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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的灯盏

2009-06-22刘恩波

鸭绿江 2009年6期
关键词:晶晶灯盏诗歌

刘恩波,1968年出生。毕业于辽宁大学中文系,供职于辽宁省艺术研究所。国家二级作家。辽宁作家协会特约评论家。发表过诗歌、散文、随笔、评论,作品散见于《当代作家评论》《博览群书》《散文》《文学自由谈》《文艺报》《光明日报》《辽宁日报》等几十种报刊杂志。现倾情主持“好望角工作室”系列讲座访谈活动。

看王晶晶的诗,突然想起一句话:“蝴蝶虽小,同样也把一生经历。”还有缪塞的诗:“我的杯很小,但我用我的杯喝水。”那蝇头小楷一般的典丽行文,飘忽的思绪,闪烁不定的生命颜色,源于作者内心深处流淌着一股活跃而纯净的诗歌之泉。

所有的诗歌都不是凭空而来,必然是有所栖居有所依傍的。

很显然,王晶晶生活的小城彰武不具备为她提供宏大叙事的地理人文契机,她的生活也相对稳定单一,但我觉得更主要的还是她是这样一种人,内省,自爱,对文本营造的诗歌时空充满了身不由己的特殊迷恋。因此从整体的格局上看,她的作品就有点唐人绝句的味道或者宋人小令的气象,写得很空灵,很澄澈,也很美。

譬如,《半阕江南》:只能写到这儿了/水乡茂盛/爱情肥沃/那是下阕的事儿/这辈子/我只写半阕

言近旨远,行板如歌,不是意象派诗的叠床架屋,而是中国古典的虚实相生,回到简约别致,懂得空白和省略的妙处。

再看《内心的沐浴》:潜你的水/量自己的深浅/一年又一年/从这端到那端/我们的海从头到尾都是新的/夜晚,我喜欢在年轻的岸上/听老牌子的月光

读这样远离尘嚣、静谧朴素的歌谣,会给人一种中国旧诗借景写情、寓我于物的审美感应。虽说此诗的功力尚不足以达到庄周梦蝶的物我两忘之大化,可作者曲径通幽,摆脱了理性和现实的束缚,而让一颗诗心在时光的某个段落骤然定格,也确实能为我们送去纷繁世界之外的一种情怀的律动和表达。

这首诗只借助月光、海还有岸几个不多的意象,便驾轻就熟别开生面地传递了诗歌的真正意味:生命的洗礼和沉浸。这是不同于宗教情怀的一种泛审美化的艺术情感。

不知因何缘故,看王晶晶的作品,我总会在脑海里回放早些年看宗白华“流云”小诗的瞬间光影和印象。那是少年中国诗人对宇宙万物的感激、领会和猎取,是流淌自内心最深处的灵魂音乐,宗先生也写月夜、海上,写彩虹、流云、落花等等在大自然里纷至沓来的生命观感。

或许,人与自然契合无间的零距离接触和表达,人沉醉在天地万物之中怡然适意高蹈的精神旅行,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构成诗歌艺术不竭的生命源流。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国,万籁此中有,刹那含永劫。尤其是当许许多多人在后工业社会商品经济大潮里追逐着物质享受而疲于奔命或者为着名缰利锁无法挣脱体制束缚和人性的各种私欲的时候,诗歌有可能是人类回归本真自我的一处驿站或者一把钥匙。

那么这个时候我们阅读《倾听灯盏》,就是别有寄托的。王晶晶写道:“不是灯盏/是光明在说话”,“只要我在灯盏的下面/倾听/我守着的水就不会结冰。”那内在隐藏的精神意味我们可以放大也可以缩小,但带给我们的启迪却是不言自明的。那灯盏也许就是马丁·海德格尔一生所要言说的语言的神明所在。语言是存在的居所,人类只有回归本真的言说,他们的归途才不会充满永恒的幽暗。

应该承认,王晶晶写了许多年的作品之后,至今还在汉语诗歌的迷途上艰难地跋涉着。她的诗歌格局不大,不过是分享着树叶的心事,鱼和水的自由关系,春天的星星的迷茫,都是小女人的生活碎语,只是在偶尔的片刻为我们奉献了像《倾听灯盏》这样有些深层精神关怀的力作。

她爱大自然,也爱超越世俗的点点滴滴的朦胧心愿,踏过了从风到雨的精神旅途,不停地聚焦从松香到桃花的视野转换,耐心关注着阴错阳差的人生邂逅,也谈论古已有之的孤独和幸福……她带着自己特有的诚意和素心,打量身边周遭的一切。那里有花非花雾非雾的诗意美感,有奇妙的逻辑存在,有触及灵魂最深处的光阴烙印。

“黑夜鹤发童颜/彩虹年近古稀”,这有点类若李贺一样的别致句子,给我们以时光颠倒的错觉,写得确实不同凡响。

但是许多时候,她的作品还是没有摆脱浮泛浅显的表达,或者因为过于追求新意,而淡忘了语言的亲近和本真的归途。偶尔又会出现形式大于题旨的游戏之作。这是很可惜的事情。

王晶晶曾经坦言,写诗对她是寻找灵魂的出口,有一种贴心的轻松和愉悦。“写的过程里就仿佛把生活中折叠的自己展开了。”那虽说是一个释放和超越现实生活羁绊和束缚的可能,不过,站在生活对面或者反向的位置,写出来的东西也未必都是诗。

王晶晶是个起点不低的诗人,她懂得诗歌对于日常生活是一种偏离、浓缩或者超越。而有些时候她的某些诗篇的确充满了朴素、单纯而令人回味的诗意质感。比如这首《一块糖》:我忍不住去尝/你放我手心里的/这块糖/味蕾不肯偃旗息鼓/因为波澜壮阔的/甜蜜/我不是贪心的孩子/但是/我怎么觉得/抢夺了别人的心肝儿

我们应该羡慕这首诗可以延伸开去的生活意趣,它初看起来简单质朴的语言运用,却打开了联想的希望之门,让我们看见了生活的奥秘还有作者的谦卑的心。

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尽管这类作品一时间还无法抵达精神存在的永恒性,但是其携带的若干气息却是比许多貌似诗歌的赝品持久得多。因为它里面呈现的心态是既单纯又隽永的,甚至还有一种难能可贵的孩子般玩笑的口吻。

现在,我觉得王晶晶已经走到了诗歌表达的中途,或者说是中转站。

有个智慧的老人这样说过,青年作家的口味是热烈的,但是狭窄,它受一人需要来决定。因此,王晶晶再往前走就要解决个人和传统或者说个人与整个精神世界的联系。没有后者的强大支撑,她的个人经验就不可能提升到一个崭新的层次和台阶。其实这不仅仅是她本人的难题。中国好多成名的诗人,不客气地说,他们也还仅仅限于发出自己的声音,而没有在一定的高度上替一个群体、一个民族甚至整个人类来说话。

有鉴于此,我以为现在对于王晶晶来说,依傍一种什么样的诗歌传统,好像是重塑自己的当务之急。正如许多年前一位卓越人士指出的,“传统是一切革命的同义词。”一个没有渊源、失去精神地平线的人,又怎么可能走得更远呢?

在这里前人的经验对于我们所有的人都适用。

记得艾略特说过,一个作家到了中年只有三种选择:完全停止写作,或者由于精湛技巧的增长而重复自身,或者通过思考修正自身使之适应于中年并从中找到一种完全不同的写作方法。

也许摆在王晶晶面前的有多种选择的路线,一是重返中国诗歌之源,从诗经、唐诗、宋词等母本里找寻艺术生命的奶汁;二是与西方现代诗传统接洽,融合精华,转益多师为我师;三是继续守望在自己心灵的灯盏近处,无所依傍,只写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和经验。当然最好的方式大概是博采众长,多元取向,在阅读、熏陶和别人的影响下,逐步完善自己的精神家园,再走出那些影响,进而形成自己踏实稳健而摇曳多姿的诗风。

而从诗歌的具体写作视角出发,尤其是就写作者的主体姿态而言,王晶晶作品的抒情性和叙事性都相对较弱。她的多数作品还处于比较单纯、晶莹和细腻的浅表层次。在未来的诗歌写作中,是不是她还需要尽量打开自己的感觉区域,向着芜杂缤纷的生活原生态进发,并且从中打捞炼制出更有生命力的精神佳酿。那是一种把广度和深度很好地结合在一起的诗歌状态。

最方便一点说,我期待王晶晶的作品能写出稍微完整一些的具体生活事件。也就是说,当她考虑把自己以往擅长的组织意象、捕捉细节、玩味生活花絮的本领,再揉进戏剧性的整体结构,进而开掘生活容量本身的丰富内涵,则她创作的走势和取向也许会获得某种质的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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