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人利己者戒

米 兰

原始时代人与人之间大约很少有纷争，因为可能产生利益冲突的根源只限于食物，而原始人类获取可食用的东西后大家均分而用之，而后再去寻觅，再去耕耘，再去收获，得到的食物再分享。

可能后来出现了权力，有权者妄想攫取的东西多于普通人，逐渐地形成了不平等，再后来便出现了你争我夺。

于是损人利己的现象不仅出现在经济上，在政治、精神等各个领域都有了各式各样的花招儿。

一千多年前出现在《百喻经》里的一个故事，就描述了一个丈夫为占有一个大饼而置贼徒偷窃于不顾，并以妻子被贼徒侮辱调戏为代价，由此而赢得一个大饼的故事，嘲笑了那个愚蠢的家伙——自以为占了便宜实则既损害了自己更损害了别人。

如何劝诫那些损人利己者?如何劝诫那些损公肥私者?还有，那些损人不利己、损公不肥私的人应如何从这则夫妻赌大饼的故事中受到一点启迪、得到一点教训呢?

现代作家沈从文先生创作的杂文《劝人读经》该是一篇警世恒言式的优秀作品。

人们读到这个“夫妻赌大饼”的故事，可能认为这夫妻俩尤其是那个丈夫太过愚蠢了，世间竟有这等愚不可及之事?《劝人读经》告诉我们：“千年前世界上既俨然曾经有个这种丈夫，这性格也似乎就有流传到如今的可能。”这里的“性格”其实就是文化传统。

作者毫不含糊地指出：“如今已不容易遇到这种丈夫了，但却可从别种人物治国政策生活态度得知一二。”

有哪些类似的事件呢?作品举例说“一片土地忽然丢了。”作品创作于1933年10月，那时，正是德、日帝国主义发动侵略战争的最初岁月，中国已经丢失了一片又一片国土，有些人“守着一点同大饼相类似的偏见，或信仰，不发一言，不作一事，沉默支持。”

当今生活中，类似“大饼事件者”。我们还少见吗?

政治运动中那些整人者，前一次他整人，后一次别人整他；前一次运动他告密，后一次他便第一批被打倒……

近年来为争权夺势，副手杀正手多有所闻，到头来，“大饼”未到手，反误了卿卿性命者多矣哉!

损公肥私者屡见不鲜——

环境污染。一些企业只顾“小家”利益，肆无忌惮地排污，置更多人的健康与生命于不顾；而某些政府部门，为政绩而追求CDP，仅以小罚掩盖其罪愆，与大饼事件何异?

出卖土地。各级政府争相出卖国土，“创收”从不公布，资金流向暗箱操作，民众被愚弄，国家受损害。

教育产业化。国家的希望在人才，人才的希望在教育。六十年来，教育受折腾最烈，属重灾户，尤以近十年来愈演愈烈：中小学生负担愈来愈重，健康状况愈来愈差：课程设置不合理，社会需要的不学，学到的社会上不需要；学校分重点与非重点，重点又分尖子班与普通班；大学愈趋市场化，博导是老板，校长官僚化；收费一年比一年看涨，一个中学生入重点校要交五万元之多，教育行政部门与学校利益通吃……

“若有人说了一句话，想提醒他。这些人不正是顷刻之间就会用着顶天真快乐的神气，向人喝着：‘咄，咄，蠢东西，大饼又归我了。”前几天，教育部长被免职；新教育部长能否将广大民众的气愤理顺，将中国教育事业拨正?“大饼”该如何处置?人们拭目以待。

沈从文先生以小说创作和散文创作见长，他的杂文亦有其小说、散文艺术特点。

形象及形象性交显。作品前半部分引入《百喻经》中的一个故事，惟妙惟肖。

幽默俏皮。丈夫虽然看到贼徒窃偷东西，且侮辱调戏妻子，却快乐得拍手大笑说：“咄，咄，愚蠢丫头，你已说话，你输定了!饼应归我，你已无份!”

标题得体。这个题材，这样的题旨。可以有多种标题，但，我以为，以洗先生的为人性格与创作风格而言，“劝人读经”四个字，最为恰当得体。

沈从文(1902-1988)湖南省凤凰县人，现代著名作家，出身于败落的军事官僚家庭。二十岁到北京。1924年开始为文学刊物写稿，逐渐成为《晨报副刊》主要作者。1928年底来到上海，与胡也频等自筹资金独立创办《红黑》杂志。后到上海中国公学、青岛大学任教。1933年9月接手主编天津《大公报·文艺》，该副刊后来成为以北京为中心的北方作家文学主要阵地。其后。他曾去西南联大任教八年，北京大学任教。主编天津《益世报》、北平《经世报》等副刊。共和国成立后，被分配到历史博物馆。改行研究文物，1980年转入中国社科院历史所。一生著作等身，有《沈从文小说选》、《沈从文文集》等。

2009年1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