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领导：克制、谦逊与执著

杜　梦

危机宣告大刀阔斧力挽狂澜、铁腕传奇式领导者的英雄时代结束。经历危机的领导力，正从那个刚性英雄主义的时代，转向柔性沉静领导者时代。领导，不再是强势铁腕，而是谦逊克制的执著；领导者不再是轰轰烈烈改变世界的公众英雄，而更像女性深思熟虑、委婉沉静地影响、改变复杂的世界。华尔街天才纷纷落马之时正是钝感力回归之际。钝感力，这是一种超强适应环境、回到原点的能力，是一种将不利因素转化为有利条件的能力。它是一种沉静领导之道，即积极、警觉的克制，创造可能性、审时度势的谦逊，坚韧、专业的执著。

尽管“沉静领导之道”看起来显得步调缓慢，但却经常被实践证明，是使一个组织得以改善的“最快途径”。

在人们意识中：英雄拥有纯洁的动机、坚定的毅力、挑战现实的勇气和追求梦想的浪漫；这样的人才有资格鼓舞人心，号召群众，他们力挽狂澜，改写历史。多年来，这是大多数商学院领导学课程的核心，但是哈佛商学院教授小约瑟夫·巴达拉克（Joseph L. Badaracco, Jr）教授经过多年的研究之后，发现大多数卓越的领导者通常并非公众英雄，他们不是抱着高姿态、为理想而战的斗士，他们是那些每日做着现实而有效决策的“沉静领导者”——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很有耐心，非常谨慎，循序渐进，他们做正确的事。克制、谦逊、执著是沉静领导最显著的特点。

在《沉静领导》（该书已由机械工业出版社出版）中巴达拉克教授认为，尽管“沉静领导之道”看起来显得步调缓慢，但却经常被实践证明，是使一个组织得以改善的“最快途径”。

巴达拉克用所罗门国王的故事解读了他的沉静领导原理。两名妇女都声称是一名婴儿的母亲，请求国王的裁决。所罗门即使英明睿智和明断是非，却无从断定谁是孩子的母亲，而他一旦出错，就会永远破坏一个家庭。所罗门放弃了通常采用的法律程序，进行了一个恐吓性的心理测试：提议把孩子劈成两半，一人分一半。结果，其中的一名妇女听到这个恐怖的主意之后吓得哭了出来，提出自己宁愿放弃这个孩子。而她，就是婴儿的真正母亲。至此，正确的决定水落石出，困境迎刃而解。

这个难题揭示了领导者所面临的困境：第一，世界如此复杂，即使是国王也不知道世界的全部；第二，人是复杂的。真正的母亲因为爱孩子所以想得到他，撒谎的母亲不爱孩子也想得到孩子。所罗门王既要显示作为国王的权威，又想知道事实的真相，恐怕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在现实世界里，我们每个人都会面临类似的两难抉择：顾客要求降低产品的价格，而股东希望增加利润；下属要求加强培训，而上级则担心为人作嫁；研发部门开发一个自认前途无量的产品却遭到市场部门反抗。在这个日益变化的世界里，每个人的动机各式各样，每个组织成员价值和利益取向都复杂无比，而管理却要求带领各相异的组织成员共同追寻组织的目标。这就决定了所有的管理问题不是简单的对与错、是与非的两维世界，现代商业组织的领导绝非易事，许多时候需要作出艰难的决定。而领导者的使命，则在于超越困境，也正是困境把那些杰出的领导者与普通人区别开来。

积极、警觉、有创造性的克制

在巴达拉克看来，真正伟大的领导者，是在许多细微的事情上，做出了与众不同的抉择。首先沉静领导者虽然也坚持原则，但是他们拒绝用英雄式的强硬态度来达到目的：他们选择自我克制。由于自我克制，他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复杂问题的真相，设计有效的解决方案。沉静领导是充满了自我警觉而又有创造性的。

领导者们常常会发现，在某些情况下他们的本能反应是坚持真理。但是立即泄露想法和情绪，大多数时候无异于在战争中为了拯救一个村庄而去轰炸它的做法。沉静领导者并不是要压抑他们的感觉，但他们希望能够尽可能有效地控制和引导它。他们认识到，用强硬的态度坚持原则可能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但也可能使事情变糟，因此他们选择了自我克制。但是自我克制决不仅仅只是帮助人们避免出错，停顿和等待让人们有时间去钻研复杂问题，去发现分歧，从正确的方向接近事物。解决难题的创造性方法往往是经过长时间努力的解决，需要人们理解、计划，对一系列不断演变发展的、经常出现不测事件加以利用。自我克制往往是寻求以创造性的方式解决难题的先决条件，因为他们知道领导之道是一个漫长的进程，而不是一个简单的、戏剧化的事件。他们的克制是积极的、警觉的，而且往往是有创造性的。

现实与专注的谦逊

沉静领导的第二个特质是谦逊。由于他们的现实性，他们并不追求永恒的光荣和胜利。他们认为每一件事情都比自己能力所解决的要更复杂和充满变数。正因为他们不会高估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和抬举自己努力的重要性，他们更能忍受挫折，也会用更实际的态度专注于眼前该做的工作。因为沉静领导者并不倾向于他们在“改变世界”，他们的目的只是尽自己的本分。沉静领导者是现实主义者，不会抬高他们努力的重要性，也不会抬高他们成功的可能性。因此对于他们知道的东西和他们在整个系统中扮演的角色，他们知道事情最终的结果往往是许多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因此他们的态度是谦逊的。

坚韧与理性的执著

沉静领导第三个特质是执著。执著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沉静领导者经常要面对艰难的战斗，而在战斗中他们的力量相对薄弱，他们必须通过长期而艰苦的努力才能得到他们认为重要的东西。他们的奋斗更像是一场长期的游击战争，而不是一次光荣的冲锋陷阵。这种情形会使一些人知难而退或者半途而废，只有沉静领导者不会放弃。为了组织的成功和自己的前途保障，他们倾向于把妥协视为必要的领导艺术。但是在妥协过程中又必须发挥很高的创造力，使所有的努力都能朝着最终目标迈进。他们因为执著，所以妥协。在他们行动开始的时候，正确的事情还不存在。它需要孕育、创造，慢慢通过长期、艰苦而执著的努力来构建。他们把精力集中在理性的能达成的事物上，而非理想化的境界，因此他们可以接受不完美的结果，这也成为他们成功的必要条件。

在巴达拉克眼中，这三个特质是相辅相承的，克制与谦逊是刹车系统，执著是一个加速器。沉静领导者的成功在于他们对每一种特质的高明驾驭。

巴达拉克提出了实用的策略准则：不要在对情况了解多少和真正理解多少这个问题上欺骗自己，清点你的政治资本，小心地加以利用；如果你所处的环境捉摸不定或危机四伏，要争取时间，尽量做出合理的决定；不要把时间花费在说教和鼓吹上，而应该深入钻研，仔细探究各方面的因素；并且努力设法寻找使规则得以变通的所有富有想象力的可能性。在解决问题的时候，不要贸然激进、仓促行事，而应该试着去投石审势、轻推渐进；最后，不要忽视、排斥妥协的解决方案——沉静型领导把创造性的妥协视做无价的实用艺术和尽职负责的领导之道的基本因素。

一般来说，沉静领导者把这些方式看做解决前进道路上所遭遇难题的最有效的途径。他们把强硬手段和英雄行为视做迫不得已的最后一招，而不是第一选择或者标准模式。这和那些战斗机降落在航空母航上的勇敢的海军飞行员们在受训时被告知“绝不存在既老练又冒险的飞行员”都是一样的道理。换句话说，未雨绸缪、小心谨慎、注意细节往往是解决日复一日的挑战的最佳策略。

这种沉静领导者，正如美国前任劳工部长罗伯特(Robert B.Reich)所说，“真正的领导之道并不是宏大的或者英雄式的。真正的领导之道就发生在基层管理者在人性与常识的指引下迈出的每一小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