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汉语词汇研究与《辞源》修订

范华琴

摘 要:近代汉语词汇研究早在八十年代,由吕叔湘先生倡导开始研究,目前已成为汉语研究的“显学”,形成了一大批研究成果;商务印书馆拟对《辞源》进行修订。本文通过近代汉语词汇研究代表性成果《唐五代语言词典》中所收的词语,查询其在《辞源》中的收录情况,从词目收录、义项确立、词义解释等几个方面,为《辞源》修订提供近代汉语方面的补充预料。

关键词:近代汉语;《辞源》修订;词目;义项;书证

中图分类号: H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09)30-0025-02

一、引言

“近代语”一词虽然早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已由黎锦熙先生提出,但近代汉语研究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则要到四十年代,对近代汉语词汇的研究主体是研究近代汉语的口语词。二十世纪以来对近代汉语词汇的研究文章、专著陆续出版,层出不穷。其中比较著名的成果,首推张相的《诗词曲语辞汇释》和蒋礼鸿的《敦煌变文字义通释》,这两部书一直被视为近代汉语词汇研究的里程碑著作;能集中体现近代汉语词汇研究水平的成果,当然首推词典。其中,由江蓝生先生主编、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唐五代语言词典》算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作为一部断代的语言词典,其反映的是唐五代的语言面貌,注重学术性和实用性。词典中所有引用的书证、文献有敦煌变文、禅宗语录、诗词为主,兼及笔记、传奇、史传、文书等各类文献。收录的词语主要是唐代出现和使用的口语词、方言词为主,也少量收一些唐五代的名物词和其它方面的词语。全书共计收词4500余条,比较集中地体现了汉语词汇发展到唐五代时期的基本面貌。

《辞源》作为我国早期的一部大型辞书,始纂始于1908年,1939年出版了合订本,后来又开始了修订工作,把修订《辞源》确定为阅读古籍用的工具书和古典文史研究工作者的参考书,用来解决阅读古籍时关于语词典故和有关文物典章制度等知识性疑难问题,与《辞海》、《现代汉语词典》确立了分工的原则。至1983年修订《辞源》分四册出齐,标志着我国的辞书编纂提高到了一个新的水平,深受读者好评,但随着时代的进步、发展,学者专家对语言词汇的研究深入,《辞源》与不能满足读者的需要矛盾日益突出,商务印书馆对《辞源》再次修订工作刚刚展开。

辞书作为一定时期汉语发展面貌的具体体现,一定程度上,辞书编纂的水平,与当下时代汉语词汇研究的水平是息息相关的。反过来说,词汇研究的结果,也会对辞书的编纂修订产生重要的影响。有鉴于此,基于此,本文着重从近代汉语词汇研究的代表性成果著作由江蓝生主编的《唐五代语言词典》中所收词语入手,考察其在《辞源》中的收录情况,从词目收录、义项确立、词义解释、书证等几个方面,以期能为《辞源》修订提供近代汉语方面的补充语料。

二、词语列举

通过考察《唐五代语言词典》所收词语在《辞源》中的收录情况,我们发现,《辞源》对近代汉语词汇的收录主要存在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

(一)词目失收

《辞源》修订本被确定为阅读古籍用的工具书和古典文史研究工作者的参考书,就要求尽可能地收录古今汉语著作中包括词语、成语、典故、熟语、外来语及古今政治、经济、法律、哲学、科学技术等方面的术语、人名、一般地名、书名等进入词语范围的专科词。《辞源》曾在此方面做过很多修订,增补工作。但由于当时条件的限制,资料的搜集还不够全面和深入,《辞源》修订在收词时还是无法包罗无遗。《唐五代语言词典》(下简称《唐五代》)中所收词目就不乏《辞源》未收之例,比如:

1.[安存]《唐五代》:安顿,抚慰。《变文集》卷一《捉季布传文》:“若得片云遮顶上,楚将投来总安存,唯有季布钟离末,火炙油煎未是迍。”又:“季布得知心理怕,甜言美语却安存:‘不用惊狂心草草,大夫定意但安身。”又卷五《维摩诘经讲经文》:“逢颠危处解安存,是阐提人能救度。”

2.[自嘲]《唐五代》:嘲谑,讽喻,说完笑话。刘萧《大唐新语》卷一三“谐谑”:“温彦博为吏部侍郎,有选人裴略被放,乃自赞于彦博,称解白朝。彦博即令嘲厅前丛竹,略曰:‘竹,冬月不肯凋,夏月不肯热,肚里不能容国士,皮外何劳生枝节?又令嘲屏墙,略曰:‘高下八九尺,东西六七步,突兀当厅坐,几许遮贤路。……博惭而与官。”

3.[白打]《唐五代》:蹴鞠(踢毬)之戏,二人对踢称为“白打”。王建《宫词》诗之八二:“寒食内人长白打,库中先散与金钱。”韦庄《长安清明》诗:“内官初赐清明火,上相闲分白打钱。《启颜录》:“唐封抱一任益州九陇尉,与同列戏白打赌钱,坐下数百钱,输已略尽。”(见《太平广记》卷二四九)

4.[百匝千遭]《唐五代》:形容层层围绕包围。围绕一圈叫一匝,也叫一遭。李德裕《登崖州城作》诗:“青山欲似留人住,百匝千遭绕郡城。”《变文集》卷一《汉将王陵变》:“钟离末领三百将士,人又衔枚,马友勒辔,不经旬日,便到绥州茶城村,围绕陵庄,百匝千遭。”又卷二《庐山远公话》:“不觉蜘蛛在于其上,团团结就,百匝千遭。”

5.[纵令]《唐五代》:即使,纵然。崔珏《门前柳》诗:“纵令树下能攀折,白发如丝心似灰。”《祖堂集》卷一四“百丈和尚”:“若不能任摩得,纵令诵得十二围陀经,只成增上慢,却是谤佛不是修行。”

上面所举仅其中之一部分,这些词在唐五代出现,并在近代汉语中也使用,确定为一个词是没有问题的,但在《辞源》中均找不到词目,从汉语词汇研究的进展来看,这些词语当是属于《辞源》编纂时代还未发现的新词,从后世修订的角度应该补入,才能完整地反映汉语词汇发展的基本面貌。

(二) 义项不全

义项是否完整直接影响到大型辞书的编纂水平。大型辞书应该是收录古今著作中有用例、能概括确立的义项,也应是收录随着语言在实际运用中词义的不断变化而增加新的成分。在《唐五代语言词典》与《辞源》的对比中,我们发现有不少词条在《辞源》的义项不全。因而,《唐五代语言词典》所收词语能为《辞源》在解释词义的准确性能提供语料证明。例如:

1.[阿那]:在《唐五代语言词典》中为哪,哪里,哪个。“阿”是前缀。《变文集》卷一《李陵变文》:“五千步卒逢狂虏,此若从来阿那经?”《祖堂集》卷一八“赵州和尚”:“师云:‘阿那是维摩祖父?”《变文集》卷四《八相变》:“南北东西行七步,问:‘阿那盘陀石最平?”《大正藏》卷四七《筠州洞山悟本禅师语录》:“蚯蚓斩为两段,两头俱动,佛性在阿那头?

按,《辞源》中义项有两个,①同“婀娜”。柔美貌。《文选》汉张衡《南都赋》:“其竹则……阿那蓊茸,风靡云披。”又晋陆机《拟青青河畔草》诗:“皎皎彼姝女,阿那当宣织。②曲名。见“阿那曲”。无此词义,应增补。”

2.[安置]: 在《唐五代》中的第二个义项是临时居住。《叶净能诗》:“不经旬日,便至长安,且见玄都观内安置。”

按,《辞源》中有三个义项,①安放,安顿。《谷梁传》哀元年:“‘卜之不吉,则如之何?‘不免,安置之,系而待。”②就寝。③宋时官吏被贬谪,最轻者称送某州居住,稍重者称安置,更重者称编管。没有此义项,当增补。

按,《辞源》中“伴”有三个义项,①伴侣。②陪。③大。没有此义项,因此当增补。

3.[雹]:“扑”的假借字,摔倒地上。《变文集》卷一《孟姜女变文》:“姜女自雹哭黄天,只恨贤夫亡太早,妇人决裂感山河,大哭即得长城倒。”又卷七《齖跒书》:“入厨恶发,翻粥扑羹,轰盆大甑,雹釜打铛。”按:日本遍照金刚《文镜秘府论》地:“嚬眉造态,雹粉佯羞。”其中“雹粉”即“扑粉”,此亦“雹”“扑”通借之证。“扑”有“摔”义。

按,《辞源》中“雹”只收录了一个义项即“冰雹”。未收此义项,当增补。

4.[本色]:①原样。《传奇》:“至乌江,忽遇会稽宰遭毒蛇螫其足……甲曰:‘须召得本色蛇,使收其毒,不然者,足将刖矣。……”(见《太平广记》卷四五八)卢子发《金钱花》诗:“轮廓休夸四字书,红窠写出对庭除。时时买得佳人笑,本色金钱却不如。”

按,《辞源》中①本来的颜色。②本行,本业。③自唐末至明清,缴纳的实物田赋称本色,折成钱币或它物的称折色,没有上面义项。当增补。

(三)书证滞后

一部词典的书证对释义进行溯源及流的依据和基础。《辞源》作为一部阅读古籍用的工具书,应当在释义的基础上结合书证,溯源及流,为释义提供尽可能早的书证,以探其源。虽然修订本的《辞源》很注重这方面的工作,但也有存在一些书证滞后的问题,在与《唐五代语言词典》的对比中发现了一些引用书证滞后方面的例子,如:

1.[暗地]《唐五代》:私下。顾 ※《献衷心》词:“几多心事,暗地思惟。”《北梦琐言》:“中尉白诸官曰:‘某与起居,清浊异流,曾蒙中外,既虑玷污,何惮改更?今日暗地谢酒,即不可。张公惭惧交集。”

按,《辞源》中引自《元曲选?缺名货郎旦一》:“我如今暗地里央着人去与她悦知。书证滞后

2.[白丁]《唐五代》:未隶入兵籍的壮丁。韦应物《采玉行》诗:“官府征白丁,言采蓝谿玉。”

按,《辞源》中的这一义项的书证引自《宋书?沈攸之传》:“发三吴民丁,攸之亦被发,既至京都,诣领将军刘遵考,求补白丁队主。遵考谓之曰:‘君形陋不堪队主。”又《邓琬传》:“琬遣龙骧将军廖琰率数千人,并发庐陵白丁攻(刘)袭。”书证滞后。

3.[百年] 《唐五代》:指人的一生。王梵志诗二九一首:“朝夕乞暂时,百年谁肯保。”又二八○首:“闻强急修福,莫逾百年期。”《变文集》卷三《燕子赋》:“赖值凤凰恩泽,放你一生草命,可中鹞子搦得,百年当时了竟。”

按,《辞源》中这一义项的书证是宋代,苏轼分类东坡诗四蒜山松林中可卜居余欲僦其地地属金山故作此诗与金山元长老:“问我此生何所归,笑指浮休百年宅。”人寿罕过百岁,故以百年为死之婉称,如言百年之后。书证明显滞后。

4.[藏头]《唐五代》:收藏身,躲避见人。韩翃《题张逸人园林》诗:“藏头不复见时人,爱此云山奉养真。”

按,《辞源》中的书证《宋诗抄》孔平仲《清江集抄》《苏子由寄题小庵诗》用元韵和诗:“畏人自比藏头雉,老世今同作蛹蚕。”《宋史三二四张亢传》:“夏仁犹时出钞掠,……皆笑曰;‘汉儿皆藏头膝间,何敢!亢知无备,夜引兵袭击,大破之。”书证滞后

三、结语

上面我们通过近代汉语词汇研究的代表性词典《唐五代语言词典》所收词语与《辞源》的对比研究,为修订《词典》所存在的一些失误提供了有力的佐证和丰富的第一手资料,充分体现了每个时代的汉语研究的重要性。每个时代的语言研究都能为辞书的修订提供了丰富的材料。从这个角度来看,《辞源》的修订任重道远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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