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融危机反思新自由主义金融理论的缺陷

乔洪武　逯　建

中图分类号：F830 文献标识码：A

内容摘要：文章指出，本次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不仅仅是经济的周期性起伏，缺乏金融监管、没有对系统金融风险进行控制才是其能够造成如此大破坏的重要原因，而造成金融监管缺位的理论基础，正是早已在西方成为主流经济政策思想的新自由主义。

关键词：金融危机 金融监管 新自由主义

上世纪80年代初，为了彻底解决经济增长停滞不前同时通货又高速膨胀的“滞胀”问题，西方开始抛弃被公众信奉了近40年的凯恩斯主义，转而采纳新自由主义经济主张。新自由主义原本不是一个学术派别，是由伦敦学派（奥地利学派）、货币学派、理性预期学派、公共选择学派（后三者又被统称为芝加哥学派）等在反对凯恩斯主义政府应积极干预市场的政策主张过程中逐渐融合形成的。它们虽对政府干预的负面效果认识不同，如伦敦学派认为政府干预只会使事情变得更糟，货币学派认为政府干预制造出的只是虚假繁荣，理性预期学派认为政府的政策会因人们的预期而丧失效力，但它们都在基本思想上与斯密、马歇尔等老自由主义者的认识保持一致：只有尽量依靠市场、充分明确产权责任，尽可能地将企业交给最合适的人管理，同时限制政府的权责，才能保证经济以最大的效率稳健地发展。新自由主义对经济的这些认识同自由市场的信仰一起，在西方最近30年被普遍广泛地接受。

新自由主义金融理论的发展演变

针对西方20世纪70年代的经济问题，新自由主义各派提出了一系列解决方案，其中最为我国学者熟知的，当属紧缩财政开支、放松政府管制、保护私有产权并进行私有化改革、贸易自由化等政策建议，新自由主义的金融货币思想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为了防止政府过度使用货币发行的权力，自20世纪50年代开始，货币学派的弗里德曼等人就对货币进行了长期的研究。研究的结果表明，美国自从政府干预货币市场以来，经济的起伏都是货币不当供给造成的。按照凯恩斯主义的做法，为克服当前的困难而采用的货币政策虽然在短时间内解决了问题，但却为下一次经济周期埋下了伏笔，并且随着经济总量的变大，经济波动会因内外双重作用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货币学派连同新自由主义的其他派别一起，都积极主张恢复19世纪的金本位制度。因为黄金是有具体实在的，因此其货币价值是最不容易被扭曲的。货币学派对货币的主张被奥地利学派吸收，变成了“自由银行”的思想。奥地利学派的精神领袖哈耶克，曾在20世纪70年代特意写作了一篇《货币的非国家化》，用以宣传政府不干预货币及银行事务的思想。他在书中甚至还提出了国家将货币的发行权交由银行的极端主张。虽然他自己也承认他的这一主张仅有理论意义，在现实中还无法实行，但他还是为他的后继者提供了一条金融自由化的思路。

奥地利学派的不少后继者，如罗斯伯德、怀特、萨尔金都坚持应该建立富有弹性的“自由银行”体系。在“自由银行”体系中，政府不再控制银行活期存款或定期存款的准备金率，基准利率大小也交由央行根据市场行情决定。“自由银行”口号的提出实际上为政府放松对银行监管埋下了伏笔。

随着新自由主义在20世纪80年代后成为西方国家经济政策的主导理论，解除金融监管也成为了那个时代西方国家经济改革的主题之一。80年代中后期，《金融服务法案》和《金融改革法案》在西方各国相继获得通过。这些法案的指导原则，就是解除对银行等金融机构的不必要的限制，鼓励通过竞争、兼并达到效益与规模的最大化。新自由主义放松对金融业管制的思想还通过计划经济体制国家的转轨在不发达国家广泛传播。1990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以及发展中国家的代表达成的“华盛顿共识”，更是使得银行脱离国家监管的做法成为一条普世标准。

20世纪90年代后，随着美国的产业转型，IT业与服务业成为了经济新的增长点，各种新的金融工具、理财产品被创造出来。金融业的迅猛发展大大提升了美国的经济实力，却同时也埋下了相当多的隐患。如本次金融危机的导火索“次贷”，其发行总额就在2001年到2006年的短短5年间增长了5.3倍。金融行业如此疯狂的扩展速度不是没有引起学界的注意，如美国经济学家、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委员爱德华•葛兰里奇就曾多次在不同场合指出次贷可能存在问题，但都因为人们对金融行业自身健康程度的过分乐观估计而被忽视。受到新自由主义金融行业可以自发调整认识的影响，西方的金融学、经济学研究被过分限制在金融衍生工具的开发上了，金融学风险的研究一般也被限制在了公司理财的内部，宏观的系统金融风险则成为薄弱环节。而由于数学的大量介入，对金融学风险进行整体控制进行研究对外行人来说是十分困难的，以至于金融危机爆发的时候，美国的许多著名学者还没搞清楚危机是如何具体产生的。

新自由主义金融理论的缺陷

新自由主义的货币金融思想可以说是自由市场思想在金融领域的延续，因金融长期以来被认为是实体经济的虚拟表现，所以人们自然的以为金融也会与实体经济具有同样的特点。新自由主义对金融的这种认识其实是忽视了金融业的特殊性，因为：

首先，金融行业是具有高度垄断特征的行业。尽管历史中欧美各国的金融业也是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小公司的相互竞争，但随着人类活动能力的增强、彼此间来往的频繁，能够对金融市场产生显著影响的大型公司早已取代小型金融机构成为当今金融业的主要形态。虽然按照新自由主义的理论，这些寡头的私有金融企业能够受到来自同样私有的作为金融资产监管者的信用评级公司的监管，从而维持金融市场的稳定，但新自由主义还是很难保证处于监管与被监管的双方不会在私下达成某种协议从而令低收益或高风险的金融产品在市场上流通。为了使金融监管不受金融寡头的左右，从事监管的机构必然也是个别的，这在暗地里就为金融机构之间的媾和提供了便利。一旦政府与公众舆论缺位，对金融监管的监管有所放松，金融市场就极有可能出现问题。

其次，新自由主义忽视了有限的金融机构与无限的社会责任的矛盾。金融机构的产品，是每个人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货币。货币的稳定关系到现代社会每一个人的生活，因此货币实际上承担了社会的无限责任。但正是这一无限责任的产品却是由只有有限责任的金融机构承担的。万一危机爆发，金融机构的从业人员完全可以全身而退而将一系列问题留给社会去解决。因此他们在平时就会不顾风险、强行让那些只有中低回报率的金融产品上市，从而造成隐患。而一旦金融企业面临困难，政府就会陷入救助与不救助都有欠公平的矛盾。金融行业本身具有很强的外部性，对这些外部性的纠正不是仅采用新自由主义式的私有机构相互制约的机制能够解决的。

再次，新自由主义没有预料到30年之后经济的虚实关系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经过金融业30年的大发展，在今日的金融机构中流通的票面资本会是实际资本的几倍之巨。金融早已不是围绕着经济在运转了。并且由于金融机构之间的业务往来错综复杂，金融市场完全可能因为自身的一些意外事件造成剧烈波动，这些波动反过来会影响经济。在虚实关系发生倒置的今日，新自由主义的市场信念还能否成立？本次由“次贷”引发的金融危机，以及美国政府不得不出手援救多家金融机构的表现来看，新自由主义所持的金融市场能够自稳定的信念是彻底错误的。

金融危机对金融行业监管的启示

不能过度放松对金融行业的监管。欧美各国的经验已经证明，完全放任金融业发展的政策是行不通的，而我国尚处于发展中国家阶段的国情也要求我国金融企业在赚取更多利润的同时，还肩负促进经济良好健康发展、维持社会稳定的责任。

谨慎发展金融行业。此次金融危机的事实表明，欧美各国的金融机构其实对他们自己开发出的金融产品会造成哪些结果都不甚了解。我国近30年来金融业一直发展比较稳健，是我国能够在这次金融危机中相对从容一些的重要原因。这一基本方针还应该继续坚持。

应该更加全面认识到新自由主义的缺陷。新自由主义的金融理论在实践中的失灵不仅会影响到一系列的金融政策，还会引发人们对新自由主义以及自由信仰的怀疑。我国长期以来对新自由主义还是持批判地吸收的观点，此次危机应该能让人们对它有更全面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