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生活

清　澄

一

我的硕士课程读的是心理学，毕业后独自开了间私人心理诊所，在我的病人心目中，我是他们的知己，我可以窥探别人内心最见不得光的秘密，见识人性中最阴间的地方，刺激而又难以预测，而我通过我的心理干预而使他们重新回到光明中，我会觉得自己是个无所不能的上帝，这是我从事学习这种专业的原动力。我的业务非常忙碌，这个世界似乎有太多的人有着太多的秘密，可是我没有预料到，孙峥竟然也会成为我的病人。孙峥是我大学时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他高大俊朗，我曾经主动追求过他，但是被他婉言拒绝，大学毕业后，孙峥就消失了，即使我四处通过同学们寻找他的消息，却一样找不到他。如今他却主动出现在我的房门口，他还是以前的俊美，但是神情却很困倦紧张，我还没有寒暄，他就拉住我的手说：“刘美，我是来求你帮帮我!”

孙峥低下头，他坦白说自己在读大学的时候就有同性恋倾向，大学毕业之后，他更是同一个叫李野的男孩儿走到一起，可是面对家人的不理解和别人的歧视，让他内心始终都在挣扎，他想重新做回一个性观念正常的男人，可是他却无法摆脱自己对同性的欲望，他说他体内有着另外一个自己，一个只爱男人的灵魂。他不敢去找别人，他听说我开了家心理诊所之后，就想到来找我。

我听了心里有种复杂的感觉，孙峥的信任让我欣喜，我也渴望他除了信任我之外还有对我的爱意。我拉住他的双手，用热切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他没有回避，我从他同样热烈的目光中得到了答复，我告诉他，我会让他摆脱同性性欲的纠缠。我会对他进行电击厌恶疗法，这是我知道的最有效的治疗方法。

我让他把李野的照片最好是有裸体的照片给我，第二天他都带了过来。我开始了治疗。我让孙峥坐好，然后把电击器的电极连到他的身上，然后我把李野的裸体照片放到他面前，我让他放松身心，然后凝神注视着李野的照片，然后想象着正在与对方亲热接触，孙峥照着做了，他的眼中闪现出性欲的光芒，呼吸也开始加重，我摸摸他的脉搏已经加快了跳速，我按下了电击器的按钮，他的身体猛地一颤，额头上流出冷汗。我让他继续展开联想，当李野的照片再次引起他的性冲动时，我再次实施了电击。如此十次之后，他终于不再对李野的裸体照片产生性冲动了，我也结束了第一次治疗。他已经筋疲力尽，我让他睡在我家。一整夜，我时常听到他在呼唤，我知道他一定是因为白天的电击而做噩梦了。但是我这个时候不能去抚慰他，不然我的治疗就会前功尽弃。

二

第二天早上，孙峥还在床上昏睡，我在收拾早餐，突然有人敲门。我打开门，门外站着个漂亮的男人，我还没有说话，他就笑着说：“我叫李野，我是来找孙峥的，他有好几天没回家了，我是来接他回去的。”

我忙拦住他，大声说：“我不认识什么叫孙峥的，你赶紧离开，不然我就报警了!”

李野冷笑着说，“我昨天就眼看着他进了你家，现在还没有出来。我还想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呢?我同样可以报警!”

正说着孙峥走到门口，他神情暗淡地望着李野，然后说：“我们该结束了，李野，我有我的生活，我不想再和你纠缠下去。”

“李野，你再靠近我就报警!孙峥有选择爱人的权利，他不爱你了，如果你真爱他，为了他的幸福，你就该放手!”我也大声喊叫着，李野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俩，然后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刘美，谢谢你，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是无法拒绝李野的。”孙峥真诚地说，他的眼睛充满了更强烈的热情，我甚至要在他眼中融化了，我的身体里面有了一种热流，我刚想躲开他。他却揽住我的身体吻了我，在他热情的唇吻中，我放弃了所有的抵抗，而在床上，他带我达到天堂，我满心快乐，我也知道我俩的性爱对于他尽早摆脱对同性的欲望是有很大帮助的，而我终于与多年前的白马王子在一起了，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三

我继续着对孙峥的治疗，我对他实施电击的次数在不断减少，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完全摆脱同性身体的诱惑。孙峥说想独自出去转转，我同意了。当我在门口望着他消失，我向往着与他朝夕相处的幸福日子。可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的拐道里转了出来，竟然是李野。我马上要关上门，他却赶过来说“刘美小姐，今天我找的不是孙峥而是你，我有些关于孙峥的事情要告诉你。”

我问他有什么事情赶紧说，他说了，他的话让我心里痛苦异常，他告诉我，“刘小姐，我知道你喜欢孙峥，但是我必须提醒你，孙峥即使离开我，爱的也不是你。”

我问他凭什么这么说，李野冷笑着说，如果不信，他带我去看，孙峥出去就是和别人约会去了。我将信将疑地跟他上了车，他带我去了家婚纱摄影中心，隔着着玻璃窗，我看到孙峥在跟一个女孩儿试穿结婚的礼服，俩人还拍摄了婚纱照片，在孙峥面前，那个女孩儿面对无限的幸福，而孙峥对她又无比怜爱，那种目光没有丝毫的虚伪。李野告诉我，那个女孩儿叫张滢，他早就发现双性恋的孙峥喜欢上她，所以孙峥才找到我，让我帮助摆脱李野。我只是孙峥寻找自己幸福的工具，他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可是我的章福他有没有在意呢?

李野给了我他的手机号码，他说：“刘美小姐，你可以再试验下，你让他娶你，如果他同意说明他爱你：如果他推辞，那就请你把他还给我。”我同意了。

晚上，孙峥回到了我家，我告诉他：“孙峥，今天晚上是你最后一次治疗了。我想问问你，等你康复之后，你就可以跟女人结婚了，你有什么打算?你会娶我吗?”

孙峥的脸色变了，但瞬间又恢复了他惯有的平静，他走过来抱住我吻着我，我听到他对我说“刘美，我永远都感激你，你是我最感激的女人!”我的心顿时崩溃了，孙峥已经向我表明他的心声他不会跟我结合。孙峥自己坐到了治疗椅上，自己摆好了李野的裸体照片，又自己接好了电击器的电极，他望着李野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丝毫关于爱的成分，他已经彻底摆脱了同性恋的心理，他得到了解脱，可是我呢?我将继上一次他拒绝我之后，又一次被他拒绝，上一次他拒绝我是因为男人，而这次是因为女人。我又将在漫长的来日中独自品味被他抛弃的痛苦。我不要!我不允许孙峥不爱我，我得不到的东西别的女人也不能得到。

最后一次电击治疗了，孙峥看到李野的裸体照片已经没有丝毫的兴奋感，他已经能摆脱同性的身体诱惑了。当他笑着示意我可以结束治疗，向我伸出手等我拉起他的时候，我加大了电流，他的身体骤然颤栗，他被强大的电流击昏了。我望着身边的孙峥，这个让我爱恨交加的男人，我拨了李野的电话，告诉他，我决定把孙峥还给他了。十几分钟后李野来敲门了，让他进了房间，然后我转身出去了。

我独自站在夜风里，望着我的房子，我不敢去想象里面发生了什么，我有些后怕。可是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动静，我等了很久进了房间，却看到孙峥和李野都赤身裸体的倒在地上，孙峥手里拿着电击器的电极，他看到我笑笑说：“李野趁你出去混了进来了，脱光我们的衣服，他想占有我。我被他弄醒了，我趁他不注意电晕了他。过来帮我一下，把他扔上车，我要把他送回家去。”

我不知所措只能帮他做了。我仔细观察孙峥的表情，我不知道他是否察觉到我叫来的李野，可是他始终没有问我。

四

孙峥对待我像以前一样好，他应该不了解事情的真相，更让我惊喜的是，他甚至向我求婚，爱的冲动让我答应了他。他也带我去买了婚纱拍了结婚照，我沉浸在爱情的幸福之中。可是我突然接到了李野的电话，他说那天晚上，他被电晕之后，被孙峥扔进了臭水沟，孙还威胁他，如果他再骚扰孙峥，孙峥就找人做掉他，他已经不敢再招惹孙峥，他说孙峥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了，他让我小心孙峥的报复。我正在胆战心惊，孙峥出现在我的身后，从后面抱住我，他的手在我的身体上游走，可是我却感觉到不寒而栗，我跟孙峥说我不舒服。可是他却冷笑着说：“刘美，我可以帮你治疗一下!”

他拿出个小型的电击器，我看到电极上闪烁着恐怖的电火花，我想挣开逃跑，可是已经晚了，他用电击器捅到我赤裸的肌肤上，一阵剧烈的酥麻在我体内流窜，我的身体都开始颤栗，有强烈的呕吐感觉，可是我眼前彻底黑了。我做梦了，我梦到自己赤裸裸的身体被巨大的蟒蛇纠缠着，我喊叫着挣扎醒来，却发现自己赤裸裸的和赤裸裸的张滢睡在床上，她看着我冷冷地笑起来，而一架黑洞洞的摄影机镜头正对着我俩。

站在摄影机旁边的是孙峥，他神情平静地让我害怕：“刘美，你是我的未婚妻，可是我竟然发现你也是个同性恋，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当然会把这些录像公开，让你这位心理医生身败名裂!你不要埋怨我出卖了你，因为你也出卖过我。那天晚上，我中途醒来，无意听到了你跟李野的电话内容。我没想到，真没想到你竟然串通他做出这些卑鄙的勾当，你真的很让我失望，你曾经是我最感激的女人。”

无论我怎么哀求，孙峥还是公开了那些照片。不同的是，我的面部和身体特别被放大了，而镜头里张滢的脸不是背光就是做了处理。我的生活被这些同性裸体照片一下搅乱了，身为心理医生的我，自以为能够掌控和主宰一切的我在这场巨大风波的主宰下，生活开始分崩离析。我已经没有颜面再留在这里。我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我出卖了别人，我自己也没能逃脱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