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本事叫摆平

牟丕志

时下社会上有一个使用频率很高的词叫“摆平”。我觉得，“摆平”这个词内涵丰富，学问很大。我在某局当局长，是大家公认的很善于摆平麻烦和问题的人。我常常把“摆平”一词挂在嘴上，动不动就说：“把它摆平。”当我自己或者我的单位、亲属、朋友、熟人遇到麻烦或问题的时候，我常常亲自或间接地出手，将麻烦或问题给摆平了。

我的名气也因此越来越大。人们都说我这个人关系广、能力强、不好惹。我认为，中国人有一个十分突出的特点，那就是很看重感情和关系。遇到了麻烦或问题，如果能把你的关系网运用得恰到好处，许多麻烦和问题是能够摆平的。这不是我的武断结论，而是我实践经验的总结。有一次，一个检查组来我们单位进行检查，发现了严重的财务问题。他们说按规定要罚款五十万元，并且要建议上级将有关责任人撤职。我手下的人都感到很害怕。我说：“出了问题不要慌，摆平了不就没事了吗。大家都想想办法，他们说罚款五十万，那么我们就用四十九万元去摆平这件事。如果摆平了这件事，说明我们还赚了一万元呢。”于是大家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很快检查组就接到了不少电话和条子，这些打电话和传条子的人，有许多是他们惹不起的。所以，麻烦和问题很快就被摆平了。

我发现，在大多数情况下，金钱的摆平效果是不错的。它是摆平的常规武器。当然，一些人出于某种考虑不收钱，比如，有人怕“出事”。当然也不排除个别人严格自律不吃金钱这一套。但是，许多人还是“适应潮流”的。即使有不“适应潮流”的，也不说明他不能被摆平。道理很简单，他自己可以坚持原则，但是他不能不听上级的。所以，在实施摆平的过程中，如果我遇到了钉子，我就会想方设法找到他们的上级，绕一个弯来摆平他。

摆平往往是一种交易。现代社会办事讲求托关系，走后门。关系的本质是一种交易。我是A局的局长，如果我有事需要摆平，可以找B局的局长。当B局的局长遇到麻烦和问题时，也可以找我。表面上看是互相帮助，其实就是交易。当然，我也有一些麻烦和问题是摆不平的。这是因为我这个局长的级别不够高。

摆平许多麻烦和问题的同时，我也经常被别人摆平。比如，我手下的一名员工严重违纪，我准备按规定处分他。可是，我的一位上级领导打来了电话，说那位违纪的职工是他的一个亲属，让我“酌情处理”。我想，上级是坚决不能得罪的。再说了，许多人想巴结上级都没有机会，人家把机会送给了我，如果我不抓住，那才是傻瓜呢。于是，我立马告诉上级，让他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事实上，所谓摆平，大多数情况是用人情对抗制度和规章的行为，或者说是用非正义对抗正义的行为。对外不能大张旗鼓地宣传，但在内部可以做为炫耀的资本。比如，我们单位出现了重大责任事故，按制度规章应该撤我的职，单位要被罚款。有关检查监督部门纷纷介入此事。可是，我通过运作把他们都给摆平了。我自然不会被撤职，我们单位也不必交罚款。这在上级看来，是一种本事；在群众看来，也是值得称赞的。在开展民意测验时，我的得票率就会提高。而本分守法的人，往往会被大家认为是呆板和缺乏魄力，没有能耐。我不知道别的单位如何，反正我们单位就是这个样子。

摆平不是万能的。有一次，我的秘书小马哭哭啼啼地找到我，说他的父亲身患重病住到了某某医院，医生让他准备后事，他不想让自己的父亲离他而去。当时，我喝酒喝到了兴头上，可谓豪情满怀。于是我借着酒力直拍胸脯：“你父亲去的某某医院的院长是我的朋友，这事我保证能够为你摆平。”一听我能把这件事摆平，小马感动极了。我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医院的院长。院长对我说：“我们会尽力挽救病人的生命，可是。我们却管不了生命的自然规律。小马的父亲患肝癌晚期。地球人是没有办法了，如果想摆平这件事，你得找外星人，兴许他们有办法。”我一听，傻眼了。看来，我的天不怕地不怕、啥事都敢摆平的习惯得改一改，不能随意地大包大揽。像小马父亲患病这件事，我一时冲动说能够摆平，结果说话不算数，丢了面子。这个教训应该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