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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常识”而奋斗

2009-06-24侯志川

杂文选刊·下半月 2009年5期
关键词:杂文常识

记者:侯先生您好!您十九岁下乡当知青,后来当丁人开车床,又考进学校读书,随后教中学地理八年,而今任职于文旅局。可谓几度辗转,其中有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甘苦?这些丰富的经历对您的人生有着怎样的影响?

侯志川:我们这代人(所谓“老三届”)的经历都比较复杂,有些比我更曲折。其中的甘苦自然一言难尽、如果不是因为“上山下乡”,以我当年的学习成绩,考上重点理工科大学不成问题。即使在9下当知青,我仍对自然科学兴趣不减,繁重的劳动之余,我还自学过高中物理,七十年代初甚至在公社所在的邮局订了一份《国外科技动态》,看得津津有味。后来发现此路不通,再到恢复高考时,我只能考文科了。其实我的后半生经历尚可称作幸运,比我的很多同学好一些,这也是因改革开放之故。这些经历对我的人生当然有极大的影响。它使我了解各种职业的优劣,我的不谙世故的书生气也逐渐消磨掉很多。可以举一个当年的例子。我当工人的时候,已经有了工资收入,但有一次一位朋友结婚,请我吃饭,我居然既没送一件礼物也未送一点人民币,就那么心安理得地吃完就走。后来当了中学教师,一位同事结婚,我虽然已经大为进步,晓得必须送点东西,但书呆子的我别出心裁地送了新郎几本新书,自以为很拉风,却不知道人家背后是怎样嘀咕咱的!这是性格在作怪,并非我有意与众不同。

记者: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已过不惑之年的您开始文学创作,迄今发表杂文、随笔、散文等数百篇。是长久以来的理想,还是其他原因促使您与文字结缘呢?

侯志川:说到“理想”,如上所说,年少时候是想当自然科学家,小时候最喜欢的书籍是《十万个为什么》、《科学家谈21世纪》和《征服病菌的道路》之类。但是“文革”打断了我的梦想,我又不安于种田、开车床这样的生活状态,于是在工作之余,我看了大量的“杂书”,从托尔斯泰的小说到《资本论》第一卷都看。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开始写诗、散文、短篇小说、读后感,长时间未成气候。一直到九十年代后期,我发现自己写“批评式”的杂文更合适,也更有兴趣,于是一发不可收,到现在也“扔”不掉。

记者:巴蜀大地杂文家辈出,像魏明伦、流沙河、黄一龙等等。这也许与四川人直爽豁达、敢说敢言的性格特质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比如四川人对辣的偏爱,辣痛过后是酣畅淋漓,是痛快爽心,而杂文正是借痛感来警醒世人。您对杂文的情有独钟是否是性格使然呢?

侯志川:很难说地域特征对杂文家的催生有什么决定性意义。这其实很复杂,可能与个人经历和社会环境更有关系吧。比如在下虽然长期在四川,却是一个坚决的“反辣主义者”,进饭馆吃火锅或牛肉面,只要可能,尽量要求“清汤”,拒绝哥伦布从美洲带来的辣子,但言谈文章又充满“火气”。我对杂文情有独钟的确是性格使然:凡事好较真,见不得欺骗撒谎。恐怕所有杂文工作者都如此吧。

记者:您在《叫人惆怅的“曾经”》一文中,对杂文的“曲笔”之美进行了细致的分析,指出它的可贵之处一方面在于艺术上的魅力,一方面是出于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即某些情况下不宜开门见山、直言不沛。这似乎存在着一个矛盾,若是作为艺术特色,“曲笔”是不可放弃的,如果就现实条件来看,它的存在又是一种出于无奈的选择。对此您怎样看?

侯志川:“曲笔”确实是一种重要的文学手法,比起“开门见山”,需要更多的心机和才能。即使在完全民主、言论高度自由的社会(比如我们现在),“曲笔”也应该是文学手法之一种。那种以为凡“曲笔”都必然含有“阴谋诡计”成分的想法,可以说是不懂文学。当然,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不必硬性规定谁高谁低。至于说“如果就现实条件来看,它的存在又是一种出于无奈的选择”,的确,在个别地方,“开门见山”地实话实说,有时会惹来某些麻烦,而不得不“含蓄地写”,实际也是在考验作家的水准,从另一方面提高作家的能力,假如“国民政府”当年不对鲁迅施加那么多压制和打击,我们现在还能看到那么多充满“曲笔”之美和闪耀着智慧光芒的杂文吗?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们现在似乎可以大胆提倡一个口号:“革命的曲笔”行不行?

记者:上到政府报告,下到街谈巷议,民生问题都是一个热点话题,此类题材的杂文更是屡见不鲜,这也是您在创作中最为关注的。您为何对这一题材情有独钟?

侯志川:因为我怕自己得上高血压病。如上所言,我的性格是凡事好较真,见不得欺骗撒谎。再加一句:见不得违背一般常识。如果他们“个别人”违背了“费尔马大定理”或霍金的天文学理论那样的“尖端科学”,说老实话,我完全可以原谅。但是,他们经常是违背“1加1等于2”这样的简单常识,所以不能不叫人气愤,血压就经常因此而升高。由于常看到“个别人”在低级水平上胡言乱语,信口雌黄,我就是一句话——“忍不住”!相信这也是导致多数杂文作者“拍案而起”的主要原因。

据说现在“个别地方”高血压发病率有上升的趋势我若是“医学专家”,一定争取把“论故意违背普通常识与高血压发病率上升之关系”列入科研课题,写出一篇大论文,在世界著名的《科学》或《柳叶刀》杂志发表,多爽呀!这比老是写讨人嫌的杂文有趣多了。

记者:反思历史也是您常用的杂文形态,当年您的《大庆油田发现真相》在我刊刊发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尤其令一些老师很震惊,感到无法告诉孩子们真相与教科书上那些所谓历史之间的关系。揭发真相需要勇气,在这种勇气背后,想必有着深沉而博大的情感支撑着您,能否与我们分享?

侯志川:“反思历史”这个说法于我有点“受之有愧”。我不过喜欢看一点书,在书中常常发现一些“真相”,于是忍不住写下一点不成系统的感想。的确,“揭发真相需要勇气”,在“个别地方”,更需要勇气,因而更值得佩服的是编辑。因为一旦“惹祸”,遭责罚的往往是他们而不是“始作俑者”的作者本人。关于《大庆油田发现真相》一文,应该感谢发行广泛的《杂文选刊》,使之能被很多人知道。同时还应感谢四川人民出版社最先出版了《秘密档案》一书,以及发表了此拙文的《湘声报》。长期以来,我国的“个别地方”相当鄙视知识和知识分子,不恰当地夸大另一些人的作用,诸多事情的真相被严重地“删除”。大庆油田的发现正是一个这样的典型。王进喜作为一名钻井英雄,确实了不起,永远值得大家学习和颂扬。但那些一举推翻了中国贫油的理论,创立了自己的理论体系,并根据这个体系确定了大油田的位置,然后具体布置、打出了石油的科学家和技术人员,难道不更应该被表扬?可笑的是多数中国人长期就只知道王进喜,还知道一点李四光,完全不知道黄汲清这个人。这个问题也许可以换用一个比方:在世界工业和技术发展史上,是最先“发明”了汽车的本茨重要,还是后来按照图纸造出了一辆汽车的某人重要?

记者:在很多人眼里,因为批判的锐度,杂文似乎是不太惹人爱的一种文体。事实上,讳疾忌医的却不单单是相关机构或当权者。很多时候,我们民众的神经似乎也很脆弱,容不得有人说自己的国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您怎样看待这个问题?

侯志川:“狭隘的民族主义”,也被自诩为“爱国”之一种,其最恰当的称呼应该是“爱国贼”(这是一位湖北老兄的发明)。这种行为的产生,原因不外是:一、有些人缺乏正确的历史知识和生活常识,不知世界潮流的走向。虽然也穿西装、喝咖啡、用电脑,但骨子里却与道光皇帝手下的大臣差不多;二、有些人缺乏正义感和必要的良心;三、有些人不论怎样撒娇,怎样闹腾,都非常安全。比如《中国可以说不》和《中国不高兴》这样的作品,就永远不用担心被什么方面“查处”,安全极了。

不过,历史毕竟在进步。就以这两本《不》书为例,前一本当年赚足银子不说,还大出了一次风头。而后一本,虽然也受到追捧,但被追捧的深度和广度就大不如前了。

记者:您曾经说过,比起“一句顶一万句”的领导指示,杂文作者可说是“一万句顶一句”,也有人以“说了白说,白说也说”自嘲。在“说”与“不说”之间,您有着怎样的评断和切身感悟?

侯志川:不要小看了“说了也白说”,它的意义大得不一般:“白说”虽然等于零,同时也意味着“说”了以后平安无事,这是包括黄一龙大哥在内的当年五十五万右派们梦寐以求的呀!这难道不是一种巨大的进步?我现在的希望就是:我夸后还能“说”几句,说了仍然可能等于“零”,我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一万句顶一句”是一句“曲笔”,也的确是自嘲既然是自嘲,那就不会真的认为都是那么一回事、杂文作者有时候可能是“一万句顶一句”,多数情况是可怜兮兮地连半句都不值。但请不要忘记,从长远看,杂文作者某些“句子”的生命力反而会强得多,反而可以真正地“一句项一万句”。比如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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