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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曾是一个“月光族”

2009-06-03知白守黑

国学 2009年4期
关键词:月光族家书曾国藩

知白守黑

最近从《曾国潘家书》中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他不惑之年官居二品时,还是罗锅上树——钱紧,家庭开支捉襟见肘,手头拮据,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这在“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清代倒是有点另类。这里不妨分析一下欠债背后的真相。

从曾国藩家书中看,他不惑之年时,可以称得上一个名副其实的债奴,就是想回老家看看老母亲,也是因为手头较紧而未成行。道光30年时他38岁,在写给家人的信中称:余自去岁以来,日日想归省亲,所以不能者,一则京帐将近一千,归家途费,又须数百,甚难昔办。从这里可以看出,当时曾国藩是一分钱急死英雄汉,为难之窘情,不堪言表。探一次家就这么难,常回家看看更是南柯一梦。

那么,他所欠的一千外债与他的俸禄相比究竟有多大差距呢?这要从清代俸制中寻找答案。当时,文官京员的正俸有俸银和俸米,正俸按品支给,二品官岁俸银155两、禄米77石5斗。如果去掉吃的不说,单从花的看,他六年的岁俸才只有930,身为正二品侍郎的他,就是一分钱不花,也要等六年之久才能偿还背负的沉重债务,这对人到中年的他来说,是多么地丢人和难堪。

40岁时,他已是礼部右侍郎兼署部左侍郎,可高官并没有给他减压,这些债务依然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以说,他的不惑之年是在生活窘境中度过的。1852年(咸丰2年)他42岁,得母讣闻,回籍奔丧,他在家书中说:我出京时,将一切家事,面托毛寄云年伯,均蒙慨许。此时遭此大变,尔往叩求寄云伯筹划一切,必能俯允。现在京寓银钱,分毫无出,家眷回南路费,人口太多,计须四五百金,求寄云年伯张罗。老母亲去世了,回家吊孝时,口袋里一分钱也拿不出来,置办丧事还要求别人帮忙,他似乎已到了砸锅卖铁、举步维艰的地步了。

回家奔丧途中,他在九江耽搁两日,收到江西省城奠金(份子钱)一千,手握沉甸甸的银子,第一支出欲望就是还债,他拿出三百两托人捎回京城还债,下剩七百金,以二百余金在省城还帐,带四百余金至家办葬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时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两个字:还债。

不管怎么说,曾国藩身为清朝京城高官而债台高筑,总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到底是什么原因迫使他走到如此无奈的境地?他的俸银到底都花在什么地方了?是挥霍,是被盗,是丢失,还是偷偷给了二奶?这一连窜的问题拷问着难以置信的人。那么,造成他家庭财政出现严重赤字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以清代工资发放情况看,始终奉行的是一条低薪养官的原则,清朝文官的正俸标准不算高,如果仅仅依靠正俸,文官的生活不可能达到与其地位相适应的程度,当时也是物价涨得比胡子还快,工资涨得比眉毛还慢,曾国藩身为朝廷高官,和许多人一样,其薪情与待遇相比,是存在很大的剪刀差的。

带着一家大小回家一趟就需要四五百金,相当于他三年的俸银,这种支出的悬殊,很容易让人想像当时的工资标准是多么地不足为外人道。工资低、薪情差,是他家庭经济困难的原始根源,这一现象也从清代薪俸制度得到了有力的印证。为了解决官员工资低的问题,朝廷也是绞尽脑汁,多设名目,予以弥补,为在京各部院的大小经制文员加发恩俸,另有公费、役食等,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官员收入低的现实问题。

俗话说得好,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快不富。以曾国藩当时的官场位置和家庭经济状况,完全有条件向他的老前辈和珅学两招儿,从别人身上刮几个活钱儿花花,他为何要强忍欲望而作弄自己呢?这就不得不提到他的高雅之处。曾国藩曾说:“淡泊二字最好,淡,恬淡也;泊,安泊也。恬淡安泊,无他妄念也。此心多名快乐啊!而趋炎附势,蝇头微利,则心智日益蹉跎也。”他认为:“乱世之名,以少取为贵。”人生在乱世,世态发展皆在混乱之中,何谓富,何谓福,都是很难说清楚的,所以人生少取为好。这种崇尚淡泊的人生志趣,也使人们几乎不能从古籍中看到任何曾国潘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的影子。

曾国藩一生勤字自勉、勤俭自持是出了名的,他不但在家书中训诫几个弟弟做到,而且自己首先带头做到。在朝服官几十年,他没有像其他官员一样污染上官宦习气,平日的饮食起居,一直遵守着寒素的家风。这种“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的人,在清代是寥寥无几的,用民间俗语说,他是一个不会混世的主儿。相传曾国藩为官三十年着布衣布袜,30岁时曾制天青缎马褂一件,家居不轻着,唯遇庆贺及新年时一着之。故藏之30年,衣犹如新。他每日吃饭,以一荤为主,有客略增之,时人称其为“一品”宰相。他,要花钱,又没钱,想有钱,又不贪,剩下的只要两条路可走,一是节俭,二是举债。节俭是一贯躬行的,借钱也是家常便饭。

他债台高筑的一个最关键原因,是他的薪情差、不想贪、反哺家、应酬多。不惑之年的他,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四个弟。作为儿子,他是孝顺的,他每年都要从京城给家里的父母寄出很多生活用品,从衣服、耳帽、阿胶、膏药、高丽参,无所不有。作为长兄,他是如父的,对几个弟弟关心倍至,不但从学习上帮忙和指导,大多学费和生活费也是出自曾国潘之手,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另外,官场的应酬,家族的婚丧嫁娶,父母的生日酒席,都是曾国藩财政开支的重大压力,可所有这些又是他乐于好办的事。手头紧时向外借些银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曾国藩也是一个债权人,外人也欠他的钱,从他家书中看,将近千金,如果把这笔大帐收回来,是可以抵上他的负债的。那么,他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为何不及时收回外帐用以弥补财政赤字呢?这在他的家书中可以看到他乐善好施的另一面。他在家书中说:凡有借我钱者,皆光景甚窘之人,此时我虽窘迫,亦不必向人索取。他没钱,还有人比他更穷,不是不想收,而是不忍心收,这就是他不愿意收帐的直接原因。不收欠帐,外债怎还?说出来令人难以置信,他把还债的希望寄托在外人的奠金上,“有一两,即以一两还债,有一钱,即以一钱还债”,如果没有什么外来钱,只得等他起复后再还了。

咸丰二年以后,曾国藩几乎没有再提到借钱之事,主要的原因是,国荃等几个弟弟都已长大成人,事业有成,家里光景日益看好,他不需要再为钱的事发愁了。不惑之年的曾国藩,虽居高位,但债台高筑,深究其因,不得不让人重新认识一下这个“曾剃头”,他虽然有杀人如麻的可恶之处,但也有高雅脱俗的为人之道,他节衣缩食为自己,乐善好施想别人,这也许是他可爱的另一面吧。对于曾国藩这个人,毛泽东的“独服”、蒋介石的推崇,除了其治国之策,是否还暗藏崇尚他的处世之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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