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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汉语虚词词典》复音虚词标注指瑕

2009-06-13任晓彤

现代语文 2009年10期

摘 要: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古代汉语研究室编纂的《古代汉语虚词词典》是目前为止虚词专著编纂史上释义成就最大、水平最高的一部词典。但该书在编纂过程中也存在一些疏漏之处,本文分析了它在复音虚词标注方面存在的问题,以便读者学习和编纂者参考。

关键词:《古代汉语虚词词典》 复音虚词 标注

元人卢以纬的《语助》出现之前,汉语的虚词研究一直是附属于训诂学的,学者们虽然注意到了虚词不同于实词的特点,但他们所做的说明是零散而不成系统的。随着学者对汉语虚词特点及其重要性认识的不断深入,虚词专著不断涌现。这些成果有一个共同的缺陷:多搜集整理之功,而缺少理论上的探讨。《古代汉语虚词词典》(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古代汉语研究室编,商务印书馆1999年第1版。以下简称《词典》)的出版打破了这个局面,它是目前为止“古代汉语虚词专著编纂史上释义成就最大、水平最高的一部词典”。[1](P3)《词典》最重要的成就在于将虚词的研究纳入汉语史研究的轨道,从历时的角度出发,对虚词的产生、发展进行了梳理和理论探讨,反映了虚词的历史面貌和变化。此外,对所收虚词结构进行了语法层级单位的划分即分为单音虚词、复合虚词、惯用词组和固定格式,这是《词典》的一大特色。由于种种原因,《词典》在编纂过程中还存在一些问题,本文就以它对复音虚词的标注为例谈谈其中的疏漏之处。

我们所说的“复音虚词”是指《词典》中的复合虚词、惯用词组和固定格式,它们都是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虚词构成的。对于这部分虚词,《词典》一般都对其内部结构加以分析和说明,如:

阿谁:复合虚词,由助词“阿”和疑问代词“谁”复合而成。

该词条指明,在“阿谁”这个复合虚词中,“阿”是助词,“谁”是疑问代词。但在确定一些内部结构的性质时出现了失误。我们以如下几组复音虚词为例进行分析:

(一)及夫、且夫、若夫

及夫:复合虚词,由连词“及”和介词“夫”复合而成。

且夫:复合虚词,由连词“且”和助词“夫”复合而成。

若夫:复合虚词,由连词“若”和助词“夫”组成。

从《词典》的注释来看,这三个复合虚词都用作连词,它们的语法作用和意义也十分相似。既然“及”“且”“若”都是连词,那么在这种相同的结构中,“夫”的词性也应该是相同的,但《词典》将第一个注为介词,后两个注为助词,显然不妥。在《词典》中,“夫”做虚词分别归属三个词类:代词、助词和语气词,并无介词用法(笔者查找了其他的虚词词典和专著,也并未找到“夫”做介词的用法)。可见,“及夫”中的“夫”也应是助词,而非介词,《词典》的注释是自相矛盾的。

(二)曷若、何若

曷若:惯用词组,是由代词“曷”和助词“若”组成的偏正词组。可用于情状询问,也可用于比较询问。同“何若”。

何若:惯用词组,是由动词“若”和疑问代词“何”组成的动宾词组。

《词典》将“曷若”中的“若”标为助词,误。“曷若”与“何若”均为惯用词组,既然说“曷若”同“何若”,那么二者的构成、用法和意义都应该是相同的。但《词典》将一个“若”视为动词,另一个则是助词,显然是矛盾的。在这两个结构中,“若”均为动词。从来源上看,“曷若”与“何若”是“若曷”和“若何”这两个动宾结构由于宾语前置而形成的惯用词组。

需要指出的是,对于这两个结构和性质相同的词组,《词典》认为“曷若”是偏正词组,而“何若”是动宾词组,这也是前后矛盾的。如果从来源的角度考虑,二者均为动宾词组。《词典》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失误,是因为对“曷若”中“若”的词性的错误理解。

(三)孰与

孰与:惯用词组,由代词“孰”和动词“与”组成的动词性偏正结构。

将“与”标为动词是不正确的。这条词性标注上的错误是由于编纂者没有搞清楚“孰与”这个虚词结构的来源。“孰与”是古汉语中常用来比较高下优劣的结构,它由“……与……孰……”的格式演变而来。

古代汉语中有一种使用很广泛的表示比较的选择问句,其标准构成为:

“比较对象1+并列连词‘与+比较对象2+疑问代词‘孰+比较内容”。例如:

(1)父与夫孰亲?(《左传·桓公十五年》)

(2)女与回也孰愈?(《论语·公冶长》)

(3)吾与徐公孰美?(《战国策·齐策》)

例(3)中的这句话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同篇的另一句话:“吾孰与城北徐公美?”可见,古人在使用这一标准式时,常常有许多变化,主要是成分位置的变化和省略,因而产生了变式。变式之一就是把“孰”字移位、提前,插到由“与”构成的并列词组中。于是得到:

“比较对象1+孰+与+比较对象2+比较内容”的格式。例如:

(4)鲁君孰与寡人美?(《新序·义勇》)

(5)我孰与皇帝贤?(《史记·郦生陆贾列传》)

这种变式没有成分的省略,只涉及到成分位置的变化。“鲁君孰与寡人美?”显然可以理解为“鲁君与寡人孰美?”;“我孰与皇帝贤?”可以理解为“我与皇帝孰贤?”而《战国策·齐策》一言“吾与徐公孰美”,一言“吾孰与城北徐公美”。很明显,这两种句子表达的语义内容是完全一致的,只是运用了不同的表达方式。

“比较对象1+并列连词‘与+比较对象2+疑问代词‘孰+比较内容”和“比较对象1+孰+与+比较对象2+比较内容”的深层结构是一致的,只是经过不同的转换,生成了两个形式上略有差异的表层结构。正是由于这种移位,疑问代词“孰”和并列连词“与”在语流中前后相连,形成了《词典》所说的“惯用词组”。①这个变化并未影响到“与”的词性,它仍旧是连词。

(四)奚用……为、何用……为

奚用……为:固定格式,由动词性偏正词组“奚用”和语气词“为”前后搭配构成,用于反诘。可译作“哪里用得着……呢”。

何用……为:固定格式,由介宾词组“何用”和语气词“为”前后搭配构成,用于反诘。可译作“为什么用……呢”“干吗用……呢”等。

这是两个构成成分、结构相同,语法作用和意义也基本相同的固定格式,但《词典》将“奚用”注为动词性偏正词组,将“何用”注为介宾词组,令人费解。“奚”与“何”是代词,“用”实为介词,作用和意义同“以”。王引之《经传释词》:“用,词之以也。……以、用一声之转。”因此,“奚用”也是一个介宾词组,只不过作为宾语的代词“奚”前置到介词“用”的前面。《词典》另收了与这两个条目的结构、意义相同的“何以……为”和“奚以……为”,其中“何以”“奚以”均标为介宾词组,这种做法是正确的。

《词典·凡例》中说:“在复合虚词和惯用词组的词条中,一般都注明它的结构类型。个别词条一时难于认定它的结构类型,则直书‘结构类型不详。”[2](P1)注明结构类型,就是我们前文提到的分析内部结构,这是《词典》值得称道之处。但纵观全书我们发现,编纂者对这条原则贯彻得并不彻底。这主要表现为:对一些复合虚词和惯用词组,既未注明结构类型,也未直言“结构类型不详”,如“大抵”“大体”“或者”“假而”“假令”“假设”“假使”“今夫”“顷间”“任意”等词条均存在类似的问题。

作为一部辞书巨著,《词典》出现这样的疏漏也是在所难免的。瑕不掩瑜,我们仍然认为该书代表了目前古汉语虚词研究的最高水平。无论对于研究者还是学习者,它无疑是一部必备的工具书。

注 释:

①关于这种性质的“孰与”,有人将其称为“短语”,也有人称为

“凝固结构”,叫法不一。

参考文献:

[1]孙良明.古代汉语虚词专著规模、成就最大的一部书——评介

《古代汉语虚词词典》[J].古汉语研究,2001,(1).

[2]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古代汉语研究室编.古代汉语虚词词

典[Z].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任晓彤 呼和浩特 内蒙古师范大学文学院 010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