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邴继福

小兴安岭林区刚开发那阵，女人奇缺。光棍汉找媳妇，多半是攒足了钱，弄套黑“趟子绒”穿上，不管识不识字，胸前别管“友联”牌钢笔，到农村“晃”个媳妇来。模样好的男人，能领回个俊点的；模样不济的，也不会空手，只不过找的媳妇档次差点而矣。

刘罗锅尽管长相不济，却领回个漂亮媳妇。忌妒死不少光棍汉，都纷纷向他取经，他却秘而不宣。

洞房夜之后，新媳妇发现身边躺的不是相看她的那个帅小伙，知道自己中了掉包计，哭得死去活来。这事儿一哄声传遍林场，都骂老刘家缺得，不该让老二替他大哥骗媳妇。

那时，多数女人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新媳妇想，进一家出一家不容易，反正木已成舟，由他去吧。

但感情这东西不能勉强，媳妇尽管白天洗衣做饭尽职尽责做家务，夜里却不乐意履行做妻子的职责。丈夫机关用尽，每每不能如愿，又不好声张，只好哑巴吃黄连。

后来，丈夫看出了门道，媳妇的心思仍留在老二身上。她对老二格外热情，满面春风，主动帮他洗衣服，给他留好吃的。日子久了，老大产生了危机感，不免不寒而栗。

不知是天意还是人意，反正自从那个秋天过后，形势发生了逆转。

一个雨后，罗锅两口子和老二结伴，背着花筐上林子里采蘑菇。

途经一条小河，水流湍急。河面横根碗口粗的倒木为桥，一踩直颤悠。罗锅先过去了，媳妇紧跟其后。媳妇从未走过这种独木桥，特别害怕，只得小心翼翼慢慢挪步。她低头瞅着下边泛花的河水，心直哆嗦。走到河中央，独木桥猛然颤抖几下，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进河里。

秋天的河水又凉又急，冲得站不稳脚。她一连呛了几口水，连呼救命。

她本指望老二能来救她，可他却在岸边袖手旁观。她又急又恨，这时，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回头一看，是自己的男人跳进水里营救她，立时，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湿漉漉的女人上岸后，死死地搂着男人哭叫。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的男人啊！

男人的行动，深深感动了老婆，也拯救了他们夫妇间的感情危机。这之后，妻子成了真正的妻子，罗锅也变成了名符其实的大丈夫。

以后的日子便顺理成章了，媳妇全心全意操持这个家，终日为生儿育女和柴米油盐忙碌，感情也特专一。每当她看到老二，就会想起采蘑菇落水时的情景，便心生怨恨。她常想，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外表这么帅气的男人，竟是个怕死鬼。她甚至想，老二要是有难处，我绝不会帮他。

一年冬天，老二遭到不测。在山场伐树时，他被回头棒子砸伤，伤势很重急需输血。也巧，验遍在场人的血型，只有嫂子的血型能对上。

这个忌恶如仇的女人始终不忘掉河那件事。一想起来，便气不打一处来，她根本不想给老二输一滴血。

大夫做了不少工作，她说啥也不吐口。手术室里等着抢救，别处运血又来不及，大伙都急坏了。

末了，丈夫说了一句话，才让女人挽起了胳膊。

媳妇，你知道吗，那次采蘑菇你掉进河里，是老二在后边使劲晃荡桥造成的。你落水后，老二袖手旁观，我去营救你，这都是我们事先设计好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