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龄的女儿有点怪

韩小蕙

我家有女，今年15岁，是个初三小女生。

甭言小，女儿已亭亭玉立，个头比我还高。往她妈妈我的身旁一站，已从过去的“小尾巴”，俨然成为左膀右臂。比起小时候的懵懂、顽皮、胡吃浑玩，她今天已变得沉稳、踏实、不急不躁，有时甚至相当“成熟”，对许多事情有了她自己的主见。她经常会冷不丁地在美伊关系、印巴关系以及世界各国社会制度的比较等等重大问题上，发表与家人迥然不同的见解，令上至高级知识分子又有革命人生履历的她的姥姥姥爷、中至当作家做记者的我大跌眼镜，我们互相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色，生出“横空出世”的惊讶。

可是，我的女儿，这个年龄的女儿，又有许多奇奇怪怪之处，令我们思不透、解不开、想不明白，今列其下，求教于大家的智慧。

其一日：反季节的感觉

大冬天，女儿一定穿得极其单薄，毛裤是坚决不穿的，棉衣也只是象征性地从身上过一过。春寒料峭，就又迫不及待地一件件往下脱。有时看到衣衫飘逸的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我就忍不住斥责，忍不住问罪，忍不住感叹：“你冷不冷呀?”她却一仰脖子：“不冷!”而到了夏天，女儿却又猛往身上捂，一身牛仔衣裤，一双高帮旅游鞋，加上粗线袜子，又加上白帆布帽子，这一身成了恒久的过夏行头。

其二日：顾脚不顾脸

无论穿的是白色旅游鞋，还是黑头牛皮鞋，每天晚上临睡前，女儿都一定极耐心、极细致、极周到地将之擦拭得或锃亮，或一尘不染。而早上起来洗脸呢，你看吧，还没有小猫认真。只见她伸出两个指头，在水管子下面接点水，往两个眼睛上一摩挲，得，就算完成，所以小脸总是黑黢黢的。有时忍不住提醒她一句，人家要么根本“没听见”不理你，要不嬉皮笑脸回敬你一句：“我们班同学都这样。”

其三日：反叛的行为方式

你说东边有水坑得绕开走，她却挑衅性地瞅你一眼，非去踩一脚泥巴。你说这次考试很重要，要加倍努力、认真对待，她却非给你犯一大堆低级错误。你说牛奶补钙、菠菜补铁、胡萝卜富含维生素A对眼睛大有好处，她却非给你

来个深恶痛绝。你磨破了嘴皮，她非把你气个肚皮破，好像不印证“母女是天生的敌人”这句经典之语就不甘心。

其四日：颠覆常规的思维

人人都知道中考是人生最严峻的考试之一，只允许成功不允许失败，我都着急上火、口干舌燥，吃不下、睡不着，心里像压着泰山、昆仑山、喜马拉雅山。她呢?该唱就唱，该笑就笑，想看电视就看个够，想说笑话就笑个尽情，好像中考一点也不关乎她的前途，倒成了我的人生大事。

其五日：专跟你唱对台戏

当她某件事做得漂亮你表扬她时，她脖子一仰：“你不就是想鼓励我吗，哼!”而当她某件事做得糟糕无比时，她还不让批评：“你不会以鼓励为主啊!”弄得你怎么着都不对，她怎么说都有理。唉，现如今翻开报纸、杂志，到处都是先进教育方法，你还没学会呢，她心里早明镜似的了，谁教育谁啊?

其六日：不知天高地厚

小事上她跟你唯唯诺诺，大事却真敢乱做主，而且根本就不跟你商量。直到砸锅了，她泪眼婆娑地找你，还不许你埋怨。比如中考体育，谁都知道那30分的重要性——计入总分，少得1分就得被排到几十名甚至上百名考生后面去。女儿可好，大清早起来5点多就去了，当然没吃饭，还晕车了，结果只考了20分回来，却死活咬着牙不据实相告。等我问出真实分数时，连仅有的一次补考机会也永远地失去了!女儿就得带着这惨痛的20分，开始她的茫茫人生之旅，这里面的玄机是什么，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地想啊想……

其七日：疯狂追星

放学回家，女儿一头扎进她的房间，课本、作业本，摊了一大片，于是你窃喜她可真用功。谁知当你冷不丁推门进去，就见她慌忙往抽屉里塞了一件什么。走过去一翻，原来抽屉里面藏了一个随身听——人家是让歌星陪着做枯燥的功课呢，于是一场大战不可避免。某日我不经意打开她写字台最下面的抽屉，吓了一大跳，只见满满一抽屉录音带，你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回来的，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钱!只记得有一天她兴冲冲回来，双手一抖，就要把两张歌星大头像往新装修的墙上贴。你问这是谁，嗬，她可来劲了，如数家珍，兴致勃勃。你只好及时打断：“行了，行了祝贺你了解他比了解你老妈还清楚……”

其八日：穷者的富人气度

女儿当然是穷人。我历来崇尚“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的古训，十分注意防范她养成奢侈的习性，所以，她虽然拥有一个钱包，却瘪瘪的，里面没有多少银子。说来我真是苦心孤诣，在她的智力刚刚萌芽阶段，就开始不断谆谆教导“学习上向高的看齐，生活上同低的比较”的革命大道理，按说应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吧?可是偏偏不，豆荚专爱往瓜秧上去攀爬。女儿天生就具有尚奢倾向，十分喜欢高档用品，买东西不分好坏，只要是贵的，只要价钱高，穿着用着就感觉好。

其九日：群体怪异行为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只有自家女儿怪怪的，全没想到女儿回家讲起同学的怪异，真是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同班男生张三，自己并不缺钱花，但为了尝试一下借高利贷的滋味，专门跟同学借T-笔钱，一年后以高于国家银行的利息连本带利归还，多付了钱还美滋滋。又如同窗男孩李四，读武侠中了邪，为了探明哪个部位是死穴，专门请同学往他左后背第三根肋骨下猛击，结果疼得差点昏过去。再如王五、赵六、周七、吴八……白天上学竟带着手机，一下课电话就打个没完。我可真不明白，又不做生意，又不联系工作，又没有十万火急的事等待他(她)去处理，小小的孩子要手机干什么?还有让我更不明白的，甭看这群少男少女在课堂上疯闹——接下茬儿、打飞镖、摆龙门阵、欺负老师……可谓“坏事”做绝，可是晚上回家后却一个赛一个地卧薪尝胆，每每苦读到凌晨两三点。

以上怪异种种，可气又可笑!还有多种表现，余不一一赘述。

我愚钝且学问浅薄，尤其教育学养极为欠缺，因而常思而不透，想不明白到底应该如何对待这个年龄的女儿——包容?漠视?斥责?纠偏?还是干脆佯装不知，不闻不问，会心一笑，等待着青春期风暴自然止息?

(摘自《海口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