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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走和平发展道路的历史场景

2009-05-13曹泳鑫

社会科学 2009年5期
关键词:中国

摘 要:中国的和平发展道路是主观抉择与客观条件的内在统一所规定,具有特定的世界历史场景、国际关系背景、国际共运背景和中国历史背景,因此这条道路有着历史的必然性和不可动摇性。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不但要知道这一道路抉择的原点背景,而且要研究之后和当前新背景即条件的变化,才能看到发展,深刻理解和平发展的要义,也才能明了这一道路是否具有可持续性。

关键词:中国;和平发展;历史场景

中图分类号:D0;D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5833(2009)05-0003-11

作者简介:曹泳鑫,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 (上海 200235)

我们现在已经生活在21世纪,但中国的改革开放与和平发展道路的抉择却是在20世纪。正如研究20世纪的中国革命不可能脱离对当时的国际国内环境的研究一样,研究中国改革开放与和平发展道路也必须首先考察其开辟这条道路的历史场景。回到最初的以及过程当中的国际国内实际氛围去认识发生的一切,我们会发现,中国国内的变革,改变了中国的历史进程;而国际上也发生着变革,世界历史也有了新的进程。中国选择走和平、合作、发展的改革开放道路是执政的中国共产党的英明决策,也有着大的历史和现实场景的基本规定,这条道路有着历史的必然性。正因如此,中国和平发展道路有着不可动摇性。

一、中国选择和平发展道路的世界历史场景

(一)20世纪70年代殖民体系彻底瓦解和世界性民族独立革命运动基本结束

国际关系与世界历史在时间和空间上是同步演变的。当世界不同文明地域相对孤立地发展时,国际关系(并非现代意义上的国家之间的关系)也基本限于地域之内,并形成了各自独立的体系和独特的交往理念。自15世纪“地理大发现”和“新航路”开辟以后,世界相继从地域分割孤立、各自封闭发展的格局,趋向相互联系、依赖、开放的发展道路。伴随着这一进程,不同地域的人们对世界以及自己的认识都有了全新的发展。然而,这种相互关系有着主动被动、强势弱势之分。从国际关系史看,直到20世纪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此前的世界可以说是欧洲殖民主义扩张的舞台,全球各个文明圈内独自运行的国际体系在西欧国际体制扩张之下纷纷解体。

然而,无可否认的是,随后扩张到世界的现代国际关系体系是以西欧体系为基准发展起来的,现代国际关系所包含的主权概念、外交习惯(包括谈判方式)、国际法、自由贸易逻辑大都起源于西欧国际体系。以主权国家为特征的现代国际体系要到欧洲的中世纪去追本溯源。在西欧国际体系下确立的崇尚主权国家平等原则的国际关系观,在亚洲、非洲当时的国际社会里却不存在。在欧洲向世界的殖民主义扩张所形成的国际殖民体系中,主权原则只适用于大国列强。可以说,西欧国际体系的扩展是以整个殖民地诸地域的牺牲为前提的,它向全世界扩张首先形成的是全球殖民体系。

20世纪两次世界大战之后掀起的全球范围的民族解放运动,最终冲垮了殖民体系。新兴国家的首要目标,就是从殖民体系下被奴役的客体上升为自主独立的主体,争得平等参与国际社会的主权地位。为维护国家独立和平等,新独立国家积极援用近代国际法,纷纷主张民族自决、禁止外国干涉、拥有对本国天然资源的主权。联合国宪章则是对这种主权原则的确认、维护和发展。20世纪殖民关系的彻底消失和主权国家体系的全球化发展,无疑是世界政治的最重大进步。虽然调整主权国家国际关系的国际制度和外交思想发端于西欧国际关系体系,但随着当今整个国际体系的重大变化,国际制度和外交思想的原则也在变化。比如,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最显著的变化是出现了对战争合法化的普遍否定和对民族自决权的认可。当然,新的变化还在继续。而且由于制约国际关系的生产力、经济等因素的作用加强,同样已经出现对国家地位、民族自决原则、国家独立主权的挑战。

总之,20世纪主权国家林立于世界,并且有不断增多的趋势。联合国等一系列合作性的国际组织都是建立在主权国家基础之上,同时也是对民族国家的主权地位的有效保障。这就可以说明,20世纪国际关系体系发生变化的特点就是主权国家体系的全球化发展。与此同时,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国际政治会增添很多新内容,解决问题的方式和方法也在变化。无论是发展中国家还是发达国家,传统的政治观念应该随着形势的发展而发展,而不是让新的国际环境去适应思想老套。然而观念的惰性往往比观念的发展更为突出。民族国家最早脱胎于欧洲中世纪的宗教社会,虽然在国家关系的历史上,宗教十字军讨伐式的阴影在淡化,但国家关系中的意识形态色彩依然很浓。19世纪有过东西文化的剧烈碰撞,20世纪的冷战格局是因意识形态而划分为两极体系。信息科技的发展和经济全球化的客观现实,在瓦解着两极体系。这些特征说明,对于新生的社会主义国家来说,在战争和冷战氛围下形成的革命外交路线结束的条件已逐渐成熟和明朗,世界历史进程的推动已让国际关系进入到一个新的历史阶段,生存和发展所面临的主要挑战也已经发生了新变化,为适应经济全球化竞争所要求的科技和国内生产力的加速发展迫在眉睫,为此,一系列变革势在必行,包括国际战略调整在内的改革举措及其改革时代就因此到来了。

(二)求发展成为新时代主权国家之间竞争的主题

在主权国家体系新的扩展进程中,主权国家的制度模式已不再局限于欧洲资本主义民族国家的模式,出现了不同的民族国家类型和发展模式,其中包括社会主义国家等新型主权国家。新独立国家具有共同的反映主权时代特征的目标追求,一般来说,这些共同的目标追求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以现代主权原则为基础建立具有独立主权的现代民族国家;二是在国际上维护和确保自己的国家安全;三是追求以现代化为目标的国家富强。这三个方面的战略目标也必然反映在所有新独立国家的外交思想中,但不同国家在不同时期围绕这些方面会有不同的认识、解释,制订出不同的外交战略。一般来说,前两个目标的国际关系大环境在殖民体系瓦解后有了根本改观,联合国宪章等国际关系规则也提供了一定的保障(虽然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依然长期存在),但第三个目标,也就是国家富强的现代化追求,却并非随着民族独立而自然而然地顺利实现;相反,其环境却变得严峻,道路曲折艰难。尽管现代化有着不同的模式和价值导向,但在解决了独立主权之后,经济增长和国力发展已开始成为国家追求的首要目标。因为它既关系到国内政治和社会的稳定即内部安全问题,也关系到国家和民族的国际地位和国际交往环境能否改善即国际安全问题。

在主权国家体制下,传统的大国在世界范围内争夺资源的方式也发生了改变,各种新的国际战略和发展理念也开始呈现,暴力政治逐渐被和平政治所代替。虽然政治自由主义在跨越主权问题上可能久攻不下,但此时的经济自由主义却在向主权发起新的一轮猛攻。经济依赖关系成为人们的普遍关注和被普遍思考和利用的良机,国家战略更多地围绕它而生成和变化。

总之,世界历史进程到20世纪后期的国际社会状况是,生存竞争主题发生变化,武力争夺逐渐被新的资源争夺形式所代替。在殖民体系崩溃后以及为民族独立而进行的斗争基本结束之后,求发展成为新时代主权国家之间竞争的主题,它直接或间接地成为影响国家主权稳固性和国家安全性的关键因素。而发展的根本性动力依然来自于新的科技革命及其引发的生产力飞跃发展。科技革命使得新生的民族国家有了飞跃发展的历史机遇,也使之面临被边缘化的巨大风险。如何解决好生存和发展问题,是新的世界历史时代所赋予的严峻挑战。

(三)科技革命浪潮推动经济全球化进程加快

人类历史进程的任何巨大变革总是以生产力的巨大发展为动力源。20世纪后期的生产力的巨大发展由一系列的科技革命所推动,它使科技革命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生产力。如果说科技革命推动了近代欧洲资本主义规模经济的产生和扩展,进而推动建立在人类交往基础上的世界历史的形成,并形成了欧洲强势之下的世界殖民体系,那么这次新科技革命适逢主权国家全球林立的新时代,生产力的巨大进步促使人类普遍交往的更充分实现,从而大大地推动了世界历史进程。它使国际依赖加大,使闭关自守成为不可能。

经济全球化是这一历史进程的重要特征。经济全球化并不能必然带来好运,因此,发展中国家对经济、社会、文化权利的强调多与自身的生存关联。经济全球化下,国家或地区之间在经济关系上日益紧密,也日益不平等,许多紧张局面都因之而起,它甚至让主权的普遍性受到怀疑,并成为国家分裂的导火索。在参与国际竞争方面,贫国与富国悬殊很大,有些国家甚至有被排除在经济全球化运动之外的被遗忘的趋势。比如,在1980年,世界上102个贫穷落后国家实现了全球出口的8%,并且有下降趋势(注:到1990年,这一数据则下降为1.4% 。参见[法]米海依尔•戴尔玛斯-马蒂《世界法的三个挑战》,罗结珍、郑爱青、赵海峰译,法律出版社2001年版,第115页。)。而且,随着技术发展的外在化所遵循的自动积累规则的加强,如果没有较有效的保障措施,贫穷国家追赶发达国家的希望会越来越渺茫。由于他们在当今世界格局中依然处于被支配状态,因此,在争取本国经济发展和处理世界事务中与发达国家享有同等权利,无疑是这些国家的长期奋斗目标。他们需要国家和主权的保护,但更需要市场。“市场”被看作经济制胜的法宝。于是,开放市场、利用市场、占领市场成为世界各国发展战略难以回避的主题。市场化可以说是20世纪后期世界经济的典型特征。

中国在结束长达十年的“文化大革命”之后,执政党第二代领导集体在痛惜耽误十年的同时,清醒地认识到上述历史潮流和国际气候的变化,很快转向对发展的思考。发展要科学技术,要商品经济,要和平环境,这一切成为最后得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要跟上科技革命的步伐,赶上经济全球化的大潮,抓住和平与发展的重要历史机遇,进行国内改革和对外开放的结论的客观要求。1978年3月18日,邓小平在全国科学大会开幕式上的讲话反映了这种认识:“现代科学技术正在经历着一场伟大的革命。近三十年来,现代科学技术不只是在个别的科学理论上、个别的生产技术上获得了发展,也不只是有了一般意义上的进步和改革,而是几乎各门科学技术领域都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出现了新的飞跃,产生了并且正在继续产生一系列新兴科学技术。”

③ ④ ⑤ 参见《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87、132、91、86页。)

同年10月,邓小平又讲到中国自身科技、经济水平与世界先进水平的差距:“六十年代前期我们同国际上科学技术水平有差距,但不很大,而这十几年来,世界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差距就拉得很大了。同发达国家相比较,经济上的差距不止是十年了,可能是二十年、三十年,有的方面甚至可能是五十年。”③

然后,邓小平有针对性地强调:认识落后,才能去改变落后,学习先进,才有可能赶超先进,任何一个民族一个国家都需要学习别人的长处④;只有发展,社会主义制度和国家安全才能有可靠保障;四个现代化,关键是科学技术的现代化⑤;要把引进国际上的先进技术、先进装备、先进成果作为中国发展的起点(注:《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11、133页。);要加强国际交流与合作,等等。这些观点代表了1978年执政党高层的正确主张,是实现开放合作外交政策的认识基础,也是解放思想的重要体现。通过开放、合作加快发展科技和经济,成为实施改革开放基本国策的初始动因。

二、中国选择和平发展道路的国际关系背景

(一)霸权主义和西方主导的国际体制依然存在

截至当代以前的主权国家体系,并非发展成熟与完备,仍具有一些不完善之处:一是它源于西方文明,曾是西方文化价值的载体,其中既包含着反映人类文明进步的方面,也残留有将被历史淘汰的旧观念。至今国际社会依然受制于西方所谓强势文化的影响,国际关系充斥着权力政治。二是历来的国际政治主要表现为大国强权关系。大国的主宰地位实际上造成主权国家大小强弱之间的不平等关系。平等主义与霸权主义的斗争会进入新阶段。三是主权国家体系是由民族国家所组成,民族-国家问题本身往往就是主权问题,在经济和政治形势均发生变化的当代,这类问题更为突出。上述问题将是影响国际政治秩序发展的矛盾所在。主权国家体系在20世纪后期才刚刚实现全球化,应该说它还会不断发展和完善,而不是不合时宜。它的发展方向就是要克服上述几个方面存在的不足,实现国际社会的民主化秩序;然而它所面对的是各种势力的抗拒,尤其是在经济全球化与冷战格局结束之后秩序转换的国际局势下,各种斗争更显得复杂难辨。

现实的国际关系体制机制和经济全球化毕竟还处在西方体制的强势主导之下,任何国家要增加国际参与和国际交往,必然要首先面对这一现实问题;不论是否认同,都要首先有所接受并学会用之与人打交道。比如,国家发展必须要有所开放,在西方强权政治影响下,经济全球化中市场的力量不但促动各国经济相互依赖,而且在人权等国内问题的国际干预方面已出现将国家发展的经济权利与人权挂钩的现象。这些说明,政治上的独立自主与经济上的开放、参与、合作势在必行,一国的发展必须面对复杂的国际关系环境,能否大胆进行对外开放并看到其利弊双刃性,在积极参与经济全球化中实现趋利避害,营造有利于自身快速发展的外部环境,就是对国家发展战略和开放道路的严峻考验。

中国作为一个发展中的社会主义国家,当时还处在两极对立的格局之下,所面临的国际关系局面比一般发展中国家更加困难。经济发展越来越需要内部改革和对外开放,需要参与经济全球化,现实的国际体制机制必须面对,不要冲突,要合作,要学会与国际社会打各种交道。所有这些使中国的改革开放道路呼之欲出,那就是想方设法走出一条和平、合作、发展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

而这种和平合作发展道路的国际条件是否成熟、是否可行呢?

(二)冷战格局和国际政治已经开始发生大的变化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得以强大的美国试图领导国际社会,并开始处处以苏联为对手;为了不使以苏联为首的共产主义势力突破雅尔塔体系划定的界限,先后出台了“杜鲁门主义”、“马歇尔计划”等,从东西两线推行遏制苏联的“冷战”政策,形成以反共、遏共为目的的资本主义西方阵营。在西方阵营中建立了北约军事组织和经合组织。与此同时,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东方阵营也逐渐形成,中苏同盟是这个阵营的核心。东方阵营中建立了华约组织和经互会。贯穿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两大阵营的斗争遍及全球,对抗的主要内容是围绕处理战败国问题、战争遗留问题、经济多边问题、殖民地半殖民地的民族解放问题等展开,其中既有两种制度的对抗和冲突,也有国家利益的矛盾对立,中心是美苏对抗。

20世纪60年代,世界政治就已经出现大动荡、大分化的局面,冷战阵营走向瓦解。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西欧和日本经济迅猛增长,独立和反美意识抬头,世界民族独立革命浪潮对昔日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产生致命冲击。到20世纪70年代初,联合国132个成员国中有将近一百个是发展中国家。发展中国家为捍卫民族尊严和保护国家利益,组建了77国集团,发起了不结盟运动等南南合作浪潮。苏联推行大国沙文主义,最终导致中苏联盟破裂以及苏联与东欧国家之间发生武装冲突,社会主义阵营内部因矛盾激化而解体。整个20世纪70年代的世界政治特点是,冷战阵营瓦解后美苏争霸斗争愈演愈烈,东西冷战格局实际上已经被两极霸权格局所替代。与此同时,欧洲、日本等发达国家开始成为政治经济的上升力量,广大发展中国家也成为积极的反霸力量登上历史舞台,其中1973年以石油为武器的斗争严重挫伤了美国等西方大国的经济。这样就形成了两极之下存在“三个世界”的国际政治局面。

从以上国际关系格局可以知道,新中国成立后就被局限在冷战阵营之中,从而造成封闭、半封闭的状态。中国也一直想打破这一状态,20世纪60年代中苏矛盾加剧和同盟关系破裂也是这种反映。20世纪70年代,中国积极呼应了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反帝反霸运动,因势利导取得了外交上的重大胜利,恢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与此同时,中国还利用了西方阵营的矛盾,建立或改善了与第二世界一些西欧发达国家之间的外交关系。与美苏两极的关系也出现了新的变化因素。20世纪70年代两极格局的明显变化特点是苏联处于攻势、美国处于守势。此时苏联对中国的威胁上升,而中美合作的机会亦随之产生。中国也确实抓住了这一时机,突破了冷战思维,顺势而为,大大改善了中西关系,孤立了苏联霸权势力。应当说,20世纪70年代中国外交分别在三个世界都取得了重大胜利,反对霸权主义、维护世界和平、联合和合作成为中国对外政策的三句话,其中反对霸权主义和为国家发展创造一个和平的国际环境就是中国对外政策的纲领(注:《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415、417页。)。这些也为以邓小平为核心的我党第二代领导集体作出在一个相当长时期内没有大战、争取创造一个有利于发展的良好国际环境,并进而作出“和平与发展”是时代主题的判断奠定了基础,提供了国际关系变化的历史条件。

(三)从国家利益出发依然是现实国际关系的最高准则

在以主权国家为国际关系行为主体的时代,考虑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还主要应从国家自身的战略利益出发,各国都是以自己的国家利益为最高准则来谈论和处理问题的。因此,只要国家利益的重心发生了变化,维护国家利益的手段也必然随之改变。20世纪后期世界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呢?对于广大发展中国家来说,就是维护主权利益,这又归根于自身实力发展问题。对此,1974年邓小平在第六届特别联合国大会上的发言就指出这一点:“发展问题的实质,就是发展中国家维护国家主权,发展民族经济,反对帝国主义、特别是超级大国的掠夺和控制的问题。”(注:《人民日报》1974年4月11日。)也就是说,国际关系上控制与被控制、掠夺与被掠夺的根源在于民族经济的发展水平和落后国与发达国之间的南北差距,这也是南北问题的实质。因此,现实世界的最大问题是解决落后国家的发展问题,为此需要寻求新的国际合作途径,尤其是南南合作。邓小平在谈到南北问题和南北合作的必要性时指出:“世界上的国家富的愈富,穷的愈穷,解决这个问题是国际舞台上的一个重要课题。……改变国际经济秩序,首先是解决南北关系问题,同时要采取新途径加强南南之间的合作。” (注:《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0页。)

对于发达国家来说,通过继续控制、占有或谋取发展的资源优势也是最重要的战略利益。在殖民时代结束之后,寻求新的资源控制形式势在必行,大规模的武装侵犯和军事占领开始让位于经济合作等和平方式来维持发展优势。与此同时,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发展也为发达国家提供了广阔的市场,南北两极分化下去必然同时制约两方发展。邓小平进一步把南北问题同和平问题一起并称为国际上的两大问题,他说:“国际上有两大问题非常突出,一个是和平问题,一个是南北问题。还有其他许多问题,但都不像这两个问题关系全局,带有全球性、战略性的意义。现在世界上北方发达、富裕,南方不发达、贫穷,而且相对地说,富的愈来愈富,穷的愈来愈穷。南方要改变贫困和落后,北方也需要南方发展。南方不发展,北方还有什么市场?资本主义发达国家遇到的最大问题是发展速度问题,再发展问题。所以,南南合作还有一个意义,可以推动南北合作。” ②

《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96、127页。)

也就是说,不论是南南合作还是南北合作,都是国际关系从现实国家最大利益出发的内在需求。合作是国家利益的内在需求,和平也是国家利益的内在需求,一方面,现实维护和平的力量有了很大增长,另一方面,和平已经成为世界人民的普遍需要。中国执政党的领导核心也看清了这种国际形势的变化规律,正如邓小平所指出:“……世界和平力量的增长超过战争力量的增长。这个和平力量,首先是第三世界,我们中国也属于第三世界。第三世界的人口占世界人口的四分之三,是不希望战争的。” ②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也是发展中国家,真正的社会主义国家必须是反对霸权主义、维护世界和平的。中国属于发展中国家,希望自己发展起来,需要一个长时期的和平的国际环境,而战争对中国毫无好处。邓小平明确告诉世人:“我们提出维护世界和平不是在讲空话,是基于我们自己的需要,当然也符合世界人民的需要,特别是第三世界人民的需要。”

《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417页。)20世纪70年代后期开始,中国就及时地对过去的革命外交路线进行了重大调整,从积极改善周边环境开始,逐步扩展和平共处和友好合作范围,将加强国际合作作为对外开放的主要手段,其目的依然是为了解决好和平与发展问题。

三、中国选择和平发展道路的国际共运背景

(一)列宁曾经提出和平共处与经济开放的思想

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发展中国家,中国改革开放选择走和平、合作的发展道路,有没有思想理论依据和经验上的参照呢?有的。虽然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社会主义国家长期处在冷战阴影下,并一度形成东西两个敌对阵营针锋相对、互相排斥的格局,但社会主义国家自从于20世纪初诞生后,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两种制度并存的状况就已经成为现实,而且并存方式也并不只是冷战或冲突,也不是一直处在绝对敌视、隔离状态。实际上,社会主义国家领导人非常明白,需要创造一个和平友好的国内建设环境和国际关系环境,通过国际合作和互通有无引进世界先进文明成果来发展社会生产力、完善社会主义制度。社会主义国家在政策、实践上也确实作到了与不同制度国家和平共处、合作发展的尝试。苏联早期的无产阶级革命导师列宁在领导国内实行新经济政策的同时,积极主张并制定了和平共处的国际战略,斯大林在领导苏联社会主义建设和复杂的国际斗争环境中,也长期坚持和平共处与互利合作的战略策略。新中国第一代领导人也非常重视创立和平友好的国际环境,在制定反对霸权主义、维护世界和平的外交战略基础上,明确提出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作为处理国际关系的基本原则。虽然冷战爆发后社会主义国家被迫处于相对封闭和制度对立状态,但这种封闭毕竟不是常态,常态应当是:在一个不同制度长期共存的世界,和平共处,合作发展。中国改革开放的和平、合作、发展的外交战略选择,就是要回到这种常态,符合这种常态。这种选择在20世纪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社会主义发展史上,是有据可依的。

列宁时代,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并存局面已经成为客观现实。列宁分析了造成这一客观现实局面的原因、两种社会制度之间的必然关系和社会主义国家的现实任务,其中有丰富的国际合作与和平共处的战略思想。在列宁看来,造成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两种社会制度长期并存局面,是符合历史发展规律的。从世界范围看,就像封建制度与资本主义有过并存局面一样,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制度都是历史发展的产物,并非任何个人和社会集团的主观愿望所决定。但两种社会制度的并存,并不意味着两者的矛盾和斗争的消失。在社会主义制度确立和发展的历史进程中,经历过国际资本主义严重的军事干涉,如十月革命胜利后14国武装干涉苏俄,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国际资本主义势力从没有放弃敌视和颠覆社会主义制度的立场。只是在武装干涉力不从心和失败之后,面对已经变化了的世界,才不得不承认社会主义国家的存在这一现实,即承认两种制度共存的现实。与此同时,已建立的社会主义国家面对敌强我弱的现实,也改变了斗争的形式,利用资本主义世界的矛盾,甚至与资本主义国家达成暂时的妥协,改善生存和斗争环境,赢得和平发展的机遇和为社会主义的最终胜利创造条件。因此,在列宁时代,不但两种社会制度长期并存的现实得以确认,而且两种不同制度国家之间的斗争形式和国际关系模式也发生了变化,使和平共处有了可能。

在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制度并存的时代,社会主义国家除了面对资本主义世界必须处理好与发达世界的关系外,还要面对其他的国际关系,必须认真处理好与所有民族国家的关系,其中最重要的是处理好民族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之间的关系。在殖民主义体系时代,支持世界上反对殖民主义的民族革命无疑是列宁时代社会主义坚定不移的思想主张。但与此同时,列宁也强调,共产主义是不能依靠暴力来移植的,更不能“按照订单和协议”在别的国家里“定做”革命,必须坚持主权独立原则。

在生产力落后和经济贫弱的国家搞社会主义,而且处在资本主义世界和帝国主义国家的包围之中,最迫切的任务莫过于增强国家实力,其中发展生产力是根本任务,发展经济是最直接的要求。为此,苏联很快从战时共产主义转到实施新经济政策上来。新经济政策要求在国内搞活市场,在国际上改善发展环境,在资本主义世界的缝隙中抓住生存机遇,并尽可能争取外援。因此社会主义国家就不但需要同资本主义世界并存,而且需要与资本主义世界进行经济交往,发展经贸关系。对此,列宁一再向人们作出解释和论证:“旧东西我们不应该拒绝。我们迁就资本主义强国而作的许多让步,使它们有充分的可能同我们来往,保证它们的利润,有时可能是比应得的更大的利润。同时,我们只从全部掌握在国家手中的生产资料中让出不大的一部分。” ③

《列宁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34、731页。) “社会主义共和国不同世界发生联系是不能生存下去的,在目前情况下应当把自己的生存同资本主义的关系联系起来。”(注:《列宁全集》第41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67页。)“我们站在一条非常明确地划定的道路上,从而在世界各国面前保证自己取得了成功,尽管其中有几个国家直到现在还想声明不愿同我们坐在一张桌子旁。但是,经济关系和随之而来的外交关系正在建立起来,应该建立起来,而且一定会建立起来。凡是反对这样做的国家,都有落在别国后面的危险,也许在某些相当重要的问题上会有陷于不利地位的危险。”③

列宁生前曾有过一系列对外开放的思想和政策主张,也领导实施了一些国际合作的具体战略,制定了具体政策策略,包括实行租让制,兴办合营公司,高薪聘请外国专家,签订贸易合同,引进国外先进技术,等等,在实践上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并提出社会主义需要更加灵活的政治经济和外交政策,努力营造了社会主义自身发展的国际环境。这些对于新生的社会主义制度的巩固和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二)斯大林从和平共处政策转向两大阵营对抗战略

列宁在苏联刚成立不久就不幸逝世。之后,斯大林长期领导苏联的国内建设和国际斗争,继续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并根据苏联和世界的实际制定国策,继续长期坚持和平共处、开放合作的对外战略。苏联成立后,仍然长期处在世界殖民体系时代,帝国主义战争和民族解放斗争成为这一时代世界人们要面对、关注的中心问题。斯大林认识到资本主义世界经济、政治发展的不平衡规律,在实践中利用资本主义矛盾和利益冲突寻求合作对象,赢得自身发展的有利环境。苏联的战略还包括联合世界和平力量,通过合作建立反战的统一战线,反对、制止或延迟帝国主义战争的爆发。斯大林指出,如此维护和平是“因为只有在和平的条件下才能以我们所希望的速度推进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注:《斯大林全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1954年版,第172页。)。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苏联同美、英结成了反法西斯战时联盟,苏、美、英三国首脑通过德黑兰会议、雅尔塔会议、波茨坦会议这三大著名的国际会议确定了新的国际格局,并促成了战后新的国际体制——雅尔塔体系。战后,苏联鉴于战争的经验教训,一方面依然希望采取协商、和平的办法处理国际关系中的矛盾,同时用增强国防力量的办法来防止战祸的再次发生。而美英两国则通过一系列的冷战言行拒绝了战时形成的与苏联的合作关系。1947年相继出台的“马歇尔计划”和“杜鲁门主义”,使西欧国家在接受美国经济援助的同时,结成以美国为首的在全世界反共产主义的阵营。苏联也针锋相对地调整了对外战略,采取相应行动促成社会主义阵营的形成。从此,美苏之间的冷战和东西两大阵营对立,成为一个长时期国际格局的重要特征。

应当说,斯大林领导的苏联在两极对立的冷战格局形成以前,以坚持和平共处与合作发展的国际战略为主;直到1947年4月,斯大林还阐述了两种不同社会制度的国家之间共处与合作的思想。他在谈到美苏关系时明确指出:“这两种制度当然能够彼此合作。就它们的合作而论,则彼此之间的差别并无重大的意义。德国和美国的经济制度是相同的,然而它们之间却发生了战争。美国和苏联的经济制度是不同的,但它们彼此并未作战,而且在战时还相互合作。两种不同的制度既然在战时能够合作,在和平时期又为什么不能合作呢?” ③

《斯大林文选》,人民出版社1962年版,第491、493页。)斯大林进一步阐述了相互尊重各自社会制度是合作的基础:“不应醉心于批评彼此的制度。每一国的人民都维持着它所愿意维持和可能维持的制度。哪一种制度更好,——历史会证明的。应该尊重人民所选择和赞同的制度。美国的制度究竟是好还是坏——这是美国人民的事。合作并不需要各国人民具有同样的制度。应该尊重人民所赞同的制度。只有在这种条件下,才能合作”③。应该说,斯大林对于两种制度之间的合作的估计有些过于乐观了,苏联在实际的外交上为遵守国际合作的原则也采取了某些妥协和让步,但随后西方的冷战步伐加快,使苏联与西方的关系发生了急剧变化,斯大林的思想由坚持共处与合作转变为强调对立与斗争。

(三)苏联转变为霸权主义和社会主义阵营分裂

20世纪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最大的历史教训,就是社会主义阵营的领头羊苏联走上了霸权主义道路。在社会主义国家之间的国际关系中,苏联成为老子党,可以发号施令,动武动粗干涉别国内政;在世界范围内则与美国争夺和划分势力范围。它使得两极阵营对垒,走上了世界范围的霸权争夺和社会主义阵营内部的强权政治,并最终使得社会主义阵营走向分裂、瓦解,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遭受重创。苏联走向霸权主义并最终解体的教训极为深刻。它对中国选择和平发展道路是极为重要的前车之鉴。无论一个国家多么强大,无论它实行的是什么社会制度,只要走上军事扩张、称霸世界的道路,就不能避免战略上的失败乃至国家解体和制度崩溃的命运。霸权、扩张同封闭、守旧一样,会给国家发展带来灾难。这种教训也使得社会主义国家开始反思不同制度的国家和相同制度的国家之间和平共处的必要条件和现实可能性。

中国作为发展中社会主义大国,长期处于比较困难的国际环境之中,不仅需要打破苏联霸权主导下的阵营体系,摆脱其阴影;而且要在世界范围和非阵营之间重新调整外交战略。在毛泽东提出三个世界划分论断之后,邓小平进一步提出,在世界范围内谁搞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就反对谁,而不是以意识形态划线。邓小平指出,“各国党的国内方针、路线是对还是错,应该由本国党和本国人民去判断”,“但是,一个党和由它领导的国家的对外政策,如果是干涉别国内政,侵略、颠覆别的国家,那末,任何党都可以发表意见,进行指责。我们一直反对苏共搞老子党和大国沙文主义那一套。他们在对外关系上奉行的是霸权主义的路线和政策。”“我们反对人家对我们发号施令,我们也决不能对人家发号施令。这应该成为一条重要的原则。”(注:《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版,第318、319页。)

在反对霸权主义上打破意识形态界限,在引进、吸收、借鉴、利用技术等文明成果上也打破意识形态界限,这就成为中国改革开放新时期的外交战略突破和显著特点。早在1978年,邓小平就指出,“我们要把世界上的一切先进技术、先进成果作为我们发展的起点”。并且同时指出,“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中国永远属于第三世界,永远不称霸”(注:《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2版,第111、112页。)。这两点就是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的基本思想,也成为中国改革开放和外交战略的逻辑基点。改革开放进程中,中国关于和平发展的时代主题判断、和平发展道路的确定,以及和平、合作、发展的和谐世界大战略的提出,都始终遵循着这一逻辑基点。

四、中国选择和平发展道路的中国历史背景

(一)新中国长期处于被遏制的国际环境之中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标志着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历史的结束,并且中华民族正好经历着内部制度与国际殖民体系同时巨变的历史时代。中国具备了在国际舞台上挣得独立和自主地位的历史条件,中国人选择了依靠社会主义建立主权国家的道路,拓开了中国与世界关系的新历程。然而,中国与世界关系的发展并非如中国所一相情愿的那样一帆风顺。因为,独立并非意味着民族和国家在国际关系中能获得平等的地位。世界在从殖民体系向主权国家体系的转型过程中,旧体系下长期发挥作用的国际制度和价值体系不会很快转变。新中国坚持反对霸权主义、维护世界和平的政策主张,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巩固民族独立、争取自主发展。

任何一个民族都渴望自己国家富强起来,只是实现方式不同而已。影响这种实现方式选择的,有客观因素和主观认识。早在抗日战争期间,中国共产党就已对中国社会的认识相当清晰,希望战后中国能赢得一个和平的国际环境和一段相当长的新民主主义经济增长时期,所得出的判断是:

中国的社会不是资本主义的。它的经济仍然是半封建经济,我们不可能一跃进入社会主义。实际上,因为我们至少比世界其余大多数国家落后200年(注:这是当时一位中共领导人对毛泽东新民主主义经济思想的阐释,见刘志光《东方和平主义:起源、流变及其走向》,湖南出版社1992年版, 第184页。)。也就是说,中国并非急于按当时理解的社会主义高级经济模式组织经济建设,可以利用资本主义发展生产力,也要利用国际经济的力量。对此毛泽东同志曾经有过以下论述:

有些人不了解共产党人为什么不但不怕资本主义,反而提倡它的发展。我们的回答是这样简单:拿发展资本主义去代替外国帝国主义与本国封建主义的压迫,不但是一个进步,而且是一个不可避免的过程,它不但有利于资产阶级,同时有利于无产阶级,现在中国是多了一个外国的帝国主义与一个本国的封建主义,而不是多了一个本国的资本主义,相反地,我们的资本主义是太少了。……中国必须工业化。在中国只有通过自由企业和外资援助才能做到(注:转引自刘志光《东方和平主义:起源、流变及其走向》,湖南出版社1992年版,第185页。)。

可以看出,中国共产党的初衷是:发展中国的经济就不能搞闭关锁国,应对外开放,引进外资(尤其是美国的援助,因为中国知道苏联在战争中经济上的损失惨重)。然而国际关系的外部力量的制约(比如前面分析过的美苏态势),已成为新中国某种程度孤立封闭的客观成因,也是促使中国从新民主主义革命较快发展到社会主义革命的重要客观因素。它至少在实践上使中国人领悟到两点:一是只有自己国家实力的增强,才能实现国家的统一、独立、自主和安全;二是外来援助固然重要,但却最不可靠。总之,在国际关系的特殊阶段,中国人关于中国与世界经济关系的思想因难以付诸实施而中断发展,于是,新中国逐渐形成了以独立自主为主,以争取外援为辅的经济方针。在外援方面,尽量和苏联等一些“兄弟”国家团结一致,从中取得同情和援助,这可谓是“一边倒”外交战略的经济动因。这种对外经济关系上的自力更生态势逐渐孕育出三个方面的思想动机:第一,促进国内发展。第二,避免依赖外国。第三,要改革世界经济。反映这三点的具体的表述如:独立自主、自力更生是社会主义国家指导经济建设的基本政策;依赖别的国家是危险的;通过自己的努力,摸清社会主义建设的规律,而不是照搬别国的经验,目标是根据我国的条件和需要建立独立的和现代的国民经济体系;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不意味着闭关自守和自给自足,不排除在平等互利原则基础上发展国际经济和贸易关系;必须学习各国和各民族的优点,但本体是不能改变的,我们不能学习西方的本体,我们只能使用西方的技术;社会主义国家与资本主义国家的商业接触,有助于扩大国际反帝统一战线和反对美苏两个超级大国争霸的斗争;中国进行的国际援助,给予援助的目的不是使受援国家依赖中国,而是使之朝自力更生和独立发展经济的道路前进;经济相互依赖的现象是由资本主义经济体制决定的,那些依赖别国的国家,一旦经济危机风暴吹来,实际上不能掌握他们自己的命运;反对不等价交换;不等价交换是帝国主义剥削的主要形式之一,在世界市场中,必须为进出口物品的公平合理价格而斗争;消灭帝国主义和霸权主义的控制、剥削和压迫,彻底改变建立在不平等和剥削基础上的旧的国际经济关系,在穷国富国之间根据彼此尊重主权和平等原则建立新的国际经济秩序;等等。

(二)争取和平的国际环境与倡导和平共处五项原则

当然,尽管新中国从来都没有明确声明采取自给自足和封闭的政策,而且封闭也并不是自力更生的必然结果,但由于明确强调了内部发展是第一位,因而容易导致在国民经济中把对外经济关系摆在次要的地位,而且客观上与外界接触得不够,难免也会形成思想的狭隘发展和意识形态偏执;在看待与资本主义世界的经济关系方面,突出强调剥削关系,在将科学技术当作“用”引进时,将市场和商品看作资本主义的“体”而加以拒斥。两极格局将世界市场人为地分割成资本主义自由市场体系和社会主义计划市场体系,因此在人们观念上,两个市场是能够长期平行发展的,不承认世界市场内在的全球化联系,不愿意引进外资,经济发展中保持既无外债,又无内债等。实际上,这种局面在经济全球化大潮的冲击之下很难持久,只会严重妨碍经济社会的健康发展。造成这种局面的因素,有冷战格局的国际背景,也有社会主义建设初期认识上的局限。

中国作为社会主义发展中大国, 无论从生存意义还是从发展和崛起意义上说,都需要在国际关系中强调和平共处与国际合作。首先,从战争中诞生的新中国,求得国际和平是最渴望的目标。所以,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就提出“同一切愿意和平的国家团结合作” ②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文集》第6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34、334-335页。)的主张,并说,“缓和国际紧张局势,不同制度的国家可以和平共处,这是苏联提出来的口号,也是我们的口号,……总之,国际上我们就是执行这个方针,只要在和平这个问题上能够团结的,就和他们拉关系,来保卫我们的国家,保卫社会主义,为建设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而奋斗”②。其次,要学习西方发达国家先进的科学文化。在关于生产力落后国家(东方)如何对待西方发达资本主义的认识上,毛泽东说:“我不是反对西方的一切,而只是反对那些帝国主义压迫人、欺侮人的东西。它们的文化科学我们要学习。东方人要向西方人学习,要在破除迷信的条件下学习西方。” ④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59、71页。)第三,以国际合作促进经济发展无疑是中国的最大愿望。毛泽东指出:“搞经济关门是不行的,需要交换”,“和别的国家互相帮助,发展经济关系”④。面对西方经济发达国家的经济封锁,中国愿意在经济、贸易、技术、文化交流等方面打破意识形态和制度界限,同西方国家建立合作,毛泽东在会见法国议员代表团时说,“你们不是共产党,我们也不是你们的党;我们反对资本主义,你们也许反对共产主义。但是,还是可以合作。在我们之间有两个根本的共同点:第一,反对大国欺侮我们。……第二,使两国间在商业上、在文化上互相往来”(注: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70页。)。这些充满真知灼见的思想观点,是新中国制定外交战略的理论基础,也是后来打破外交僵局和制定改革开放政策的指路明灯。

(三)打破孤立、改革开放使中国站在历史的新起点

邓小平后来从反思中国与世界的关系出发来看待中国改革开放前后的外交变化,他认为“我们建国以来长期处于同世界隔绝的状态。这在相当长的时期不是我们自己的原因,国际上反对中国的势力,反对中国社会主义的势力,迫使我们处于隔绝、孤立状态。六十年代我们有了同国际上加强交往合作的条件,但是我们自己孤立自己。现在我们算是学会利用这个国际条件了”(注:《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32页。)。面对国际殖民体系解体后各国经济实力发展竞争的新形势,邓小平指出:“世界在变化,我们的思想和行动也要随之而变。” ④

《邓小平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74、269页。)

1978年开始实施的中国改革开放方针政策的中心点,就是从以阶级斗争为纲转到以发展生产力为中心,从封闭转到开放,从固守成规转到各方面的改革④。随后,“发展是硬道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等思想得以贯彻落实,旨在增强中国的经济实力。

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确实顺应了历史大潮,中国选择自身特色的社会主义和平发展道路与世界历史转折和国际国内客观现实要求是完全一致的,成功的关键在于及时抓住了这一最重要的发展战略机遇期。这一变化的时代背景主要有两大特点:一是国际关系体系相对稳定。20世纪70年代,世界范围内大规模的民族解放运动基本结束,殖民体系瓦解,主权国家林立,真正的世界性主权国家体系确立并稳定下来,这使得之后各国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国际形势在逐渐从政治革命转向经济竞争。二是不同社会制度的对立在形式上有所变化,从激烈的冲突、对抗性竞争向共处、交往合作性竞争方式转变。对于这两个方面的时代特征,谁认识得越早,谁的外交战略越灵活,谁就越能为国家发展抓住历史性的战略机遇期。中国共产党的改革开放举措则顺应了这一时代变迁,赢得了难得的发展机遇期。与此同时,中国选择和平、合作的发展战略,针对世界历史和国际关系时代背景的变化,及时调整了自己的国际秩序观,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作为新秩序主要内容,将和平解决国际争端作为国际新秩序的基本原则和方式,将以合作促发展作为建立国际新秩序的主要推动力,将不结盟、不当头、不称霸作为自己的外交姿态,将反对霸权主义、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共同发展作为自己的外交目标。这些顺应了世界历史潮流和时代改革潮流,为民族振兴和国家崛起铺就了一条越来越宽广的和平、合作道路。

在中国共产党的十七大报告中,胡锦涛总书记明确告诉人们,我国改革开放已经站在了新的历史起点上。这就是说,环境和条件在发生变化。在变化了的环境条件下,中国的改革开放与和平、和谐发展的内外道路的依据在哪里?哪些条件在规定和制约着这一道路的承续?新的历史起点的特点是什么?中国道路面对那些新的挑战?等等问题都值得人们去重视。因此,在对中国改革开放与和平发展道路进行回顾和总结的时候,既要研究这一道路起步时的历史环境和条件,也要研究当前新的环境条件的变化。这样才不会造成一种只顾回头却不往前看的短视,才能看到中国和平发展道路的可持续性,深刻理解和平、合作、发展的要义。

(责任编辑:李 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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