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丹丹：我只是一名话剧演员

2009-05-16吴彤

名人传记 2009年4期

关键词：宋丹丹小品话剧

吴　彤

一

我一直持有这样一种观点：宋丹丹是目前国内一线女演员中的演技派人物。说这话当然是有感而发。

其实很多观众都是从春晚的小品中认识宋丹丹的，而宋丹丹的幸运与不幸都因小品而生：是小品让她声名大振，同时也是小品埋没了她作为一个名演员应有的光彩和成就。因为宋丹丹天生就是做大演员的料，而小品束缚了她的戏路，也分流了一大批本应属于她的观众群。

宋丹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曾经很长一段时间跟小品脱离了关系。前两年虽然和赵本山一个“白云”一个“黑土”很是“般配”，给荧屏前的观众带来了无数欢声笑语，但是宋丹丹还是对上“春晚”演小品十分谨慎。2009年的春晚，她就坚决拒绝出演了。

我知道宋丹丹的初衷肯定不是存心和什么人或什么晚会叫板，她一贯是个直来直去、说话不会拐弯的“炮捻子”性格。我理解宋丹丹的本意并不是说她有了“高处不胜寒”的傲气，而是她认为想以小品的形式在春晚再上一个层次太难了。她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她作为演员的自省意识也是难能可贵的。现如今，观众的口味越来越刁，而她与赵本山的合作也已经延续了好几个年头，想再出新出奇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有一定难度的。这种对自己、对观众负责的态度正是一个有分量、有担当的演员所应有的风范。其实，早已声名在外的宋丹丹时刻记得：自己始终都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一名话剧演员。

二

宋丹丹出名很早，而且属于一夜成名的类型。不能不承认，宋丹丹与电视很有缘分：她主演第一部电视连续剧《寻找回来的世界》就获了“飞天奖”，她上的第一个电视小品就使她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1989年，一个偶然机会，由朋友的推荐，宋丹丹走进了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演播室，轻轻松松演出了小品《懒汉相亲》，不想第二天大街小巷就传学开了“丹丹腔”的“俺叫魏淑芬”、“俺眼神不好”，这始料未及的“爆炸效应”倒弄得宋丹丹有些不大适应。

对于小品创作上的成功所带来的知名度，宋丹丹从未满足，甚至还有种危机感。作为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话剧演员，她更看重塑造出令人叫绝的舞台形象，而且，这也是她的长项所在。在不断的创作过程中，她把一串成功的舞台形象留在了观众心里：《红白喜事》中的农村姑娘灵芝；《上帝的宠儿》中莫扎特的妻子康兹坦斯；《茶馆》里的小丁宝；苏联话剧《回归》中的罗扎；《万家灯火》中没牙的何老太……1991年，她因为在《回归》中的出色表演获得当年的戏剧“梅花奖”。

罗扎是在宋丹丹刚刚演过《超生游击队》名声大噪之时接受的一个角色，也是她盼望已久能让她过足戏瘾的舞台角色：她在剧中扮演一位年逾古稀、且是芭蕾舞演员出身的外国老妪，她面临的是从三十岁到七十岁的年龄跨度和中国姑娘扮演俄国老妇的地域差异。也正是因为与人物之间存在着距离，才更令宋丹丹心驰神往。于是，她毅然牺牲了初为人母的慈爱，每天清早都下一番狠心，匆匆安顿好出生只几个月的儿子，骑车直奔人艺排练场，佝腰驼背地琢磨老人的步态，换着嗓子寻找苍老的语调，观察相识或不相识的老人，先从外形上接近人物。几天下来，她就为人物设计了全套的走立坐姿：走路时，微微前倾的腰背，肩胯轻轻扭摆，手臂不时抖动，再加上老年人特有的摇头病和颤抖的嗓音，把个龙钟老妇的情态表现得极富情趣。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将鲜明独特的外部感觉与丰富细腻的内在心理感受有机地融合为一体：舞台上，透过罗扎体力不支的蹒跚步态，观众们还能依稀看出她往日的风韵典雅;透过她底气不足却极富感染力的笑声，观众们分明听出了她顽强地拒绝衰老却又无力回天的酸楚。宋丹丹巧妙地将角色把握在老与不老之间，真实地揭示出人物既自卑又自尊，既留恋往昔又怕一梦不醒的复杂心态。

宋丹丹被人艺的导演林兆华称为“戏虫”，她的特点是入戏快而且到位，表演情真意切，她的绝活是一旦入戏，经常能把周围正在工作着的同事感动得热泪盈眶，所以导演都很放心把重场戏交给宋丹丹，任其自由发挥。她在《爱你没商量》、《月牙儿》、《我爱我家》等影视剧中的表现都可圈可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1995年拍摄《经过上海》的时候，宋丹丹扮演一个经营服装店的北京女孩，其中有一场与深爱的恋人被迫分手的重场戏：雨夜，恋人突然提出和她断绝关系，突如其来的打击几乎让人无法承受。宋丹丹只用了一个眼神，就把角色从毫无思想准备的惊愕到不解到痛心到无奈表现得极为分明，之后的大段台词也一气呵成，说到动情之处，泪水潸然而下，在场人员包括导演无不动容。

宋丹丹是女演员中少见的“自残型”，她从来都不惜为角色“牺牲”形象，她只爱心中的角色，所以很多观众都会发现，生活中的宋丹丹远比她塑造的那些角色漂亮、年轻得多。而且宋丹丹还有一个有别于其他女演员的习惯：不爱照相，以至于做宣传、印海报的时候，想要来一张她的好照片简直是让人头疼的苦差事，所以有一阵我都想自己学摄影了。

宋丹丹也有苦恼，她很怕导演把她定型，“一旦演过一个茄子，从此凡是紫色的都归你了，你也就失去了成为西红柿或者黄瓜的可能”。所以她接戏十分慎重，尽量不去重复自己。

三

宋丹丹生性乐观，虽然生活也曾对她收敛过笑容，但她依然热爱每个清晨和黄昏，感谢生活赐予她的一切。

生活中的宋丹丹古道热肠，生性开朗、健谈，能够特别家常，也能特别高深，这是一般人拿捏不了的分寸。

在一个小群体中，宋丹丹无疑是活跃分子，无论是策划一项集体活动，还是设计捉弄哪个捣蛋鬼，宋丹丹都是强项，而且从铺垫到实施，从导演到主演，她都亲力亲为，滴水不漏，在充分展示自己活泼天性的同时又让人对其组织能力刮目相看。拍摄《我爱我家》的时候就赶上一次机会。剧组的摄像过生日，宋丹丹悄悄串联着各部门各工种的“我家成员”准备好生日礼物。当天的关机令一下，摄影棚瞬时变成了生日派对现场，又是蛋糕又是彩带，又是鲜花又是拥抱，整个剧组变成了欢乐的大家庭。只记得到最后，硕大的生日蛋糕拍在了每个人的脸上。那张笑大了的合影照什么时候翻出来什么时候乐翻天。

2002年，宋丹丹经过了十年的阔别，重新回到首都剧场的舞台，在《万家灯火》中扮演一位历经沧桑又颇有幽默感的“老太君”何老太。虽然与人物存在着三十年的年龄跨度，但是大家都知道，宋丹丹已经驾轻就熟。宋丹丹仔细研读了剧本，发觉这个人物既有幽默感又有悲剧色彩，分寸感不太好把握。于是舞台上的宋丹丹很注意掩藏自己本身的喜剧色彩以免观众分神。她认为塑造人物的过程其实就是上色的过程，你的颜色越丰富，人物性格就越丰厚，在舞台上就能有光彩，就能吸引住人。观众是看人物，你演得好，就能带动观众跟着你入戏。

舞台上的何老太多年守寡，含辛茹苦独自带大三个儿女，嘴刁心善，眼里决不揉沙子，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宋丹丹完全深入到角色内心，那一段追光下的独白，说尽了老太太一辈子的辛酸。从宋丹丹泪光闪动的眸子里，观众强烈感受到一个平凡女人用一生时间浓缩出来的美丽。宋丹丹在塑造人物的过程中充分展现了刻画人物的深厚功底和观察生活的独到细腻，成为整台演出的夺目亮点。该剧公演之后，媒体和观众对宋丹丹扮演的何老太毫不吝惜赞美之辞，评论家也认为这是宋丹丹阔别舞台之后的一个高水准亮相。宋丹丹也很满足，她说当她在台上独白的时候，台下鸦雀无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忽然间，她听到了观众席里的一声抽泣，此刻她感到了无比的幸福。她手里仿佛有一根线，她松一松，观众就笑笑，她紧一紧，观众就哭了。这是只有话剧演员才能体会到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