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花开

罗刚淮

开学第一天就碰到了拖拉大王小勇。我估计他不会和我打招呼，所以特意盯着他。谁知他竟然响亮地叫了声“老师好”。我高兴地走近他说：“小勇真有礼貌！”小勇竟然回了句：“谢谢老师！”小勇可以算是班级里最特殊的孩子了，年龄也不算特别小，但就是让人感觉什么也没发育好一般，动作慢，作业拖拉，不讲卫生，丢三落四的，上课坚持不到3分钟就要提醒一次。平心而论，自己对他是很注意的，就连批评也会很委婉，怕影响他的自信心，但他很不愿见老师，遇见老师总要低着头或绕着走，更别说打招呼问好了。可是，也就是一个寒假的时间，这孩子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回头想想，像小勇这样突然发生变化的同学还真不少，每经过一个寒假或暑假的沉寂，到下一个新学期开始，毫无准备的你总会收获一些意外的惊喜，比如谁的字写漂亮啦、谁的动作快些啦、谁突然开朗许多主动与人交往啦、谁能安静下来了、谁突然不拖拉作业了……做老师的容易满足，看到苦口婆心教育而他依然故我“冥顽不化”之辈竟突然开窍，那种喜悦就像窖藏多年的老酒突然开坛一般，馥郁芬芳，一下子漾满心怀，人都有些陶醉了。

惊喜之余往往也会慨叹。慨叹孩子的成长，有时竟是如此突然。瞧，那个上学期还怯懦拖拉的孩子现在竟这么礼貌积极，以前还顽皮捣蛋的家伙这会儿竟变得如此乖顺懂事，那个从来不爱看书的孩子现在居然捧起书来读了……学生的突然变化让人高兴得甚至有些不习惯，一说话竟觉着不合适，一抬手又觉得太越位，就连上课都要多一份小心，防止下面冷不丁冒出一句“老师你说错了……”。孩子长大了！慨叹之余也隐约有些自责，想想前些日子对一个孩子的批评，想想前段时间当众有过的一次怒斥，想想再往前的一段时间还曾经说过一句很失望之类的“打击性断语”，心里就突突地不安起来，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是啊，教善勿太高，责恶勿太严。

想起看过的一篇文章，里面介绍了一种叫普雅花的植物，生长在南美洲安第斯高原海拔4000多米人迹罕至的地方，花开之时极为美丽，可惜花期只有两个月，花谢之时整个花株枯萎。然而谁能想到，普雅花为了两个月的花期竟等了100年！用100年的时间等待一次花开，普雅花倾尽一生，无怨无悔，只是静静地伫立高原，默默地用叶儿采集阳光的芬芳，默默地用根儿汲取大地的营养，默默地努力孕怀着自己的花事，等待百年一次的花开来证明生命的美丽和价值。

不知是谁最先把老师比作园丁的，看了这篇文章后我重又想起这个比喻。要说园丁对于花朵的悉心呵护，还真与教师的工作像极了，倾其一生辛勤浇灌培育，默默无闻却又无怨无悔。但随着功利化时代的到来，快节奏高效率的思想影响着校园，不知何时老师变得像工头，学生变得像工蜂，校园变得像工厂，大容量、快节奏、流水线成了教育风景，整齐统一高效率成了老师的时尚和能力标签。于是，教室这个生命场里响起了催促，响起了呵斥，响起了雷霆风暴，满眼看去尽是惊悚、紧张、忐忑、谨慎与忙碌，却再没有了孩子，没有了应有的欢声笑语，原本生机盎然的校园也就成了王尔德笔下的“巨人的花园”，充满荒凉和肃杀。人常常会迷失，有时候教师连自己也搞不清自己的言行作为是不是教育。

冷静下来想想，学生犯的无非是些说不上嘴的小事：作业拖拉了、动作太慢了、不讲卫生了、调皮违纪了……如此而已。草儿自会萌芽，花儿总会开放，相对于孩子漫长的孕育成长，难道仅仅因为一点点迟缓或是横逸旁出就横加责难？是否将所谓的教育鞭策当作暴虐言行的外衣，人为地给孩子增加了风雨和严霜？看到普雅花孕育百年只为一次花开的坚韧，我忍不住感动。孩子不都恰似那普雅花，不为一春的芳艳诱惑，默默孕怀，直待百年花开吗？“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一句被口号家们说褪色的话语，经历亘古也掩不住深邃思想的光芒，今日与普雅花的经历相应，更诠释着花期的漫长与成长的艰难。如此，作为护花的使者，作为养花的人，该如何呵护、如何悉心呢？

又是春暖花开，又是满园葱绿。问君何嫣？且待花开。

（作者单位：广东东莞市虎门外语学校）

责任编辑余志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