后和战后经济政治方面的社会“进步”,以真正无视和忘却新的象征统治的发生。

正是象征统治的社会关系使整个生产方式(全部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都屈服于自己,并且在政治经济学及其革命的表面运动中找到了一种新的合法性和最美的托词、由此产生了使政治经济学作为屏蔽结构复活并且使之戏剧化的必要性。因此产生了我们今天与之打交道的这种危机,这种危机的永恒拟像。

在这一点上,鲍德里亚是异常深刻的。他的透视感的确超越了已有的全部社会批判理论。然而,鲍德里亚为了使自己的理论发明获得合法性,他不必要地拼命贬斥一切已经存在的社会理论,此处,这种厄运也落在了生态学头上。在他看来,因为资本失却了“劳动的伦理神话、苦行神话”,它可能会“因这种价值的瓦解而丧命”,所以,“为了重建目的性,为了重新活化经济原则,必须再次造成短缺”:

由此产生了生态学,在这种生态学中,绝对稀少的危险使一种能量守恒伦理得以恢复。由此产生了能源危机和原材料危机,这是给予系统的真正的恩惠,因为在此之前,生产之镜反向给系统的只是一个空洞而疯狂的形式。危机可以把失却的参照还给经济代码,把逃离的重力归还给生产原则。人们将重新找到苦行的趣味,那种来源于缺乏和剥夺的悲怆的投资。

鲍德里亚认为,生态学的危机不是生产的危机,而是再生产的危机。因为在这种人为的虚假危机中,生产在短缺的幽灵中找到源泉,生产重新发现自然必要性,重新锻造价值规律。这似乎是说,生态学的批判张力恰恰是资本逻辑新的生存策略。不过,排除鲍德里亚的理论做作,我们可以发现他的确开辟了一种新的思考路径。这是与生态学的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批判维度不同的指向。在鲍德里亚看来,这种“危机可能是‘大资本策划的:这一假设给人安全感,因为它恢复了一种真实的政治经济体制,恢复了一个(隐匿)危机主体的在场,也就是一个历史真理的在场”。这就是鲍德里亚所说的处于第二层面上的拟真。拟真不是对一个现存对象的仿真生产,拟真是幽灵意义上对从来没有存在过的“真实”(“生产”、“劳动”、“使用价值”)的重构,拟真是代码的阳谋,它是为了确认自身存在合法性在象征层面上的符码游戏,拟真意味着想象残余对象征存在的意识形态支撑。也是在这个意义上,鲍德里亚才将生态学危机一类“经济拟真”视为“残留在一种完全吸收它的再生产过程边缘”的东西。他发问道,今天真的存在过“真实的短缺”吗?真的存在过“短缺的使用价值”吗?回答是否定的。因为,这一切都是资本的“代码调节霸权”制造出来的拟真物,一种“经济学的神话操作”。这是令人真正恐慌的反思。

我觉得,鲍德里亚对拟真在当代资本主义统治逻辑中的分析,是有其重要深刻性的。但是,他过于轻率地贬斥其他社会理论,简单地将新的社会现象脸谱化,是缺少理论信心的表现。尤其是他对马克思主义的漫画式攻击。

三、象征交换:反抗当代资本逻辑的唯一出路

那么,在这个以符码构境为本质的拟真社会的时代,我们还能反抗资本的统治吗?马克思主义还是不是我们冲破今天资本主义统治的理论方向?这正是鲍德里亚要显示自己高明的理论人口。鲍德里亚不满于欧洲1968年“红色五月风暴”之后,整个社会知识界转向马克思主义。我发现,鲍德里亚的很多判断都与正常人的观察不同,其

实在欧洲,恰好是在“红色五月风暴”之后,整个知识界开始急剧向右转,人们开始从马克思主义理论资源的直接利用中摆脱出来。所谓“后现代思潮”就是这种转向的直接结果。马克思的精神遗产只是在一个更深的“幽灵式”(德里达语)层面上发挥着作用。也可能,鲍德里亚的所指正是这种处于第二层面的“拟真”的方面,即马克思恰恰是在被批判和否定的意义上被参照。这是常人很难理解的一个思考层面。

鲍德里亚说,“今天,所有观念学者都在政治经济学中找到了自己的母语。所有社会学家、人文科学家等都转向了马克思主义,以此作为参照话语”。你看,马克思果然是作为“已故”的参照话语出场的。在他看来,1968年5月,“标志着这种政治经济学引进的关键阶段”。以我的理解,这里鲍德里亚的所指可能是德鲁兹、布尔迪厄等人,因为德鲁兹的欲望生产机器和布尔迪厄的学术资本、社会资本批判,都是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的某种新的逻辑变形。鲍德里亚对此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说,这种政治经济学的拟真存在,恰好是资本逻辑给我们的假相,我们应该把这副面具扔回去。因为,今天的资本主义统治是建立在那些被掏空了实体的事物上,各种拟像立即就在所有确定性中侵吞我们的生活。这里已经不存在马克思所面对的那种拿破仑三世演出的闹剧,那种“真实的历史可以轻而易举地超越”的历史闹剧。拟像是他性的东西,拟像制造幻象。过去,马克思认为活的劳动力是客观的、历史的、必要的资本基础,所以他只认为资本因而在挖掘自己的坟墓,鲍德里亚说,现在再谈论劳动力与革命性,则是资本制造的拟真幻觉。因为,资本已经埋葬了劳动力,所以,劳动力的重生和在场恰恰是拟真性的,即死亡之后的被参照。鲍德里亚认为,这是以一种更为精巧的方式进行的:

它把劳动力变成与资本对立的第二个词项,在一种对立的拟真中,在死的劳动的影响下,把这种可能会粉碎生产关系的断裂能量变成一个与生产关系同质的词项。从此,这个唯一的霸权体制,即死的劳动体制,分裂为资本和活的劳动这两部分:通过一种编码运转的二元配置,对抗被消除了。

还是拟真中的对立。因为,按照前面鲍德里亚的说明,这种二元配置的批判逻辑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一旦劳动在“非生产性”服务劳动的泛化之中死亡,它就立即丧失自己的批判所指。

另一个方面,鲍德里亚说,当代资本似乎有着“马克思主义直觉”,因为如果资本固守在生产领域,那它可能真的会走向死亡。但一切都仿佛是它在这一点上清楚地听到了马克思的声音,因此“决定”摆脱生产,转向另一种策略。这并不是说,资本真的有过这种“生产主义幻觉”,更可能的是,“资本以前仅仅是在玩弄生产,当这一切把资本带人致命的矛盾时,它就抛弃了生产”。在鲍德里亚看来,今天的资本主义系统,已经不是在“真实”的实体意义上存在,比如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人们不可能通过现实的政治经济革命来摧毁这个资本主义新符码系统。因为所有生产矛盾、生产力量关系,总之生产能量的东西,都必须按照一种类似于表比乌斯带的循环扭曲方式回归系统,支持系统。拉康,又是拉康的奇怪挪用。这样:

人们永远不能在真实层面上战胜系统,我们所有革命战略家所犯的最糟糕的错误就在于相信可以在真实层面上终结系统;这是他们的想象,是系统本身强加给他们的想象,系统的生存与残存所依靠的正是不断引导那些攻击它的人到现实的场地战斗,而这个场地永远是系统的场地。

这个系统(后来在电影《骇客帝国》中,系统被象征性地强化为“Matrix”)之所以不可能在真实的层面上被战胜,是因为它“依靠象征暴力生存”。鲍德里亚说,这并不是指“在系统增加或‘掩盖自己的物质暴力的时候,‘通过符号造成暴力”,而是“通过象征逻辑”演绎出来的东西。这个符号暴力的实质是“通过单向馈赠而获得权力”。叫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逻辑构境。

第一层逻辑构境,这里的“象征逻辑”,是鲍德里亚作为自己理论本真基础的象征交换关系,通过我们前面的讨论可以得知,象征交换的本质是一种没有价值尺度的馈赠交往关系,礼物馈赠的本质是双向的,而当“这种复归被打断时——这恰恰是单向馈赠的可能性造成的(这意味着价值存储和单向转换的可能性),严格意义上的象征关系便死亡了,于是权力就出现了:权力接下来所做的事情就是在契约的经济配置中展现自己”。这是第一个构境层面的转换,象征交换关系向价值关系的转换。可是,鲍德里亚此处所讲的当代资本主义系统中的象征暴力,则是发生在第二个构境层面上的符号拟像。如果说,在第一层面上的价值交换关系中,发生的是经济的“单向馈赠”,而在第二个层面上,则是无所不在的象征符码的“单向馈赠”。在今天广告和大众媒介中无所不在的符号暴力是最强大的无法逃离的暴力,对此谁也不再可能摆脱。鲍德里亚觉得,一个人在经济关系中遭受的经济暴力,与他在生产力的定义本身中遭受的象征暴力相比较,就微不足道了。这可能有一些夸大的成份。

鲍德里亚说,反抗象征暴力的唯一解决办法“就是让系统的统治原则反转过来对抗系统:这是回应和报复的不可能性。用一种系统除非以自身的死亡和崩溃为代价才能回应的馈赠来对抗系统”。这恐怕才是他在此书导言中称“让莫斯反对莫斯”的真正含义。通俗些说,这就是象征死亡。象征暴力唯一不能使用暴力的时刻就是象征本身的死亡。说到底,反抗当代资本逻辑的法宝,还是鲍德里亚怀中的那个象征交换,因为只有象征交换中的可逆性,才能真正通过反馈赠最终废除一切权力。象征交换,成为鲍德里亚拒斥现代符号王国的一个“激进他者”(凯尔纳语)。凯尔纳正确地看到,“鲍德里亚既患有技术恐惧症,又对面对面交往怀有一种恋旧之情”。不过这一次,他者是以死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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