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戒毒的亚洲象

林晓兵

离家越来越远，西光在毒香蕉的引诱下，很快来到了中缅边境线附近的一处丛林里。中国警方发现了这伙奇怪的赶象人。而西光情绪异常，眼泪淌成了河，还不停地乱吼乱叫，鼻子往地下直拱，这让见惯“瘾君子”的当地警察很吃惊：怎么大象的样子和人犯毒瘾时症状差不多?

西光回家

2008年9月5日，云南野生动物园内，一条巨大的横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上面写着：“欢迎大象回家”。

1000多个日日夜夜，1500公里的直线距离，整整两天的行程，从阳光灿烂的海南岛到美丽的西双版纳……西光跟他的伙伴回家了。

上午10点40分，车队缓缓驶进云南野生动物园，四头装在大铁笼的大象依次映入眼帘，人群中传来一片欢呼。两头园区里的大象鼻子立即高高举起，发出低沉的鸣叫。

就在这块草地上，3年前的西光还是病歪歪的模样。饲养员冯林贵说，当时西光很有攻击性，见了人就想撞，见了同伴也不客气。园区只好将它与其他大象分开一些。喂食的时候，营养师一放下就跑，生怕经不起西光一撞。为防止意外发生，云南的驯兽师给它戴上了粗重的铁链。同时，驯兽师还拿着象钩，那是一种对付大象的器具，这才让西光勉强听话。

意外还是发生了，有一次由于争食物，西光把同来的伙伴撞人大象区的隔离深沟中，大家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头倒霉的大象弄上来。

三年后，西光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精神抖擞，身体健壮。

而此时，中国历史上最大的走私活体——亚洲象一案，宣告终结。西光也即将回到自己的故乡西双版纳，跟自己的族类生活在一起。

大象吸毒上瘾

三年前，西光生活在中缅边境的茂密森林里，和一群野生亚洲象相依相伴，繁衍生息。亚洲象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它们一直是不法分子捕捉的对象。2005年3月，一个不法团伙打起了这群大象的主意。

如何才能将这些大象驯服并带到云南贩卖?有人提议，给大象注射迷药，将它们迷倒，偷偷运到云南。这个想法遭到头领的否定，野生亚洲象野性难驯，人力根本控制不了它们，再说用车运大象不是等着让警方来抓吗?

最后，他们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在大象最爱吃的食物上涂抹毒品，只要它们一染上毒瘾，到时还怕它们不乖乖走吗?这种办法曾用在人身上，一用一个准，他们相信毒品对大象也有同样的作用。

不法分子观察后发现，象群都听头象的指挥。只要控制住了头象，其他的象则不成问题。他们很快绘制了头象活动范围的路线图，并弄来了几十斤香蕉，将海洛因均匀地涂抹在香蕉上。随后，他们将这些涂上海洛因的毒香蕉撒在头象经常出没的地方。

头象上钩了，兴高采烈地饱餐了一顿。

随后，不法分子每天都会派人去撒毒香蕉，而头象每次都能大吃一顿。两个星期后，头象要是一天没吃那些香蕉，就浑身没劲，它开始主动寻找毒香蕉。

到了2005年4月，这头大象有了明显染上毒瘾的症状：流眼泪、淌鼻涕、不停地打哈欠——跟人类一样的表现。不法分子故意两天没去撒香蕉，头象像发疯了一般，直冲同伴发脾气。象群不知道头领怎么了，只能跟在它后面，一刻也不敢离开，有时会用鼻子安慰它一下，但毒瘾发作的头象丝毫不领情，震耳的吼叫声响彻了整个山谷——这头大象就是西光。

不法分子大喜过望。

2005年4月20日，他们将几根香蕉撒在了西光活动的附近，西光边吃边走，其余的四头象也跟在头象后面亦步亦趋。

离家越来越远，西光在毒香蕉的引诱下，很快来到了中缅边境线附近的一处丛林里。中国警方发现了这伙奇怪的赶象人。而西光情绪异常，眼泪淌成了河，还不停地乱吼乱叫，鼻子往地下直拱，这让见惯“瘾君子”的当地警察很吃惊：怎么大象的样子和人犯毒瘾时症状差不多?

一经盘问，才知道缘由。

警察将这些大象安置在当地的野生动物收容救护中心，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工作人员用一根铁链将西光锁了起来。但毒瘾发作的西光像疯了一样，它一边流泪一边吼叫，为了挣脱铁链，它的四条腿被磨得血肉模糊，血顺着腿肚流下，染红了地面。象群见头象那么痛苦，也不停地吼叫着。

几个小时后，精疲力竭的西光动作慢了下来，毒瘾折磨得它全身抽搐，嘴里直往外淌着白沫。它半跪在地上，头斜斜地靠在一边。

无奈之下，管理人员只好拿出缴获的毒香蕉安抚西光。

2005年7月1日，国家林业局获知消息，提出将这些亚洲象寄养到海南省热带野生动植物园，因为那里的气候最适合它们生存，也最利于西光的戒毒。

拯救

大象吸毒，闻所未闻。

据查询，只有在泰国曾经发生过一起这样的事情。2002年7月8日，泰国官方宣布，56岁的大象“卡米”因服用8年的安非他命成为“瘾君子”，被实施了安乐死。主人为了让它在夜里保持清醒，以便在附近的丛林里非法偷运木材，才给它喂兴奋剂。南邦大象医院认为，“与其让它在折磨中活着，不如让它平静地死去”。

可是西光正值壮年，中国的专家决定让它摆脱毒瘾。

西光吸食的毒品为阿片类海洛因，因为多次用药，它对毒品的耐受性已经很高，所以戒毒比较困难。戒毒方法本来有自然戒毒、强制戒毒和药物戒毒等，但前两种方法只针对吸毒量不大的短时吸毒者，西光已经成瘾，只能采取药物戒毒疗法。也就是说把给人戒毒的方法用在大象身上，采用药物治疗加精神自制，分为三个阶段：脱瘾阶段、巩固阶段、康复阶段。

第一天，工作人员给西光准备了许多新鲜的食物，试图引开它的注意力，好给它注射用来戒毒的盐酸美沙酮，成人的剂量是一次10mg，但西光个体较大，专家们决定给它一次注射50mg。

然而，药物并没有立即缓解西光的痛苦，它还是不停地流眼泪，挣链子，新伤没好又添旧伤，血迹斑斑，最后虚脱倒地。

2006年1月的一天。刚吃过早饭没多久，西光的毒瘾又发作了，工作人员准备的瓜果都被它用鼻子卷得满天飞，没有人敢靠近它。最终，只有给西光打了镇定剂。

海南省热带野生动植物园的一位专家说：“最难的是脱毒阶段，这个阶段近一个季度。虽然工作人员每天大剂量地用药，但毕竟从来没给动物试验过，最开始有时拿不准。西光经常被毒瘾折磨得像疯了一样，实在太狂躁，兽医只能给它镇定，西光在脱毒阶段体重也飞快下降，从4吨多降到3.8吨。”

用给人类戒毒的办法治疗大象，这个办法取得了预期的效果。一年以后，西光慢慢摆脱了毒瘾，用药量也是一减再减。即使不用药，有时候它也能安静地呆上一天。“脱瘾阶段”结束后。西光便开始接受新一轮的巩固治疗。

这期间，除了日常用药外，饲养员还经常给它洗澡，带它去溜达散步，等等。西光偶尔犯毒瘾，只是痛苦地低吟，很少再挣链子和疯闹。随后，专家对西光进行了全面体检，发现它的毒瘾早已得到了控制，只要让它进行康复疗养一段时间，它就完全可以恢复到当初的健壮。

康复阶段，工作人员只偶尔给西光用点药，并竭力改善它的生活，除了给它常备水果、鲜草和牛奶外，还经常将它在象馆里赶着来回地跑步，加大运动量。很快，西光的体重增加了几百斤，又恢复了头象的气势。

返乡

参与治疗的专家说，西光戒毒成功一半是靠药物，另一半却是靠自己、的意志。它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英雄象了，很多游客还特意来看它。

一天，动物园里来了一对特别的中年夫妇，他们特意从秦皇岛赶来，要感谢“戒毒英雄”西光。原来，他们的儿子两年前染上了毒瘾。戒毒后又复吸，让他们伤透了心。他们了解到西光的故事后，讲给儿子听。这个吸毒的孩子受到震动，当即表示明天就去戒毒所。这是儿子第一次主动要求戒毒，夫妻俩激动得泪流满面。

他们专程赶到海南，拍摄西光的图片带回去鼓励儿子。

2007年9月的一天，管理人员发现，西光又开始带着自己的部落，将泥土踢碎，用水拌和成泥浆，再用鼻子甩到身上，当做“防晒霜”，防止紫外线伤身。那个下午象群悠闲恬静，好像生活在自己家乡的原始森林里一样。

西光已经找到原来的自己了。

2008年9月5日，经过近两天的行程，阔别故乡三年之久的大象西光抵达云南野生动物园。动物园准备了专门的象舍和二十亩散养区，并在周围安嚣一些温和的食草动物，以营造安全氛围。

据该动物园负责人介绍，西光的毒瘾现已得到有效控制，它将和族群在昆明安心休养一段时间，并不用于商业表演。观察一段时间后，西光将返回云南，重新回到它曾生活过的西双版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