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侩文化

石　康

观察多年，我发现，那些受不了玩笑的人，那些成天绷着脸，努力不在人前出丑的人，内心深处往往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虚荣与嫉恨。

这一种严肃与体面的人，你无法嘲笑他，因为他会长久地恨你。

这种虚荣我一直无法理解，最多会认为是一种奇怪的幼稚。

我以为，一个人在大家面前出出丑，让大家笑一笑，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一个人被批评批评，不管是认真的，还是不认真的，都是很正常的，“人无完人”嘛。还有些时候，一个人会被误解，但“日久见人心”，我不相信人们总会把一个人一直误解下去。

在我的理解里，健康自信的表现是：一个人可以接受表扬，也可以接受批评；可以听好话，也可以听坏话。生活中，人们的风言风语多半是对事不对人，若是过度敏感，并因此恨上了说你的人，那么多半我们应该自我检讨一下，是不是对坏话过度敏感?为何我们会被一句话所伤害?

我们常常可以看到，美国总统成为大众传媒的嘲讽对象，我们起初会惊诧：美国人为何对本国最高领导人那么不尊重?

事实上，我们所理解的所谓尊重仅仅是害怕罢了。我们完全可以既尊重一个人，又去开这个人的玩笑。这是一种宽容友善的气氛下所产生的轻松的人际关系，更是基于对人性的深刻理解所产生的文化。

但这种文化在中国却很难存在，我们的文化中有特别重视人的身份，并且在身份中获得个人空间及安全感。这是我们文化中的劣根性。要知道，在一个活跃的社会中，个人身份是相对的，是可以通过个人努力改变的。

与上面所说相对的，是中国文化存在着的一种相反的极端，即谩骂文化。人们无视现实，完全根据自我的偏好，想骂谁便骂谁。这种谩骂文化是发泄性的，是基于无知与不理解，也无任何可讨论之处。

我以为，以上两种极端的文化潮流，都缺乏现实感，若浸淫其中，人们只是主观意愿与白日梦的奴隶罢了。

反映到中国文化中，便有一种被称为“爱面子”的奇怪心理。“面子”并不是一种真实，而是一种被个人精心保护起来的假象，中国人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好话，却一点也不在乎这种好话是不是客观的。这种心理使得好话变得廉价而敷衍，毫无分量。

这种“爱面子”心理同时导致一种纠错能力的匮乏，是一种内容空洞的外在表现，更是一种无聊的虚荣，直接后果便是导致生活的世俗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