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见鬼
2009-05-31红莲霜天
红莲霜天
我觉得我最近见鬼了。
早上起床之后我总会发现卫生间像是刚刚被人用过一样,钟点工杨姨给我准备的早餐总是不翼而飞,上学路上时不时地会碰见卖鸡蛋灌饼的张大妈微笑着问我要不要来张鸡蛋灌饼。
要知道张大妈早在一个月前就出车祸死了,就在我家门口这条马路上,头骨被碾了个粉碎,脑浆子溅了一地,和在血里面,颜色居然和她卖的鸡蛋灌饼抹上辣酱之后一模一样!当时正准备去上学的我吐了一地,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鸡蛋灌饼了。
一开始我怀疑是杨姨在搞鬼,因为有一次我忘了带化学课本,折回家取的时候刚好碰见她在房子一楼客厅入口处探头探脑。
我拍了一下她的肩:“杨姨!”
她扭头看见我,反应很大,差点儿没蹦起来。
“你……你回来……不……不是刚才……”她一边结结巴巴地说一边指着客厅里的盘旋式楼梯,手抖啊抖的让我不禁认为她是否突发羊角风。
我没再理会她,上楼找我的课本。我记得头天晚上明明把它放在电脑桌上了。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于是我开始怀疑杨姨,怀疑是她做的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仔细一想却又漏洞百出,杨姨没必要做这个啊。虽然我家很有钱,但家里面没放任何现金及值钱的东西,而且,这些天也没丢什么贵重的东西。爸爸开给杨姨的工资也很高,她完全没有铤而走险盗窃雇主家的动机。再说了,像张大妈……杨姨也不可能再造一个张大妈出现给我看啊。
后来我就断定,我是见鬼了。
为了让我混沌的脑子变得清醒点儿,周六我跑去省图书馆,找出我最喜爱的科幻小说,看了个昏天暗地。
下午的时候我有点饿,想出去吃点东西回来再看,就拿着手中的《平行世界》准备放回书架。
书架尽买有一面大镜子。这本《平行世界》就在书柜靠近镜子那里的第三排放着。我走过去,在放书之前顺便整理了一下着装。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还是蛮高大帅气的。我自恋地捋了下头发,冲镜子里笑了笑。然而奇怪的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时刻。
镜子里的“我”赁然一动不动!
我愣了一下,是不是自己最近老疑神疑鬼的眼花了?于是我又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镜子里的“我”还是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我。
我的汗毛“刷”地竖了起来。
整个省图书馆静悄悄的,大家都在安静地看书。我站在这个大镜子前,双腿直抖,嗓子里发出“咯……咯”的杂声。
镜子里的“我”偬然诡异地笑了,说:“这个世界竟然和我这边是一样的。”
“什……什么?”我既害怕又惊奇。
“我的世界毁灭了,我要找一个新的生存空间。”镜子里的“我”说,“你太碍事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镜子里的“我”也和我一样开口,一样的动作,我却没再听见他说话。
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你怎么了。怎么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呢?”
我回过头,看见一个中年人看着我,吓了我一跳。他很丑陋,脸上全是伤疤,奇形怪状,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我连忙摇了摇头,说:“没事没事,我只是忽然走神了。”
中年人看见我手里的书,小声“哟”了一声,说:“中学生很少有人看这种书啊,能看懂么?”
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不太懂……”
“没关系。”中年人轻轻拍了拍我的头,“你还小,慢慢会懂的。”
“啊?哦……”周一到了学校,我跟小卉说这些的时候小卉笑得特没良心,她说“李彦,这很好啊,免费的科幻加恐怖加侦探加推理电影啊!”
“好你个大头鬼!”我气愤地给了小卉一个爆栗,“这不是在给你讲电影,是我正在亲身经历的事情!”
小卉抱着头,一脸委屈泪眼汪汪:“你以前不是经常以第一人称讲电影吗?谁知道你说的是电影还是真事啊!”
也是,我这个人有天生的演戏才能,只要是用第一人称,就能把任何一个故事说得活灵活现,如同亲历。但是我现在讲的不是故事,是真事。
我不想跟小卉解释,就闷闷地趴在桌子上想应对之策。想着想着,有人拍我的头,抬头一看,一个长相恐怖的男人站在我的课桌前,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一张嘴却掉出一嘴的牙齿,然后他说的话就像没牙的老太太说出的一样,“呜啊呜啊”的什么也听不懂。他急了,又伸手拿我的钢笔要在纸上写字,可手刚伸出来,上面的肉便迅速地变黑、腐烂,一块一块地掉下来。最后整个手掌都掉在书桌上。
我看着眼前这些不可思议的画面,眼珠子瞪得比铜铃都大。你可别问我怎么不逃跑,我这会儿全身连动弹一下都不行,眨眼都眨不成,怎么跑?
那个男人见实在没办法告诉我他想要告诉我的东西,急得直掉眼泪。那些泪珠“啪嗒啪嗒”掉在我的课本上,忽然就变成了猩红的鲜血!
“真有你的啊,李彦!这么高难度你都睡得着?”
惊恐的我耳边传来数学老师咬牙切齿的声音,随着这声音的响起,那个男人消失了!
数学老师一脸怒气地站在那个男人刚才所站的位置,而我,成为全班同学的焦点。再一打量自己:一手拿着钢笔,一手抱着数学书,书上一片口水渍,我的嘴角兀自有口水往书上滴。
在沉默了五秒钟之后,全班爆发出有史以来最狂烈的哄堂大笑。我知道,未来的一个月,我将成为全班乃至全校同学茶前饭后的笑柄。
我低着头,听着同学们的爆笑,思索自己怎么会做这么个噩梦。还有,梦里那个人怎么那么眼熟呢,似乎在哪儿见过呢。
对了,是他!
那个在省图书馆问我为什么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的丑陋中年人!
他为什么会以这种形态出现在我的梦中?他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直觉告诉我,这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早上起床的时候阳光明媚,下午放学的时候天气忽变,乌云遮日,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小卉强忍着笑劝我:“没关乐的陈李彦,你可能是最近精神太紧张了所以才……扑哧……”她最终没有维持住自己的淑女形象,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捧腹大笑,花枝乱颤。
我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陈小卉,你会遭报应的!”我的话刚落地,小卉就像是被谁猛推了一下,跌向路中央。这一举动在这条即使不算是车如流水的大街上,也无疑是惨烈的自杀行为。
“快回来啊小卉!”我大喊。
小卉像是着了魔。呆呆地站着。其实换谁遇见这种情形都会傻掉。一秒,或者说还不到一秒,我的耳朵里就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然后就是司机高声怒骂:“你这个孩子,是不是赶着去投胎啊?”
我愣了半天,才看见小卉正好站在一条斑马线上。斑马线旁标示着四个大字:停车让人!车辆走到这里一般都会减速,所以这辆小卡车并没将小卉撞飞。不过由于忽然停车,还是造成了一连串的轻微追尾。
事不宜迟,我充分发挥了三十六计在日常生活中的灵活运用,拖着小卉撒腿就跑。
甭管是交通事故也好,阻碍交通也罢,都由警察叔叔来处理吧!
跑出两条街之后小卉还是一副傻掉的样子,连我拍她的脸都没有反应。
我刚才被吓了个半死,这回又吓死三分。这小卉,不会是吓傻了吧?那我可怎么向她爸她妈交代啊?
我拉着她在一个街心公园的石椅上坐下,眼巴巴地等着她恢复。
原本就阴沉的天空愈发阴沉了。
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我懊恼地撕扯自己的头发,也不知道该恨
自己什么。
“李彦……”从小卉口中僵硬的传出两个字。
我像将上刑场的囚徒忽然接到九重赦书,一跃而起:“小卉,你好了?”
小卉咽了口口水,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我看到了……”
“什么?”我疑惑地问。
小卉四下里看了看,低声说:“你先送我回家……”在小卉家门口,小卉告诉我,在我说出那句“陈小卉,你会遭报应的!”同时,她忽然发现我的身边又多出一个人来,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连发型、穿着都分毫不差。唯一不同的是,在我冲她凶的时候另一个我却笑眯眯的,只是眼睛里有种特别大的阴森鬼气,显得极为邪恶。
小卉一惊之下,就跌了出去。等到她站定了再看时,就只剩下我自己面带恐慌,另一个我已然消失不见。
小卉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但是……很诡异……李彦,你注意些吧……”说完开门回家。
门关上之后,我在她家门口怔了几分钟。小卉居然也看到了另一个我?
大城市寸土寸金,拥有我家这样的大房子是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父母都在各地飞来飞去做生意,我和电视里的留守儿童也差不多。杨姨每天早上过来打扫卫生,做早餐。中饭、晚饭我都是在外面餐饮店吃或者打电话叫外卖。这样看来,我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了。
大房子在白天的时候显得富丽堂皇,晚上夜深人静了就会特别阴森。很久以前我就总是听见有人在房子里窃窃私语,我咳嗽一声声音就会消失。
杨姨说,任何事物在人间久了都会成精,通人性、发人声,房子也一样。
听杨姨说后我就仔细观察了一下我家的大房子,它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年左右历史,不具备成精的时间条件。
那年春节父母回来专门请来了沿海某市的著名风水大师。大师在房里设坛做了一场法事之后,我就没再听见过那窃窃私语的声音了。
今天,我回到家,没了往日玩网络游戏的心情,直接关灯睡觉。半睡半醒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我被一阵铁锹掘地的声音给惊醒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仔细地倾听。虽然天上不时有一阵闷雷声滚过,但用铁锹一下一下掘士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家房子后面有一个小院,这小院原本是准备当花园的,不料种什么死什么,慢慢地就荒芜下来了。
现在这铁锹声,居然是从我家那连草都不长的后院里传来的,让我怎不心惊?
我悄悄地从床上下来,走到面朝后院的窗户旁,轻轻拉开窗帘。
一条人影正在墙边奋力地掘土,他的脚边还放着一个长长的白布包裹。
这个人是谁,怎么会在我家后院里?
我有些害怕,拿出手机想打110报警,拨了号之后却毫无反应,仔细一看,居然没信号!不可能啊,以往在房间里也都是满格的信号啊!难道我是在做梦?我狼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好疼!”我轻叫了一声。
楼下的人似乎听到了我的叫声,停止动作,猛地转过头来。
天上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似乎要把天空都给撕裂。
这一道煞白的闪电,也让我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因为那一瞬间,我看清了楼下掘土那人,恶狠狠的表情,凶残的眼神……
更为重要的是他的脸……
他的脸,长得和我一样!
我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以防叫出更大的声音来。
那个人把铁锹扔在地上,从后门进入房子,我甚至听到了他“咚咚咚”上楼的脚步声!
我再次拨打110,还是没信号!就算是有信号也没用,他肯定会在警察之前找到我!
我寻遍房间,也找不到武器,下意识地想躲进床底下,床却是床垫的下面有几个抽屉的那种,根本藏不进去人。
还是老式的床好啊,尽管一搜就能搜出来,却能让人有暂时的安全感。而现在,我只能缩在墙角,捧着手机,一遍一遍地打110,然后看手机屏幕上显示“无法连接”。
我是被杨姨给叫醒的。
杨姨奇怪地看着我:“李彦啊,你怎么睡在墙角不睡床上啊?”
我迷迷糊糊看了杨姨一眼,然后就想起昨晚的事,跳起来打开窗户往外看。
后院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果然是做梦……”我松了一口气。
和杨姨一起下了楼,看见早餐放在餐桌上,一杯牛奶,两片吐司和一个鸡蛋。我拿起来就吃,杨姨却在一边嘀咕了一声:“不对啊,我明明煮了两个鸡蛋啊……”
我也没在意。吃完饭就准备去上学。
杨姨擦着桌子,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李彦,你又准备在后院种花啊?”
“没有啊。”
“那我今天早上怎么见后院扔着一把铁锹啊,我把它收拾到门后面了。”
“什……你说……什么?”我的脑子“嗡”地大了,结结巴巴地问。
“铁锹被我放在门后了,你别到时候找不着啊。”杨姨刷着碗,背对着我说。
我的身上马上密密地出了一层冷汗。昨天晚上的事不是梦,是真的!
那把铁锹在我眼里顿时也变得邪恶起来,我从门后找到它,跑到街上扔进垃圾箱里,又把垃圾箱的盖子重重盖上,生怕它长腿从里面跑出来。
杨姨手里拿着洗碗棉,表情奇怪地站在门里看着我。
我无精打采地走在上学路上,脑子里混乱一片,撞到了电线杆还跟它说对不起,惹得路人都以为我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我听见竟然还有人打电话给精神病院询问。
我无奈地抬头目视前方,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儿,不那么像精神病人。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男人,那个想要告诉我什么事情的丑陋男人。
“你……”我停下脚步。
那个男人向我走来,走一步身后就是一堆碎肉和黑红的血迹。
“你不要过来!”我大叫了一声。
那个男人张大了嘴,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吐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字:“地震……死……来……占有……”
“什么意思?什么地震?”我大骇。
但是那个丑陋男人说出这几个字似乎已是极其痛苦,他跪倒在地上,双手往前伸着。这时候我看见另一个我居然站在了那个丑陋男人的身边,掐着他的脖子:“你不要企图阻止我的新生!”
我惊恐的指着他问:“你……这……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我把那个男人狠狠地踩在脚下,抬起头狡黠地笑了一下:“没有人能阻止我,谁都不行,任何挡在我面前的我都会把它毁灭。”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得一头雾水。
后面有人推了我一下:“喂,傻了你?别挡路!”
我的身子晃了一下,再看前面,另一个我和那个男人都不见了。
“李彦,你是不是有双胞胎的兄弟?”课间操的时候,小卉悄悄地问。
“没有,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
“或许你爸妈没告诉你呢,悄悄把他养在别处了,现在他回来了
“没可能,又不是养不起。再说了,双胞胎不算违反计划生育,没必要藏着。”
“那……”
“别猜了,我不可能有双胞胎兄弟的。”
“我不是想说这个!”小卉对我打断她的话表示生气,“我原来看过书上写,我们世界之外还有很多平行世界,说不定有这么个平行世界,那里有你、有我、有这个城市,有所有和这边相同的东西,然后这两个世界产生了交集,那交集就是……就是你!”
小卉说的这种可能,我在科幻电影里和《平行世界》这本书里都看到过,当时还觉得挺好玩的,如今落在自己身上,就是彻头彻尾的恐怖。我
嘴上说:“不可能,那都是科幻电影编来骗人的,怎么可能会真的发生呢?”心里却有点相信了。
此后连续几天,我都会在半夜惊醒,然后看到另一个我把后院的坑越挖越大,在我看他一会儿之后,他就会转过头,凶狠地看我一眼,冲楼上而来。但是他从没进入过我的房间。最近一次我甚至听到他的脚步声已到了门外,却忽然一下子消失了。
而那把铁锹,不管我扔掉多少次,第二天早上起来,它还是会出现在我的家里。如鬼魅附体。
我开始精神恍惚。
由于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担心最近两天另一个我就会破门而入杀害我。我认定他会杀害我,因为科幻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他会杀掉我,毁尸灭迹,然后把我埋在他挖好的坑里,替代我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我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到古玩城花大价钱买了一把据说是明朝锻造的龙泉剑,从剑鞘里~拉出来,寒光照人。最主要的是,这剑开了刃,十分锋利,我不能买把只能当棒槌使的剑。而且据说古剑可以斩妖,明朝虽然近了点,好歹也几百年了,凑合吧。
我把龙泉剑宝贝似的捧回家,挂在我卧室的床头,一伸手就能抽出来。
想了想觉得不保险,我又把小学毕业那年爸爸从越南带回来的弩从阁楼上找了出来。爸爸说这种弩越南人都用来在森林里捕射猎物,威力很大。我把它安在楼梯口,用一根细细的绳子,一头拽着弩,一头揽在楼梯扶手上,只要那家伙再上楼,晚上看不清肯定会碰到线,到时候弩上那支有点生锈的铁箭矢一定会把他刺穿,不死也得重伤!
我有点兴奋地布置好这一切,就准备上楼守株待兔。
“叮咚——叮咚——”
我家几百年不响一次的门铃居然在这个太阳刚刚落山、黑暗悄悄降临的时刻猛地响起,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叮咚——叮咚——”
这次伴随着声音:“李彦,你在家吗?”
是小卉!
我赶紧过去开门。
小卉提着书包,神情有些焦虑,看我开了门,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进来说话吧。”
小卉点点头,走进来。我警惕地看了看外面,没有什么可疑情况,回身关上门,问小卉:“你怎么来了?”
小卉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先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说:“你今天没上学,打你手机也没人接,我想着这些天的事挺奇怪的,怕你出什么意外,就过来看看。”
我手机一直在衣兜里放着,怎么没听见响?我掏出来一看,果真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奇怪了,怎么一个也没接到?我又一看手机状态,郁闷不已,静音!我明明设置的是震动加响铃,现在竟然变成了静音!
我顺手把手机扔在桌子上:“这破手机,最近老是出毛病!明天我就去换一个!”
小卉把我手机拿起来翻看:“你的手机不是号称最先进的吗?才买半年就坏了?”话音刚落,一阵凄美悠扬的铃声响起,是《仙剑》里的《蝶恋》钢琴曲,我专门下载的手机铃声。
“谁打的?”我伸手跟小卉要手机。
“这个号码怎么这么熟悉?”小卉没有给我的意思,对着来电显示发起了神经,“这……这是……”
我把手收回来了,小卉又见鬼似的把手机扔向我:“李彦,那是你的号码,是你自己打给自己的!”
我没能接住小卉大惊之下扔出的手机,那手机重重摔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电池都摔出来了。而那铃声,丝毫不受影响,依然凄凄婉婉地提醒我,有人给我囊觅话!
我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捡起不接听死不罢休的手机,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电话接通后,我按下免提,听筒传出一阵嘈杂的“刺啦刺啦”声,我看了看手机,又着了看习、卉,说:“是不是移动公司的系统出了什么问题?”这话问的是小卉,却又像是自己为这奇怪的事件找理由开脱。
小卉没有说话,蜷在沙发上,用书包挡住自己的脸,像极了遇到危险时的鸵鸟。
一分钟后,噪音停了,静静的,仿佛没有接通的样子。
我又看了小卉一眼,准备挂断。手刚放在挂断键上,还没按下去,听筒里忽然响起一声尖叫,声音很大,但是很短促。我的手一抖,手机又一次掉在地上,屏幕上显示了一下“通话结束”,然后黑屏。
我深深地恐惧起来。
不是因为手机的古怪恐惧,而是因为那声尖叫恐惧。
那声尖叫,似乎是有人遭遇到特别可怕的事件,包含着害怕与绝望!
那个人就是小卉!
那是小卉发出的尖叫声!!
我缓缓地转向面对小卉:“小卉,你……你听到没有……”
小卉咬着左手大拇指的手指甲,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听到了,是我的声音。”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觉得这可能是谁在搞恶作剧,现在的通讯设备太容易做手脚了。”
小卉一冷静,我也冷静了。想了一会儿,觉得一定是班里那些家伙想要吓我,事先在我的手机上做了手脚,比如说将他们某个人在我的电话簿里的名字改成我的手机号码,然后他们再打过来的时候就会显示我自己的号码。接通之后就更方便了,直接整一收音机调到没台的位置上,在那放杂音就是了。至于小卉的叫声,肯定是以前拿毛毛虫之类的东西吓小卉时悄悄录下的!
我把这些想法告诉小卉,小卉也认为很有道理。
这帮混蛋,刚才差点儿吓死我,明天去学校了一定找他们算账!
我没有忘记那通话是在手机没有电池的情况下进行的,但是我不愿意再去想,我宁愿用我那看似合理的推断来麻痹自己,我还不想自己把自己吓疯。
小卉看了看时间,提起书包要走:“快七点了,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再玩会儿吧,一会儿一起去吃饭。”我说。
“不了,我爸妈都不知道我来找你,我手机没电了,再晚回去,爸妈打电话也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那好吧,我送你出去。”
“嗯。”
走到客厅门口,我正准备开门,小卉忽然说:“对了李彦,你不是说那另一个你每天都在你家后院挖坑么?”
“是啊,似乎准备埋一个很大的东西。”我不知道小卉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奇怪的是,那个坑到早上就会消失。”
“这么古怪啊……我想去看看。”小卉说。
我吓了一跳:“看它干吗?”
“就看一下嘛,小气鬼!”小卉打小跟我玩到大,可谓是青梅竹马,对我家也特别了解,不等我答应,就小跑到后门,开门进入后院。
我赶紧跟了上去。
小卉在后院里转来转去:“在哪儿?在哪儿?那个坑在哪儿?”
我在楼上看另一个我挖坑看了好几天,一眼就找到了那坑的位置,用手一指:“就在那里。”
小卉走过去:“还真是有翻新土的痕迹呢!不会是你梦游挖完又填上的吧?”
“怎么可能嘛!”我也走过去看,那一片土的颜色有点深,的确像是刚刚翻新过。
“对了,你不是说你第一次看到另一个你的时候,他的脚边放有一个很大的白布包裹么?”
“是啊。”
“那你说,另一个你是不是把那个包裹埋在这下面了?”
“……我怎么知道……”
“那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呢?”小卉摸着鼻子问。
我暗道一声“完蛋”,小卉有个习惯,遇到什么非常想知道的事情就会抹鼻子,然后会拼命去探知她想知道的那件事情。
果然,小卉对我说:“李彦,我们挖开看看吧!”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用那把另一个我留下的铁锹挖开了一个一
米多长,将近半米深的大坑,挖得比我想的快,因为这一带的土很松软。不过什么也没有挖到。
我从坑里上来,拄着铁锹,擦了把汗,冲着客厅里悠哉游哉看电视的小卉喊:“不街,白费力气,什么也没有!”然后嘟囔了一句,“这臭丫头,刚才还说回家晚了怕爸妈着急呢,这会儿又全忘九霄云外了!”
小卉听见我喊,兴冲冲地从客厅里跑出来:“挖到了么?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正要抱怨,却看见跑在眼前的小卉站住,两只手缓缓举到嘴边,半握拳状,眼睛瞪得很大。腮帮抖一下抖一下的,像是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我奇怪极了,用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小卉?小卉你怎么又抽风、了?”
小卉的目光不变,仍旧投在我身后。
我忽然想起了刚刚挖的那个坑!顿时后背像爬上了无数只毛毛虫,不寒而栗!右手悄悄握紧铁锹,乍一转身我就将铁锹高高举起,不管你是妖魔还是鬼怪,这一锹就要拍得你魂飞魄散!
四周一下子变得很寂静。
静得可以听到我和小卉两个人重重的呼吸声。
我像小卉一样瞪大双眼,高举着铁锹却拍不下去。
坑里没有爬出妖魔鬼怪,只有一个人,一个微微蜷着身子,穿着白色运动衣,扎着马尾辫的女孩。
或者说,是一具女孩的尸体。她的胸前有大片的血渍,雪白的脸和衣服上落着星星点点的泥土。
有一具尸体不恐怖。在刚刚什么都没有的坑里突然冒出来一具尸体也不算很恐怖。可如果这具尸体有着和现在活生生站在你身边的人一样的穿着和容颜,你还会认为不恐怖吗?
时间缓缓地流淌。
小卉深吸了一口气:“李彦,我想……这是幻觉……”
“是的,是幻觉!”我马上回身接道。我也希望这是幻觉,即使我明知这是真实的。
“既然是幻觉……”小卉的话刚开头,楼上就传来一声喊叫:
“小卉,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我和小卉同时抬头,只见楼上我的房间窗户大开,另一个我探出半个身子,神情焦虑地对小卉喊:“快跑小卉!那个李彦是假的,他要杀你!”
小卉一哆嗦,马上回头看我。
我吓得连连摆手:“不,小卉,我是真的!”
我忘了我手中的铁锹,我想去摆手的动作在小卉看来和要举起铁锹去拍她的动作没什么两样。
小卉叫了一声,就往客厅跑。
“小卉!”我见小卉误解了我,不由怨恨地看了楼上另一个我一眼,另一个我咧起嘴,发出一串阴沉的笑声:“哈哈……”
在他的笑声中,掺杂了小卉一声短促的尖叫,和不久前在手机里听到的一样!
我冲进客厅,看见小卉倒在地上,微微蜷着身子,双手捂着胸口,鲜阻汩汩地从她胸前流到地板上,泅红了一大片地板。我扑过去一看,那支我准备用来射杀另一个我的箭深深地插入了小卉的身体,再一看弩安放的位置,变成了沙发边上!
一定是楼上那个混蛋挪动了弩的位置,他杀了小卉!我放下小卉,双手紧握那把铁锹,一步步走上楼去。怒火在我的眼睛里燃烧,我要杀了那个家伙!
我一脚跺开我的房间门,冲进去,发现那家伙把灯关了,窗帘也拉上了,房间里一片漆黑。而我,就这样匆忙地冲了进来。我有点儿后悔,想退一步按门口吊灯的开关,脚刚抬起来,脖子里就感觉一阵冰凉。
“啪。”灯亮了,我的眼睛被突来的灯光刺得几乎睁不开。模糊中我看到另一个我站在我面前,笑容满面的他握着我从古玩城买回的那把明代龙泉宝剑的剑柄,剑身就架在我的脖子上。
“你是不是很困惑?”他玩弄似的看着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这会儿已经不害怕了,只有满腔的愤怒。
“我就是你。”他说,“另一个世界的你。我们的世界遭遇了大地震,几乎所有的人全死了,当然。我是幸存者。我在省图书馆的残骸中发现了一面镜子,然后我看到了你。我决定离开那个毁灭了的世界,来这个世界过幸福的生活。但是你活着,我就没办法占有你所拥有的一切了。所以你必须去死。”
“那你为什么要杀死小卉?小卉又不妨碍你!”
“我只是想杀你!”他激动地大叫,“我的小卉已经死了,我怎么可能再杀了这个小卉呢?为什么你不先跑进客厅,为什么你要让小卉跑在前面?是你害死小卉的!”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已经将他千刀万剐了。
“那么现在,你去陪你的小卉吧!”他狞笑着,挥舞着龙泉剑向我的脖子刺去。我悲哀地闭上眼睛,连用手里的铁锹回击都忘了,小卉,我害了你,就以死谢罪吧。
剑并没刺在我的脖子上,我反而听见了打斗的声音。睁眼一看,那个几次三番试图警告我什么的丑陋男人站在我和另一个我中间,和另一个我扭在一起。
另一个我大叫着:“为什么要妨碍我,为什么!”
丑陋男人的喉咙里吐出两个字:“回去……”
他们两个就这样扭打着,从门口打到窗户边。
“放开我,放开我!爸爸!放开……啊……”另一个我一声尖叫,他们两人从窗户摔了出去。
爸爸?难道,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我的爸爸吗?他的脸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是地震造成的?
我愣了老半天,才扑过去看,后院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就连另一个小卉的尸体也不见了。我又跑下楼去,客厅里小卉还在小声地呻吟,她还没死!要不是小卉还在,我真以为自己是在梦游,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救护车呼啸着赶来,医生简单看了一下,简洁地说:“去医院,手术。”
我跟着上了救护车,握着小卉的手,眼睛渐渐迷离起来:“小卉,你要活下来……”
次晨。
我被人给晃醒了。睁眼一看,自己坐在手术室外,小卉的爸爸妈妈站在我的身边,眼睛里满是血丝。
“这是哪儿?”我迷迷糊糊问了一句,忽然跳起来,“小卉呢?小卉呢?”
小卉的爸爸妈妈看了我一眼,又一起看向手术室。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医生边擦汗边走出来。小卉的爸爸妈妈围上去:“大夫,我女儿……”
“放心吧。”医生三个字让所有人的心落回肚子里,“抢救及时,她没事了。”
护士在后面推着小卉出来,小卉的爸爸妈妈离开医生扑过去,我也跟着过去,看着小卉,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卉睁开眼,看见我,张了张嘴,用很小的声音说:“李彦,没事了……”
我陪了小卉很久才离开,走出医院的病房楼,我仰望着天空,心里一阵迷惘。
另外的我消失了吗?他还会回来吗?另一个世界的爸爸,他还好吗?他的脸都伤成了那样,还不顾性命地回来救我,不惜阻止另外的我,是为什么呢?
是为了让这个世界的我和我的家人,替他幸福地生活下去吗?
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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