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贴邮票的暗恋
2009-06-19口袋恋人
口袋恋人
我不喜欢夏天,可是蚊子们喜欢。
左杭在夏末的时候,去了英国。他走的那天。是一个有着浅金色阳光的日子。在候机厅,左杭把他养了一年的12条金鱼送给了我。他说鱼会和人一样,怀念某些往事。
回家的路上,我去了花鸟市场,买了一个漂亮精致的鱼缸、几株看上去生命力旺盛的水草和一包鱼食。
于是很自然地,我想起了我的学长左杭,我们相遇的细节仍历历在目。
初遇
那是一个初夏,蚊子们在教室里很兴奋地飞来飞去,我翻出杀虫剂恶狠狠地喷、喷、喷,那些获得解放的小液滴肆意飞舞。正当我看得乐不可支的时候,一个人在窗外冲着我说:“你是在杀蚊子。还是在自杀?”
我咬咬牙说:“大不了同归于尽。”
我回头打量来者。他浓眉大眼,平头阔肩,穿一件纯白的棉布衫。特青春特好看。
窗子恰好割出了一块平滑得像丝绒一样的蓝天,把他衬托得非常沉静,容易让人想起《情书》里的藤井树站在图书馆落地窗旁边的情景。同样的阳光照在同样年轻而青涩的脸上,我带着莫名的温暖站在记忆的入口,想入非非。
不合拍
夏天的时候,我会喝很多饮料,可乐、冰水、柠檬汁,但是拒绝牛奶。同宿舍的阿诗说我有水仙的特质,我不知道她是在揶揄我的自恋,还是在讽刺我的奢侈无庹。
阿诗说:“小心你的胃。”
我说:“我的胃不会反抗,我知道它会接受,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它能不能消化。”
一天,坐在一间冰吧里,我一脸严肃地对左杭说:“我喜欢站在操场的看台上。眯着眼睛。像猫一样蜷着身子看男生在草地上踢球。他们穿着单薄的T恤,跑起来的时候,衣服背后会被风吹得鼓起来。这些单纯而健康的男生,像士兵一样神气地昂着头,上扬的年轻的脸上有肆意的笑容。我喜欢他们被阳光照得半透明的闪亮的眼睛,非常热情和通透……”
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左杭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女生也可以这么肆无忌惮。”
我说:“美好的东西人人可以欣赏,有什么好笑的?”
这时候,服务生来了:“两位要点什么?”
我说:“冰水。”
左杭说:“冰牛奶。”
然后我们相对无言。我耸耸双肩,心想:“是的,其实我们总是不合拍。”比如我喜欢他。却只能偷偷地喜欢。我突然觉得很泄气。
冷场
这个夏天,左杭就要毕业了。他们吃散伙饭时,左杭拉着我一起去。几杯黄酒下肚,饭桌上的气氛开始热烈起来。
可我忽然间很伤感,不知道是因为即将面临的分别还是因为终将远去的青春。
一旁的老猫调侃我:“漂漂。你别再暗恋我了,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我拍了拍身边的左杭,没心没肺地说:“我暗恋的人是他。”
我以为我这套迷踪拳一定很有水准,够得上大家笑半天,可是没想到却很冷场。
要忘记
严格来说,左杭不是我第一个偷偷喜欢的人。高一时,我在学校附近的一个琴行里学弹吉他,曾偷偷地喜欢上一个教吉他的男生。记得第一次去上课。我傻傻地叫他老师。结果他笑得很大声。然后说:“唱首歌来听听吧!”
我说:“我想不出可以唱什么,我唱流行歌曲会走调,唱摇滚肯定也不行。”
他说:“你随便唱吧,我跟你一起唱,还给你伴奏。”他拨动吉他。吉他声里也带着笑意。
我喜欢这样唱歌的感觉,我的声音、他的声音和吉他的声音,融为一体。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唱歌很好听,连我自己都被打动了。
我喜欢听他唱歌,喜欢他那种略带沙哑的嗓音和那深邃的目光中流露出的忧郁。就这样,我没有把握地喜欢上了他。
当有一天我把心里的感觉告诉他时,他却选择了不辞而别。从此我再也没见过他。也是从那时开始,我一直以为,有些东西只能在心里成长。说出来就可能烟消云散。
我对左杭说这些的时候,他只是盯着我看,许久没有反应。
后来他说:“那些往事总有一天会像风中的棒棒糖一样挥发掉。”
我说:“虽然是往事,但是我的心却无法事过境迁。”
左杭又说:“真的无法忘记?”
我莞尔:“也许已经忘记,现在只是怀念。”
“记得要忘记。”这是左杭离校前对我说的一句话。我不知道他是要我忘记那个故事还是他!
消失
蚊子们喜欢夏天,可是金鱼们不喜欢。我觉得金鱼和我应该会相处得很好,至少要比我和蚊子相处得好。
可是,我忘了它们和我一样不喜欢夏天。几天后,12条金鱼中仅有一条“黑羽毛”幸存下来。它在鱼缸里摇头摆尾,渺小而孤单。
我想起了在机场分别时我和左杭的对话。
我说:“左杭,别忘了这个夏天。”其实我是想说别忘了我。我不喜欢夏天,却要用夏天来代替我自己。
左杭点了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不会忘记的。”
看着孤独的“黑羽毛”,我想,也许我该做点什么了!
左杭,金鱼变得孤单了,我想起了康桥的夜和天空,你在那里还好吗?记得在康河边给我写一封信吧,哪怕只给我邮寄一个空信封,也让我知道你很好。因为,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在偷偷地喜欢你!
——我把信扔进信箱里,听见咚的一声,我的心就隐隐地快乐起来。
第三天,那封寄出去的信又回到了我的信箱里,我忘了贴邮票……
也许这是冥冥之中的注定,那些装在玻璃瓶里的花,在瓶子里面灿烂就好。
左杭打电话来问:“漂漂,金鱼还好吗?”
我说:“金鱼很好,我也很好。”那句原本很想说出口的告白,已经不想再说了。
(环环摘自榕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