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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的诗意

2009-06-02刘庆昌

教书育人·教师新概念 2009年5期
关键词:诗心教育者诗意

刘庆昌

对于我个人来说,“教育的诗意”这一念头,源于马卡连柯的《教育诗》和梁晓声的《论教育的诗性》的启示。对于诗意的理解,却也不能不提到德国诗人荷尔德林的诗句:“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这句诗经海德格尔在《海德格尔诗阐释》中加以解释,几乎成为当代人文主义者默念的教条。之所以如此,与其说诗意是人存在的本性,远不如说诗意是人存在具有意义的标识。如果没有了诗意,生命何异于物质在时空中物理性的运动。人的存在无论如何不能用物的运动来说明,可是充满劳绩却毫无诗意地存在,恐怕是多数人的常态。教育的诗意,是教育中的人诗意栖居的产物,意味着教育活动的自然、优雅、浪漫,以及教育活动者充沛的、向善的生命力量。

自然,就是一种诗意。这里所谓自然,并非被动地随波逐流,而是一种回归自然的存在姿态。也不可认为这是一种闲逸的姿态,犹如四季运行,草木枯荣,虽然自然,却内含着运动的张力。教育中的自然,意味着认识运动、人际运动内在的流畅与和谐。循序则流畅。如“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诗意自在其中。颜渊感受到夫子的教育之美,功不在善诱,而在循循。循循者,有次序、有步骤,更有成人的耐心,是教育者应有的品质。互动则和谐。教者有教的主动,学者有学的主动,各司其职,其乐融融,流畅而和谐的教育过程,看似波澜不惊,但其中有推动而无强制,有督促而无急躁,有差异而无冲突,思维与情感绵绵流动,教师和学生相生相容,岂非一幅充满诗意的教育画卷?

优雅,与粗俗两立。如果不是教师和学生个人,而是整个的教育过程弥漫着一种优雅,恐怕再也没有比诗意二字更能准确地概括这种教育了。优雅是骨子里的文明。作为教育过程的品质,优雅意味着支持它的教育过程具有高度文明的品格。教育通常被视为文化事件,但反文化、反文明的现象,从来就没有在教育过程中缺席。在有的空间里,教育是粗糙的。教育的行为未经切磋琢磨,可以简单、朴素到刀耕火种的水平;在有的空间里,教育是粗俗的。虽然运作着知识,但知识在一些教师的身上竟然没有留下多少文化的痕迹。且不说教育的行为没有专业化,他们在学生面前的言行姿态,都很难说是一个有教养的人。在有的空间里,教育甚至是野蛮的。即使在人类高度文明的今天,教师仇视、歧视、无视学生的现象仍然在发生,他们传递给学生的那点知识所带来的益处,根本无法与他们的野蛮给学生带来的伤害相抵。相比之下,优雅的教育,就像是学生的天堂。

浪漫,是不可言传的词汇之一,至少,浪漫是充满歧义的。在我这里,浪漫最要紧的是表现着一种超越,对现实的超越和对自我的超越。人是现实的存在,教育的目标、内容、手段也是现实的,教育又何以能超越现实?教育者又何以能超越自我呢?假如我们深陷于现实,大概就只能匍匐而行,可假如我们能够插上想象的翅膀,现实就会成为我们翱翔于天空的基点。人生辛劳,苦恼多多,但无论怎样,我们都有机会从现实中抽身出来,仰望星空,张开想象的翅膀,直薄云天。“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栖居于大地之上”,不正是一种至大的浪漫?教育若能浪漫,必然有师生纯粹精神的交流,必然无俗世里的名利恩怨,教育的过程,成为社会中的真空,在这里,童心在跃动,真情在流露,枯燥变得生动,腐朽化为神奇。教育的浪漫,如平湖波浪、清空云彩,能彰显教育的活泼和灵动。

教育的诗意还表现为教育者充沛的、向善的生命力。满课堂的生命,却缺少生命的活力,以至人们不得不呼号着“让课堂充满生命的活力”;满校园的规训,却无法营造出浓烈的向善氛围,以至人们无奈地抱怨学校的堕落。赤裸裸的应试,凶巴巴的教训,把无数的少年儿童,从天真、好奇、纯真的世界里绑架出来,投进枯燥、单调、无聊的罗网。诗意的教育中,学生是自己的主人,可以有自己的想象,教师是为他们缝补翅膀的人;在没有诗意的教育中,学生是一种灰色的存在,思维、情感,进而原本鲜活的生命也暗淡无光。在疯狂应试的惯性中,我们的学校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遗憾的是我们的教育却苍白无力;我们的教师变换着各样的招数,遗憾的是我们的学生除了那可怜的分数变化,内心深处仍是混沌、迷惘。

追寻教育的诗意,包含着我们对教育诗化的理解,也表达了我们对现实教育的期盼,但终极的意义指向学生以及他们最终要服务的社会。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就有理由继续思索教育的诗意从何而来。由于教育是由教育者操作的,思索教育的诗意从何而来,无异于思索什么样的教育者能够创造出教育的诗意。境由心生。如果教育的诗意可以理解为一种教育的境界,那么,教育的诗意一定与某种特质的心性相关。这类心性,依我看,以诗人心和爱心最为要害。

首先,教育的诗意来自教育者的诗心。台湾诗人余光中说:“一个人可以不当诗人,但生活中一定要有诗意。”此处的诗意即为诗心。所谓诗心,就是真心,透着单纯、天真,根子上是一种对生活和世界的热爱,是生命真诚投入的精神状态,并由此生出最深刻的浪漫。有诗心的人是美的。他们不只是热爱生命和生活,更为关键的是他们总在思考着生命和生活。他们对于生命和生活的思考虽然也会有利益和琐事,但是更多的时候,会思考生命和生活深远的意义。这对于教育工作来说就太重要了。许多人以为,教育者也是社会的一员,过于诗意的生活,会把他们从社会中隔离出来。可是,社会又在哪里呢?教育者栖息的场所不也是社会的一部分吗?不也是万千世界的一道风景吗?实际上,我们只是习惯性地把复杂的、世俗的空间圈定为社会,而把那些纯净、简洁的空间幻化为不真实。假如我们发现纯净和简洁的空间真实地存在,又会武断地视其为荒诞。殊不知在纯净、简洁的心灵那里,复杂和世俗的空间同样是荒诞的。教育是阳光的事业,它在珍藏和培育人类的理想。只有富有诗心的教育者,才能够成为合格的人类理想的珍藏者和培育者,也只有富有诗心的教育者,才能够创造出教育的诗意。

其次,教育的诗意来自教育者的爱心。无数的人们都曾讲过教育者需要有爱心,尤其是对学生要有爱心,其实,广义的爱心会指向人世间、自然界一切生命和有意义的事物。爱,在情感上是一种依恋,在认知上是一种理解,在行动中是一种投入,在人际间是一种关怀。只要接受了理性的检验,爱就必然具有建设性。依恋、理解、投入、关怀,共通的是一个主体对另一个主体或客体的心理投入,由此带来的是一个主体与另一个主体或客体内在、深层的交流与广义互动,在其中,自然、优雅、浪漫,以及充沛、向善的生命力,会依次登场。教育,运行在教师与学生之间,具有主体间性,双方在情感上的相互依恋,认知上的相互理解,教、学中的精神投入,交往中的相互关怀,几乎就是至善至美的教育境界。凡教育家,无不爱心卓著。这并不是因为爱是教育的法宝,而是因为爱就是教育的本质。如夏口尊所说1,“教育没有了情爱,就成了无水的池,任你四方形也罢,圆形也罢,总逃不了一个空虚。”有了爱心,积极的人性特点就会如泉水般源源不断地流出。如此,学校就充满着欢快,课堂就充满着生命力;自然与和谐、希望与乐观、理想与健康,会成为教育的主旋律。反过来,如果教育者少了爱心,学校和课堂就只有死寂一片,不亚于人间地狱。因为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冷漠无情。冷漠无情就是毫无反应。

教育的诗意是可以净化师生心灵的。诗意的超越性,让教师和学生可以从现实生活中抽身出来,在一个自由的精神世界中享受知识与人性的美感。时时刻刻被现实束缚的人是不幸的。教师和学生若遭此不幸,他们的心就会受到不可预测的干扰,情感、意志,甚至思维,都会因种种干扰而紊乱、萎缩和堕落。在设有诗意的教育之中,学生的成功主要依于学生的聪颖和努力,学生的失败,则主要属于教育的失败。审视教育的现实,教育的诗意与人性的解放大有关系。诗,是自由、浪漫和创造的结晶;诗意,也是自由、浪漫和创造之意。把诗意注入教育,教育才能显现其更为深层的意义。教育,一方面担负启蒙之责,另一方面,教育也在去弊。张世英在其《进入證明之境》中说:“教育就是为了释放人以转向作为真理的东西的去弊。教育的本质,作为解放,作为摆脱锁链和洞穴而进入明亮的天空之道,乃是以真理的本质为基础,”去弊,还主要是认识道路上的事情,借其解放的魂魄,教育在促进学生认知的旁边,还有解放学生人性的使命。但并不是任何的教育都能使人性得以解放。只有在自由、浪漫和创造的氛围中。人性方能得以舒展,教育的诗意是美的,也是善的,它是教育的一种境界,也是教育的一种品格。有诗意的教育可惠及教育中所有的人,并最终有益于社会的文明和进步。

(作者单位:山西大学教育科学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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