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蚂蚁（六首）

五里路

春天

一连几天的南风

土地开始返潮。乌黑的树杆上

跳出一个个绿色的琴键远山受孕

风起处，小草扬鞭

往远方奔驰

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停一停脚步，让满坡的青草走在前面

山坡上小憩

牛放南山木犁驼下它苍老的背脊

在广阔的土地上骑着牛去北京

那是小时候的梦想嘴角的笑意被鸣蝉

惊醒唯一的一朵云

飘过了山顶

行走的蚂蚁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还有更多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的数数申

最前面的，是当生产队长的大伯

后面跟着父亲，母亲，大哥，小妹，还有

我，父老乡亲我说的是一对蚂蚁

它们牵着黑线，在大地上缓慢行进

多么弱小，一阵风就能把它们刮跑

却那么有礼，有序

金盆形这地方

描述得再详细，你也不可能知道

在祖国的版图上也被省略了小小的金盆形

它太小了，小到只是我的故乡

只是我的亲人祖屋祖坟

你不可能知道的，小得像针尖

时时扎痛我

南方

在南方的山区，山都不太高

山与山之间藏着小小的村庄，清澈的溪流

金黄的稻子偎依在山脚下秋天了

天空高得陡峭

田埂上，小路边，溪流两岸

野草支着天线似的小花

溪水日渐消瘦

可以看见去年的石头了，黑褐色的苔藓

裹着小小的心霜降一过

夜露就成了霜

下午三点三十分

下午三点三十分，桂东至遂川的客车

刚好经过一个名叫汤湖的小镇

年轻的司机把喇叭按得贼响

几个打牌的女人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尔后又继续玩牌阳光的阴影

刚好移到去年栽种的行道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