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与俗的爱恨情仇

卢　鹏

女娲娘娘造人的时候，曾经心血来潮，分别造出了两个巨人：其中一个叫做雅，另一个叫做俗。

这两个巨人，因为身强体壮，力量超凡，最终统治了大地上所有的人。在这个基础上，他们分别划定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独立王国。为了巩固统治，防范对方王国的入侵，雅与俗两个国王用文字和言语做砖石，建起一座座坚固的堡垒；再用能淹死鳄鱼和蓝鲸的口水，在堡垒四周围成宽阔的护城大河。即使如此，两个国王还是常常向对方发动希特勒式的种族灭绝战争。这个时候，雅已经不再是手持玉光杯，吟诗作赋的风流才俊、闺中佳人；俗，也不再是挽着袖子，污言秽语的乡下闲汉、撒泼悍妇。他们带领着自己的亲军，像两个争夺猎物的狼群一样，互相扭扯、踢打、撕咬。他们红着眼，龇着牙，流着贪婪的口水，都想将对方变成自己的腹中美味，都想将对方的宅子，霸占为自家的田园。

可是，两个王国争来斗去，始终半斤八两难分胜负。有的时候，雅的王国占了上风，雅就跑到蜗牛曾经自得过的山巅，对着苍天大地，酸不拉几地吟诵几首歌颂自己的歪诗。有的时候，俗的王国占了上风，俗就跳到野猪曾经打过滚的烂泥堆里，舒舒服服地滚上几滚，风风火火地对着苍穹大吼一番。随着这种拉锯战的反复上演，两个王国的臣民开始私下互通有无起来。这边，两个王站在点将台上，叫嚣着要彻底消灭对方。那边的城墙角，两国的民众却开始打起了自己的算盘。有的雅国人，觉得俗国未必不是自己人生的安乐场，便悄悄开溜，做了“弃明投暗”的“叛徒”。有的俗国人，觉得雅国才是自己一生的终极追求，便在稚国猛士攻进城堡的时候，抛弃自己“光荣的使命”，成了“卖国贼”。这种互相“投敌”的风气愈演愈烈，直到连两个英明神武的王，都弄不清楚自己手下的亲信，到底是雅人，还是俗人。

两个王坐不住了：昔日舒适无比的龙椅，如今倒像是长了钉子。经过一番马拉松似的接洽、商谈，花了价值八千头牛的雇佣费、车马费、关系评估费、文书资料费等等等等，两个曾经的仇敌，终于客客气气、亲亲热热地握住了对方的手。一番满汉全席间的觥筹交错和互相吹捧过后，两个王最后结成了同盟。这之后，事情的发展更是匪夷所思，他们竟然千里姻缘一线牵，做起了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甜蜜夫妻。这样，雅国的人、俗国的人，都成了一个国家的人。“叛徒”、“卖国贼”的称谓，全成了百姓嘲讽历史的笑谈。

然而，世上哪里有永远相敬如宾的夫妻。婚后，雅与俗经常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争吵不休，大打出手。直至离婚、争斗、复婚、争斗成为这对冤家生活进行曲中永不缺少的变奏。所以，直到今天，我们还能常常看到，街头巷尾、报刊电视上，大雅的人和大俗的人争得面红耳赤。日常生活中，大雅的人却做着大俗的事情，大俗的人仔细看起来却也有几分雅致。这些实在不值得纳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