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芳自揭失误

赵旭阳

京剧《凤还巢》是梅兰芳首创的代表剧目。梅兰芳在剧中扮演纯情少女程雪娥，唱腔优美，表演细腻，尤其眼神运用特别传神。剧中梅兰芳表演程雪娥偷觑新郎穆居易时，那回眸一笑、那含情脉脉、柔似清泉的眼神，把剧中人物程雪娥当时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此剧梅兰芳自1929年首演后，深受观众盛赞，成为久演不衰的保留剧目。

新中国成立初期，梅兰芳在北京政协礼堂演出此戏，当演到程雪娥在帘子里偷看穆居易相貌时，有一段“遵父命在帘内偷觑才郎”有唱腔。那天，梅兰芳唱到这一段时，比平时少唱了一句，而在表演上多了几个看穆居易时的羞涩动作。场上的演员以及看到梅兰芳表演的剧团人员都认为，这是梅兰芳为加强表现人物偷看时的羞涩感，故意把唱词省略了，各自在心中为他的改动叫好。

演出结束后，当大家纷纷称赞梅兰芳的改动非常好，向他表示祝贺时，谁知梅兰芳却淡淡地笑了笑后说：“今天不是我改得好，是我一时失神，把那句唱词忘了，没有办法才用动作把这个没唱出来的腔遮盖过去，这是一出演了多年的经典剧目，我真是对不起观众!我应该向大家检讨。”梅兰芳的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心中暗想：“梅先生如果不说，还真没看出来!”

梅兰芳自揭疮疤，袒露自己心底的秘密已经出乎人们的意料，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在讲述这段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小失误时，竟然用“我对不起观众”这样的话来检讨自己的过失，表达自己的忏悔。显然他把这件事看得很大，是把事情放大了之后的认识。

后来，有朋友对梅兰芳说：“你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梅兰芳认真地回答：“对小失误的放纵．就是对自己人格的放纵，最终必酿成大祸!人的失误都是有原因的，小失误往往潜藏着一个人的人格缺陷。比如这件事，我上了台怎么能失神呢?还是本身有问题，说到底。是没把演出放在第一位，没把观众放在第一位。只有把它放大了认识，才能还其本来面目，看清危险，警示未来，才能有长进!”

“事不在大，自知则明；言不在多，醒世则经。”应该说梅兰芳这“对不起观众”之说有些过于自责，“检讨”二字也有些过重，但它揭示出了梅兰芳和善的内心世界，他对自己做法的认识更是具有哲理，让人油然而生敬佩之意。细细品味梅兰芳这发自肺腑的自责、自省，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能成为一名德艺双馨的艺术大师了。

梅兰芳的自责，体现出的是一种不文过饰非的精神境界，一种恪守职业道德从点滴做起的美好心灵。“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一个人一生中要做的事情很多，出现错误、过失在所难免，关键在于每个人如何看待这些错误、失误，特别是那些别人并未察觉，只有自己知道的小失误。是暗自庆幸．一笑了之，还是深刻认识，自省自身，这恐怕就是成功者在处世上的与众不同。可以说．正是对小事处理的与众不同，给了一些人向上的台阶，使他们在人生之路上比别人登高一步，走向了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