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光同志在复旦
2009-05-27居欣如
居欣如
杨西光同志去世已整整20年了。每次想到在复旦的美好时光,每次想到复旦党组织对我的教育和培养,都会想到西光同志,特别是他在复旦当校长的那一段时期。他的政治敏感和政治风度,他的工作魄力和工作作风,他的音容笑貌,一一如在眼前。
1954年,随着大行政区撤销,原来华东局宣传部也要撤并,复旦大学新闻系王中老师又急忙从华东局宣传部把我要了回去。这时西光同志正从福建省委调到上海,出任复旦大学党委书记,后来又被任命为副校长。一天,系里有人通知我,西光同志要找你去谈谈。他找我小助教谈话,我心怀忐忑,不安地走进办公室。“小居,你回复旦来了?”“你在领导部门呆过,现在到基层工作很有好处!”一面就十分亲切地叫我坐下,像和朋友谈心一样。接着,他说:“你回复旦想干什么工作?”由于我一点也没有思想准备,只是含糊其词,他又介绍了加强复旦大学党委工作和思想政治工作的重要性和自己的设想,问我有何想法。我说不上来,也只是笑而不答。然后,他又用商量的口吻问我:“你是不是愿意搞党的工作呢?”这时,我心里有点嘀咕,我想我是回新闻系搞教学工作的,但又不好说不行!西光同志看出我的心思,就亲切地说:“你讲讲,你希望做什么工作?”我就说:“有可能的话,业务工作和党的工作都做一点,行不行?”我没有把握地说。西光同志说:“‘双肩挑也可以。既搞教学科研,也搞一部分党的工作。小居,可这‘双肩挑,担子不轻啊!”他看着我等我作出反应。我说:“这不也是锻炼嘛!”他笑了。想不到谈话就如此顺利解决了。西光同志也似乎感到比较满意,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西光同志办事的明快、敏捷、讲实效,善深入,这就是西光同志给我的第一个印象。
作风深入联系群众善交朋友
广泛联系群众,是西光同志一个鲜明特点。从老教授到青年教师、学生、工人都有他的朋友。许多高层次的统战对象和大知识分子的朋友,如陈望道、周谷城、苏步青、谈家桢、卢于道、王鸣岐、吴文祺、刘大杰、蔡尚思、谭其骧、卢鹤绂、谢希德、吴徵铠等等都能坦诚相见,工人出身的电光源专家蔡祖泉,也备受他的重视和信赖。他也拥有许多青年党务工作者和学生朋友。凡学生会主席、团委干部,包括系学生会主席和团总支干部,甚至年级党支部书记,三好学生他都和他们交朋友,无话不谈。当时,他住在复旦第七宿舍28号一幢日本式小楼里。这里经常挤满了各式人等,向他汇报工作的,谈思想情况的,也有研究解决问题办法的,从早到晚,甚至深夜,川流不息。这时的西光同志,很难说他是一个校长,几乎是一个“学生头”。有时,他也喜欢走到学生食堂、宿舍去串串门,一路上遇到各个系的学生,他就会随便和他们聊起来,无论从学习负担、教学效果、政治思想、课余活动都可以成为话题。如发现什么问题,回到党委办公室,他就找有关同志去解决、落实。由于他的深入细致和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也就带动了党委一班人和各个系的工作。召开党总支书记会议或系主任会,听情况汇报,有时,他比中层干部了解掌握情况还多还深入,如谁情况讲得比较笼统、含糊或分寸把握不准,他就会给以补充或纠正。这样,无形中诱导下面干部更切实地深入下去。西光同志的深入,不仅是个人的深入,而是加强组织,重视管理,建立一个正常运行的良好的管理机制。如何迅速地做到上情下达,下情上达,各种情况和问题既有及时汇总,又能很快得到处理解决,这是他着重考虑的问题。
优化管理发挥机制的正常运转
为了建立一个正常运行的良好管理机制,杨校长非常注意明确各种情况分门别类要有集中归口的部门和人员。这样,以党总支为块,以各职能部门为条线形成的条块结合,上下沟通的机制,而校长和党委则从中加以统筹协调。当时杨校长提出:“重大情况不过夜,思想问题解决在基层”,并要求凡反映问题,做到“有着落,有交代”,必须有处理结果。
这套机制的正常运转,复旦党委越来越有权威。大家头脑中,党的观念也比较强。凡是有了什么事,觉得自己解决不了,就找党总支、党委。这样党组织不仅是组织的权威,也成了思想的权威。而各级党组织有党委的有力支持,也敢于去抓工作,抓问题,促进矛盾的解决。如:当时新闻系有一个学生支部,工农调干生比例很大,其中有些同志,卖老资格,闹矛盾,比待遇,搞极端平均主义,而年轻党员,由于入党时间短,对这种歪风又不敢碰。党委了解这情况后,专门确定一位党委常委下来蹲点,摸清情况,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通过党内思想交锋,摆事实、讲道理,分清是非,批评了错误倾向,解决了矛盾。然后再要这个支部总结解决矛盾的经验在党代会上发言。这样,不仅解决了矛盾,分清了是非,也提高了干部处理问题的能力。
“我们要的是德才兼备又红又专的人才”
杨校长在复旦还抓了一批又红又专的骨干教师和学科带头人。现在,复旦有一批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参加工作,分布在各种岗位上,担负一定领导工作或在教学和科研战线上作出杰出贡献的同志,许多人都是在那个时候,受到过复旦党委的培养和教育的。
记得当时党委首先要各系总支排出政治素质好、业务基础强的骨干教师名单(全校约五、六十人)集中到党委。在调研的基础上党委还给骨干教师办学习班,思想上严格要求,要求他们“双肩挑”,发挥骨干作用。然后党委又摸清全校各系各学科领域带头人的情况(如生物系谈家桢,化学系吴徵铠,数学系苏步青、陈建功,历史系周谷城、周予同,中文系朱东润,哲学系胡曲园等等),包括他们学科发展情况和需要培养的学术梯队,然后给以配备青年骨干教师。对这些青年骨干教师来讲,既要做好学科带头人的助手,又要努力学习和掌握学科的成果和新成就,还要做好学科带头人的思想工作。当时,党委提出一个口号:“一批里出一个,一个再带一批”。如对解放初从美国学成归国的谢希德同志、数学界初露锋芒的谷超豪同志,西光同志都十分尊重和爱惜,关心他们思想进步,在业务上为他们创造施展才华的条件。这样,这些骨干教师,学有专长,攻有方向,而且在思想政治上也有很高的要求。
有许多业务骨干,都是系里的台柱。但党委并不因此放松或降低对他们政治上的要求。西光同志常说:“我们要的是德才兼备又红又专的人才。”数学系的谷超豪,党委不仅要他搞好业务,还要兼任数学系党总支副书记的工作。我想,后来谷超豪同志出任中国科技大学校长,所具备的许多政治工作和组织能力,恐怕是不会忘记复旦那段政治锻炼中的收获得益的。如物理二系杨福家、数学系李大潜、生物系李致勋等等都得到一定的政治锻炼。几年下来,复旦当时一批业务骨干,不仅具有业务专长,又是具有思想政治工作经验和组织能力的党的干部,他们不仅是各系各主要学科的接班人,而且又是系里又红又专的标杆。这样,慢慢地由一批人带出一批人,薪火相传,继承发扬。许多系形成梯形结构的师资队伍(如数学系由苏步青—谷超豪—
李大潜)就是在这个时候打下良好的基础。
支持重点学科发展新学科
西光同志努力贯彻“百家争鸣”的学术方针,正确处理知识分子内部的学术分歧。如当时数学系和生物系都有不同学派,西光同志始终一视同仁,团结各方。当时生物系主任是著名遗传学家谈家桢教授。在遗传学领域内,苏联曾以行政手段支持一派压一派,这对中国也有影响,造成不小压力。西光同志对谈家桢所主持的遗传学研究一直支持,并且鼓励他在报刊上发表过多篇文章。数学系由于有苏步青、陈建功等著名专家,出人才多,西光同志指示学校不要将有限的科学研究经费平均主义地“撒胡椒面”,要支持重点。因而学校给数学系订阅国内外数学书刊的经费最多。后来担任复旦大学校长的苏步青曾感慨地说:“西光同志对复旦大学和数学系的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根据世界科学发展的趋势,复旦大学许多新学科,如核物理、放射化学、无线电和力学专业都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由西光同志倡议或支持下建立起来的。
教学必须与科研相结合,这也是西光同志一个指导思想。搞好科研,才能不断提高教学水平。为了发展重点学科,党委不定期的召开学科带头人的座谈会,希望各学科的教授专家谈谈发展各门学科的设想和打算,存在什么困难,需要给予创造什么条件。要人给人,要钱就给钱,对各学科的发展状况,党委不仅十分了解,也能给予有力支持。
这种听取意见的办法不限于开会,甚至在业余时间一起下棋、打牌也用心听取意见,择其善者,一一落实。如电光源实验室成立时,蔡祖泉同志调任主任。同时,也分配许多青年骨干教师到电光源实验室参加筹建工作。这批骨干,一面向蔡祖泉同志学习实践经验,一面在实践中,探讨光学理论,自己得到锻炼成长。
实事求是的工作路线和工作作风
西光同志还有一种令人难忘的风格和特点。他十分善于将上级指示,结合本单位实际,化成具体的工作要求,然后推动工作前进。当任务完成后,他又提出新的工作要求。因此,在他领导下,工作任务一个接一个,永不满足,达到一个目标,又有一个新的目标在前面。复旦党委和西光同志教会了复旦干部一种实事求是的工作方法。学会这种工作路线,工作方法,令我们终身受用。当时,党委有什么精神传达,总支干部听了后,都要务虚分析,然后结合本单位实际,提出解决的要求和办法,明确分工,切实贯彻。然后再了解贯彻后的效果如何?再加以研究。如此循环往复,工作一步步深入,思想一一解决。这和现在某些干部只会当“传达室”、“收发室”的工作方法,完全是格格不入的。事实上,当时想当“传达室”和“收发室”的干部,在复旦一是不会被选中,二是即使当上了,也混不下去。因为,党委和西光同志抓得很紧很紧,汇报情况不能虚晃一枪,必须实在、具体,原来怎么样,做了工作后怎么样,解决了什么问题,群众有何反映,还存在什么问题要解决,一步一个脚印,来不得半点虚假。
为了正确贯彻和体现党委意图,党委和西光同志也亲自抓一些典型,解剖麻雀,甚至有意培养一些典型,做到一般号召和个别指导相结合,将领导思想和实际工作如何结合,完整体现出来。真正体现了老一辈领导同志殚精竭虑,刻意求实的可贵精神。
西光同志在思考或形成一种思想或工作要求时,总爱找各种人聊天,听取各种想法。有时,他也会说“小居,你说说看!”我也会毫无顾忌地谈自己看法,发表不同意见,他都能认真听。有道理的,他就吸收,没有道理或错误的,他就会向你指出。有时我不服,仍坚持已见,他也只是和你说理,没有一点压服的意思。我现在深深感到,这种办法,也是培养和锻炼人的好方法。因为进行这种交谈,就会促使自己考虑问题的立足点和视角站得高,看得远。而且他不希望你唯唯诺诺,容许发表自己的见解,促使你积极思维,说错了也能得到纠正,有利于提高自己的思想水平。当然,一旦问题成熟、决定后,就要执行。当时,我只是个20出头的青年教师,知之甚少,而西光同志却也能重视并听取意见,而且是真心诚意地听,不像有些干部搞那套“真主意,假商量”或是“武大郎开店”,其境界和水平的差别,实无法比拟了!回想起这段时间,我们只是叫西光同志为“杨校长!”这段时间,也是我一生中难忘的时光。那时是我受到最基本的政治锻炼的时期,也是思想活跃积极向上,有使不完的劲的时期。因此,我想,我的进步和提高离不开复旦党委的教育,离不开西光同志的培养!
责任编辑殷之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