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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回到宋朝

2009-06-24熊培云

杂文选刊·下半月 2009年5期
关键词:城管秩序街道

熊培云

以视觉带动思维,道理多半会变得简单易懂。比如,前一阵有关官员财产申报的漫画“脱吧,该你了”,寥寥几笔便道出了国民的心声;而近日在网上疯传的《清明上河图之城管来了》,也同样于戏谑之中听惊雷,揭开时代之困局。

众所周知,《清明上河图》描绘的是十二世纪北宋首都汴京水陆运输和市面繁忙的景象。不同的是,PS版《清明上河图》(局部)见证的则是权力清场社会所带来的一片萧瑟:原图中街上的大小人物和商贩均已逃之夭夭,徒留孤零零的几排房屋和满地的凌乱。

据说有城管看了画后颇有触动。想必是透过这幅“名画”,城管们能以旁观者的姿态进入现场,借此反思自己的立场与行为——自己平时驱逐的小商小贩,恰恰是一段辉煌历史的参与者和创造者。抹杀掉原画中那一团繁荣和谐景象的,竟然是自己。

一个国家有着怎样的精神风貌,通过街道是可以窥见一二的。街道当是为市民的真实生活而设,而非为国家或某个城市的虚妄形象而设,如果只是为了城市光鲜的外表,为了国家一日千里的气象而将所有小摊贩“一网打尽”,恐怕最后不但建不成“美丽新世界”,反倒会深受这一“政治洁癖”所害。

当说,人类之所以成立国家、需要政府,在于这些人造之物能够为生活提供秩序,而最根本的秩序,显然不是街道表面上的清洁,而应在于生活本身的秩序之美,在于民生与民权能够得到保障,这首先是一种权利的秩序。域管或许有能力将街道扫荡得像白纸一样清洁,但在一张白纸上我们是看不到秩序的。而当一个国家各级权力机构都像城管管制小摊小贩一样管理经济与社会,最后得到的注定是百业萧条、百废难兴,秩序全无。

某次讲座我提过一个问题——“中国历史上哪个时期最美好?”在座学生各具理由,如先秦与民国之思想繁荣,汉唐之强盛,有人甚至说到李后主之南唐。让我备感惊讶的是,直到最后几乎无朝代可举时才有学生不情愿地提到宋朝,这想必与他们受到的历史教育有关。自古以来中国历史多是帝王家谱,对社会石破天惊的发展则只作细枝末节、若有若无之陈述。革命史观下,宋室因为签了些和平条约亦被矮化为苟且偷安、积贫积弱之病懦王权。

然而,为什么历史学家汤因比会深情表白:如果能够跨越时空,愿意活在中国的宋朝?为什么钱穆与雷海宗在西南联大讲中国通史时都只讲到了宋朝,余下的历史由学生自己去看?在我印象中,中国许多了解宋朝历史的知识分子或多或少都有某种“梦里回到宋朝”的情结。

究其原因,不外乎宋时政治相对开明民主,不再是清洁社会之利器,朝廷有不杀士的传统;经济与社会全面成长,得以自由拓展秩序等等。正因为此,才有了《清明上河图》里的万般繁华。

与上述中国学生“不知宋时繁华”不同的是,国外大凡有成就的学者基本都认同这是中国历史上的黄金时代。宋朝时期,中国已经告别农业社会走向了工商业社会。北宋时期的工商税一度占70%(其中一半来自海上贸易),而农业税只占30%。宋时中国在工业化、商业化、货币化和城市化及发明创造等方面远超世界各地是显而易见的。日本汉学家内藤湖南甚至主张“唐代是中国中世纪的结束,宋代则是中国近代的开始”。法国汉学家白乐日同样注意到“近代中国的新因素,到宋代已显著呈现。因此,研究宋史,将有助于解决中国近代开端的一系列重大问题”。不无遗憾的是,许多人研究历史只注意“改朝换代”,却对经济与社会领域中堪称革命性的成长视而不见。

曾有学者通过分析《清明上河图》里的一些细节,如有人卖西瓜、戴斗笠等,认定此“清明”并非时令,而是对政治清明的期许。是不是时令,暂且不论,可以肯定的是,当权力真正恪守自己的边界,当社会能够不断自由地发展,当人能够充分组织、自救或者自谋生路,这个国家离政治清明也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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