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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族的“山寨春晚”

2009-05-26

37°女人 2009年4期
关键词:老孟

刘 芳

2009年1月25日晚,北京市九华山庄,一阵热闹的锣鼓声和舞狮子过后,被媒体和大众广泛关注的“山寨春晚”在除夕之夜通过澳亚卫视和一些网络媒体直播。

早在2008年,自从“山寨春晚”以“叫板央视春晚”的名义被多家媒体报道后,这个原本只想做成一个百人聚会的活动一夜之间闻名全国。“说‘叫板,不过是想对央视春晚节目作一个补充。”“山寨春晚”组织者施孟奇,大家都喊他“老孟”,这个四川人爽朗地说:“央视是阳春白雪,我们就做点儿下里巴人的东西。”

草根寄托梦想的舞台

2008年岁末的一天,“虽然叫我搞基建,其实只是搬红砖……”在北京市北五环外一幢大厦里,农民工马长江唱着自己创作的歌曲《同样是一年》。站在一旁的老孟听了几句便推门而出:“听不下去,眼泪都快下来了。”

那段时间,老孟常常接待这样的陌生人,他们或者表演节目,或者千里迢迢送来一个小品剧本。一切都因为老孟当时正在搞的一个活动——“山寨春晚”。

就拿马长江来说,他有一个旁人难以理解的梦想:上春晚。2008年,他曾托朋友帮他给央视春晚报名,但没有收到回音。

他是河北清河县人,今年32岁,现在北京某建材市场做保安。每月900块钱工资,他给家里寄回690块,平生最大的理想是“带着妻子去饭馆吃一次饭”。2004年,他在北京西站打工,恰逢冯小刚在西站开《天下无贼》的新闻发布会,马长江想凑上去说话,无奈被保安拦住。此后他常对朋友亦真亦假地说:“我见过冯小刚,本来王宝强那个角色应该是我演。”

为了来老孟的“山寨春晚”报节目,马长江特意买了一双新皮鞋。前不久,他还去了北京皮村打工文化艺术节现场。跑这两趟的路费,让他把准备还外债的75块钱都花光了。

“我在报纸上看到‘山寨春晚的报道,觉得它好像是在等我。”马长江这样说。他称自己平日是自卑到不敢多讲话的人,但面对“山寨春晚”的摄像机,他在唱歌之前还讲了几分钟的“脱口秀”:“春晚不应该全是艺术,也应该有点儿让老百姓提神的兴奋剂。不一定非要在十二点欢呼,一秒不差,那太精致了。‘山寨春晚不需要那么精致,要有粗一点儿、野一点儿的东西……”

无数如马长江一样的故事令老孟意识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念头已成为无数底层人物寄托梦想的舞台。自“山寨春晚”向全国发出征集节目的通告后,各类投稿和建议源源不断。“他们都怀着美好的梦想,以为只要怎样怎样就可以实现。”老孟有些伤感,他盼望这种给底层人的机会能多一些,能有越来越多的类似活动在“山寨春晚”的带动下出现,“全国各地能百花齐放,即便不一定能开出花来,但起码我要做一点儿尝试。”

老孟这个人

2002年,年近30的老孟在北京打工,每月工资600块钱。为了省钱,他决定过年不回四川老家了。想不到,后来全楼只剩他一人,孤独令他感到恐惧。

那一年,他就产生了组织“北漂”们在北京过除夕的想法。“一个人在屋里只能干啃方便面,人多,就可以就着俏皮话泡面吃了。”只是那时没钱,每年老孟都只是想想而已。

平日里老孟也是个爱热闹的人,他喜欢上网,热衷于加入各种群组,没事就组织一帮不认识的朋友一块儿玩。虽然搞这种活动又贴钱又贴精力,他却乐此不疲,从中能得到一种满足感。一次,他组织了14个人郊游,正巧7男7女,坐满了3辆车。朋友们都开玩笑地赞他“安排科学”,老孟便得意起来,他说至今还记得那种“成功的滋味”。

这次“山寨春晚”的组织也是出于类似冲动。2008年,老孟有了自己的小公司,做婚礼摄像生意,有了辆面包车,有了话筒、音响、麦克等设备。多年的想法有了实现的可能,他便拉上几个朋友:“搞吧!”

最初,他计划“现场观众一百人,视频放在网上再吸引两三千人”,没想到活动一不小心搞大了。开始有一两家媒体报道,后来媒体采访络绎不绝,《华尔街日报》等外媒都被惊动了。随着关注度越来越高,老孟干脆开通了网站,域名为CCSTV(China Countyside TV),同时请专人为节目把关、查询相关法律法规、洽谈转播事宜,还组建了法律顾问团。

他本人也因此小有名气,不是接受媒体采访,就是与各环节的合作伙伴洽谈事务。“我觉得出名有三种,一是英名,一是臭名,还有一种就是像我现在这样,英名臭名都算不上,以后成为什么名也不好说。其实我得不到什么实惠,就是看大家都玩儿得开心,心里就高兴了。”

他身边的团队也是同样想法。其中有些是他多年闯荡北京认识的朋友,更多的则是闻讯赶来的志愿者,都没有工资,惟一的报酬是中午的盒饭。围绕着老孟的那些人里,有曾经凭一把吉他走过西藏、尼泊尔的音乐爱好者,有打理着小公司的北京白领,有在附近教英文的教师,还有正处于失业状态的“北漂”。老孟曾对一个志愿者说:“哥们儿,你也没钱,应该找地方打工去。”对方回答他:“在这儿更有意思。”

穷人有穷人的乐子

“除了面向不回家的人,我们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推一些大家不认识的人和作品出来。”

“山寨春晚”的名头令老孟费了不少口舌。最初他几乎不假思索定了这个名字,认为“山寨”一是体现自娱自乐的DIY精神,二是可以显示他们的草根化、平民化。

在自己的面包车上,老孟贴了醒目的红字:“向央视春晚叫板,给全国人民拜年”。很多人期待节目以精彩的恶搞、嘲讽来针砭时弊,或者发挥“山寨”的盗版特色,将模仿进行到底。不过,老孟说:“人家以为‘山寨春晚就得找一个特别像刘德华的人唱《忘情水》,但我们其实没有什么模仿秀节目,充其量有个口技。”

在节目选择上,他曾深思熟虑,并与自己的“节目审核组”达成共识:要避开一切可能出现的侵权纠纷,以及一切政治风险。曾经有个以“正龙拍虎”为主题的相声段子前来报名,写得还不错,但直接就被筛选掉了。“大过年的不就是要开心嘛,又不是批斗会,又不是忆苦思甜,我们搞那些干吗?”老孟反复提及杨白劳过年给喜儿买一根红头绳时的喜悦,“穷人有穷人的乐子”。

在“山寨春晚”上演唱京剧的罗传帝,以前在澡堂子给人搓过澡,在施工队当过油漆工,许多农民工从事的工作他都干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凭着自己喜欢唱京剧的业余爱好,今年竟然有机会成为“山寨春晚”的一名演员。他说:“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机会,大家可以乐呵呵地一起过年。”

2009年1月18日,老孟带着山寨剧组成员来到北京西客站,迎接从四川阿坝茂县赶来参加“山寨春晚”演出的27位农民。他们穿着羌族服饰,一走出站台就引起人们的关注。老孟介绍说,这些人穿的衣服大多是社会上捐赠的,有的乐器是从地震废墟里刨出来的。他们来表演节目是次要的,主要是想通过“山寨春晚”表达一个愿望:感谢北京人民,感谢全国人民,感谢各国人民给予地震灾区的救援——他们是来感恩的。

事实上,四川阿坝茂县这个村子里的人,迄今还住在国家提供的板房里。就是在这样的艰苦条件下,当他们得知有“山寨春晚”这样一个舞台,能让他们将自己积蓄很久的一种感情释放出来,他们宁愿借路费也要从遥远的阿坝山区赶来参与。

就这样,一个由于自己过年不回家感到寂寞而引发的创意,一路走来引起的效果和关注度远远超出了老孟的初衷:“有这么多人支持我的活动,说明我的创意是成功的。”

(摘自《瞭望东方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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