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美丽

吴丽萍

有时候，我甚至相信：只有破碎的东西才是美丽的。

我喜欢断树残枝、枯枝萎叶，也喜欢旧寺锈钟、破门颓墙，喜欢庭院深深一蓬秋草，石阶倾斜、玉栏折裂，喜欢云冷星陨月缺根，竭茎衰柳败花残，喜欢一个沉默的老人穿着褪色的衣裳走街串巷捡拾破烂，喜欢一个小女孩瘦弱的双肩背着花布拼成的旧书包去上学。每当我看到这些零星的琐事时，我总是很专注地凝视着它们，直到把它们望到很远很远的境界中去。我不知道自己出于哪种心理，但我确实深深地相信：破碎的东西比完整的东西更为真实，更为深刻，虽然它们是那么的平常，那么清淡，那么落魄，甚至那么狼狈。它们从光艳十足无可挑剔的巅峰骤然落地或慢慢地坠下，慢慢地沉淀，慢慢地变形，然后破碎，然后走进我的视线中，走到辉煌已假借给别人的今天。

我不知道它们曾经怎样美丽过，所以我无法想象它们的美丽，因此，我深深沉醉于这种不可想象不可求源的美丽之中，挖掘着它们绚丽的往昔，然后，蓦然回首，将这两种生命形态拉至眼前，黯然泪下，这不可解释的一切蕴含着多少难以诉说的风花雪月悲欢离合，蕴含着多少沧桑世事中永恒的感伤和无限的苍凉啊!破碎的事物就这样印满了重重叠叠的生命的影迹，那么沉厚，那么绰约，那么美丽。

同样，很残忍的，我相信破碎的灵魂才是美丽的。

每当这时候，哪怕我对眼前的人一无所知，我也一定会相信：这个人拥有一个曾经非常美好现在依然美好的灵魂，他经历的辛酸和苦难以及那些难以释怀的心事和情绪是他生命中最深的印记和最珍爱的储藏。只有等他的灵魂破碎的时候，他才会放出这些幽居已久的鸽子，并且启窗露出自己最真实的容颜。我知道：只要他的窗子曾经打开过——哪怕仅打开一秒钟，他就不会是一个老死的石屋了。

能够破碎的人，必定真正地活过，林黛玉的破碎，在于她有刻骨铭心的爱情；三毛的破碎，源于她历尽沧桑后那一刹的彻悟和超脱；凡·高的破碎，是太阳用金黄的刀子让他在光明中不断剧痛；贝多芬的破碎，则是灵性至极的黑白键撞击生命的悲壮乐章。如果说那平凡者的破碎泄露的是人性最纯，最美丽的光点，那么这些优秀灵魂的破碎则如银色的礼花开满了我们头顶的天空。我们从中汲取了多少人生的梦想和真谛啊！

我不能不喜欢这些能把眼睛剜出血来的破碎美丽，这些悲哀而情久的美丽，他们直接触动心灵最柔软的部分，让我随他们流泪欢笑叹息或是沉默——那是一种多么令人心悸的快感啊!而此时，我知道：没有多少人能享受这种别致的幸福和欢乐，没有多少人知道这种破碎的美丽如何细细密密地铺满我们门前的田野和草场，如同今夜细细密密的月光。

是谁说过：一朵花的美丽，就在她的绽放，而绽放其实正是花心的破碎啊!

指导教师:江丽莉

江西省德兴市第一中学高二（8）班（334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