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母亲发“工资”

米　依

年轻时，和母亲的所有的不快于我生女儿时终于到达顶峰。

先是坐月子在娘家还是在婆家？母亲认为，女儿嫁出去了，理应由婆家管起来，她自己有三个儿子，再管女儿啥时是个头啊？而我求母亲，在自己家既熟悉又可随意些，是否出院就回家，母亲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于是，因为生分与不便，在婆家没坐好月子，既没奶水又不用减肥。

后是我上班了婴儿由谁家来带？起先同样说好是婆婆带，谁料想婆婆在女儿三个月时突发急性黄胆性肝炎住院。巧的是，独生子女政策于1980年初出台，产假可休半年了，我在家将女儿带到了六个月。可我最终还是要回远隔千里的城市去上班的，而单位这边怎么也找不到接受三岁以内小孩的托儿所，当年也无保姆。婆婆虽已出院，可那是传染性疾病刚愈啊，按理母亲该助一臂之力了，可她还是坚持不能，她说要为三个儿子做饭已很忙，并表示今后也不用我为她操心，她有远远高于我们当时工资的退休金。婆婆则责无旁贷，拖着大病初愈的身子，既要料理家务，还要带小孙女儿。

现在粗线条地陈述这些往事（还有各种由此衍生的不快）能心平气和，可那时却有难以释然的委屈，就是觉得母亲不近情理，与朋友、同事讲述时，也是泪满眼眶，心绪难平，并暗暗发誓以后父母的事也什么都不管！

人家儿女风风光光地为父母亲操办生日宴，而我将父母生日都忘了；见到别人带着父母出国旅游了，我一点联想也没产生；我甚至因父母在我需要帮助时他们的绝情而整整连续七年没去看望他们！

转眼女儿上大学了，她上的大学刚好又在父母所住城市。喜也伤“心”，父亲在我女儿到达的同日犯起心脏病住院，退休金不多的他在医院的病床上经常默默垂泪，快奔七十的母亲则每天步行40分钟前去探视，显然，他们已为日渐贬值的窘迫的退休金而犯愁。

面对此景，猛然觉得自己对母亲的深深的成见是一种不孝。母亲当时的行为虽然没能让我舒服、满意，但她也是存在决定意识，体会过为人之母种种滋味后，面对生养我的母亲，岂能这般对待下去？而经历人生风雨后的我也渐渐懂得了宽容，曾宽容过伤害自己的同事，曾宽容过不忠的朋友，为什么就不能原谅自己所认为的母亲的无情呢？如今两代人都已处于中老年了，难道我还要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懊悔吗？更何况，这些年母亲还是在努力作着种种“补偿”。

百善孝为先。从那时起，我就用行动安慰母亲。除了每当有一周长假时必去探望父母外，我还按月给母亲发“工资”。我是这样告诉她的：你要开开心心的、身体好好的，我就不用雇保姆，不用雇保姆就不花那个钱，所以这钱就归你了。我要让年迈的母亲受之坦然。不菲的“工资”，让父母这些年在所有亲朋与子女面前头抬得高高的，过得体体面面的，身体也因心情愉快好了起来。而如今快奔花甲的我也因此享受到了稀缺的母爱：年节打长途电话告知父母何时到家时，母亲在电话那头总要问一声，想吃什么啊？而到家一看饭桌，准已摆上我爱吃的荤素搭配得当并称得上精致的热菜热汤。

81岁高龄的母亲如此能干，谁说不是我们做儿女的福分！

（责编：辛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