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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徘徊者

2009-05-07[美国]舍曼·亚力克斯江艳妍译

译林 2009年2期
关键词:值夜班棒冰印第安人

[美国]舍曼·亚力克斯 著 江艳妍译

天气炎热,难以入睡,所以我只好走到第三大道的7-11便利店去买一支棒冰,顺便与值夜班的收银员做一会儿伴。我知道那种游戏。我曾在西雅图一家7-11便利店值过夜班,经常被抢劫。我记得最后一次被抢时,那个混蛋抢匪把我反锁在冷柜里。他甚至拿走了我的钱包和篮球鞋。

在第三大道7-11值夜班的人都长得一个模样。满脸的粉刺疤痕和一个剪坏了的发型,工作裤下面露出白色的袜子和没有后跟的便宜鞋子。因为那些在西雅图7-11工作的日子,我的腰到现在仍旧隐隐作痛。

“嘿,”我走进店门的时候他向我打招呼,“你好吗?”

我向他挥着手一路直奔到冰柜前面。他仔细地观察了我一会儿以便等会儿向警察描绘我的样子。我知道那种观察的眼神。我有一个女友甚至说我也开始用那种眼神在看她,不久后她就和我分手了。不,应该说我离开了她并且没有一点责怪她的意思。这是一种规律。当一个人开始对心仪的人使用审视嫌疑犯的眼神,那么他们之间的爱一定消失殆尽了。这一切符合逻辑的准则。

“我不信任你,”她对我说,“你变得太愤怒了。”

她是个白人。我在西雅图时和她同居在一起。有一些晚上我们吵得太凶,以至于我只好开车离开她一整夜,在加油时才休息片刻。事实上,我选择在便利店值夜班是为了尽量少和她呆在一起。但是在夜晚开车的经历让我逛遍了西雅图的大街小巷,甚至那些阴暗的小弄。

有时候我会因为忘记究竟开到哪里而迷路。我会开上数小时的车,寻找熟悉的景象。感觉我的一生好像就在做同样的事,寻找那些让我有熟悉感的事物。有一次我误打误撞地开进一个治安良好的住宅区。其中一定有些居民感到恐慌,因为不久警察出现了并让我泊车在路边接受检查。

“你在这里做什么?”警官一边看我驾照上的注册日期,一边问我。

“我迷路了。”

“那你究竟要去哪里?”他问我。

我知道我想要去的地方数不清,可是没有一个是我该去的处所。“我和女友吵架了,”我说,“我只是开车到处走走,消除心中的愤懑,你懂吗?”

“你应该更留意自己究竟开到哪里了,”警官说,“你让这个小区的居民感到紧张,你的身份和这里是格格不入的。”

我想要对他说其实我的身份和这个国家也是格格不入的,但是我知道如果这么说一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我能帮你吗?”7—11的店员大声地叫我,希望我能给予回应,好证明我不是一个带着武器的抢匪。他知道我深黝的肤色和又长又黑的头发是危险的标志,我有那方面的潜质。

“我只想找一支棒冰。”我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答他。这样作弄他让他神经紧张是对他的变相折磨,但这是深夜了,而且我感到很无聊。我拿起我要的棒冰慢吞吞的走回到付款机前,我故意张望门口的走道,增强作为犯罪嫌疑人的效果。我想要低声地充满痞气地吹口哨,可是我从来不会。

“今晚很热吧?”他问道,这样谈论天气的无意义对话是为了让我们两个都感到放松。

“热到让你想发疯。”我边说边微笑。他困难地吞咽着口水,就像所有白人男子会在这种情况下做的那样。我向他的身后望去,上下打量他。他穿着绿、红、白相间的7-11工作服,戴着厚镜片眼镜。但他长得并不丑陋,只是明显地被孤独所困扰着,没有找寻到适合他的处所。如果他那天晚上不在便利店工作,那么他可能独自在家用遥控器搜遍所有的频道,希望自己可以有钱支付HBO电影频道和Showtime频道。

“这是你要买的所有东西吗?”他问我,试图让我再买一些东西,就好像想在已定协约里再加入新的条款一样。我知道如何遵守和破坏约定。

“不止这些,”我停顿了一下,“再给我一杯樱桃味的丝露西。”

“多大一杯的呢?”他一边说一边松了口气。

“大杯的。”我说。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装饮料。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举动可能是个大错误,但一切都太迟了。他僵住了,准备被袭击或者是子弹从他的耳边飞过。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转过身来对着我。

“对不起,”他说,“你刚刚说要多大的杯子?”

“小杯的。”我突然改变了主意。

“但是我记得你刚刚说的是大杯的。”

“如果你记得我说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再问我一次?”我大笑起来。他望着我,不确定我是认真的,还是只是在开玩笑。他这一点我很喜欢,即使现在是凌晨3点,即使他是个白人。

“喂,”我说,“忘掉我要的丝露西汽水,我其实只是想看看你知不知道《脱线家族》这部电视剧的所有主题词。”

他望着我,先是一脸迷惑,然后也笑起来了。

“该死,”他说,“我希望你不是疯了,你吓到我了。”

“如果你不知道丝露西汽水这个牌子的话,我真的会变疯的。”

他大笑起来,说我可以免费拿走这支棒冰。他是店里的夜班经理,他所展现的小小特权让他开心得笑起来。一共75美分。我知道所有的这一切值多少钱。

“谢谢你。”说完,我走出门去。我不急不忙地慢慢走回家,任凭夜晚的炎热将棒冰融化得我满手都是。在凌晨3点钟,我可以任性地表现得像孩子一样。周遭没有人会告诉我要学会成熟。

在西雅图时,我经常打碎台灯。她和我会吵架,然后我会砸碎台灯,把它拿起来再扔出去。刚开始的时候,她会买替代品回来,美丽而昂贵的新台灯。但是后来,她开始去买别人车库物品大甩卖时的台灯了。再后来她再也不去买新的台灯回来,我们开始在黑暗中争吵。

“你和你的兄弟一样,”她大叫着说,“整天醉醺醺的,愚昧不堪!”

“我的弟弟没有喝那么多。”

她和我从未在肢体语言上伤害过彼此。我的确爱她,不论如何,而且她也深爱着我。但是那些争吵让一切都具有毁灭性。语言会变成那样的,你知道吗?每当我和别人争执起来,我会想起她,想起穆罕默德·阿里。他知道自己拳头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言语的力量。虽然阿里的智商只有80,但他是一个天才。她也是一个天才,她知道要说些什么才最能伤害到我。

但别误解我的意思。我经历了那段情感,期间表现得简直像个绞刑执行者。或者更精确地说,我也是浑身长满了刺,涂满了战国时期的图腾。她是一个幼儿园老师,而我经常因此而嘲笑她。

“嘿,幼儿园的老妈妈,”我问她,“今天西部牛仔和印第安人的较量吧,真正残酷的斗争是在印第安人之间。

但是有一个晚上我想要和对手认真地比赛。那是在体育馆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白人在打篮球,他一个人对所有在场的印第安人。

“他是谁?”我问吉米·塞勒。

“他是新任印第安事务局长的儿子。”

“他玩得好吗?”

“噢,当然。”

他的确技艺高超,动作迅速而游刃有余,比所有在场的印第安人都好。

“他在那玩了多久了?”我问。

“够久了。”

我撑起了肌肉,所有人都望着我。全体印第安人望着他们又老又饱经风霜的曾经的英雄。虽然我在就读过的白人高中打过球,但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考虑,我归根到底是印第安人,你知道吗?我觉得这个局长的儿子理应被所有的印第安人打败。

我加入了战局,并且在刚开始的时候打得相当不错,那让我感觉良好。我进了几个球,抢到了几个篮板球,并且防守得很好,不让对方有偷偷犯规的机会。但是好景不长,不久那个白人小鬼就主宰了比赛。他打得实在太好了。或许不需要多久,他会回到东岸的大学参加篮球联赛,然后或许会加入职业球队。我们不知道那一切是否会发生。我们只知道他在日复一日地进步着。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感到疲乏而饥饿,所以我拿起了勾满红圈的报纸,找到一份适合我的工作,然后开车到史宾克去应聘。从那时开始,我在一所高中的海外交流部工作,负责打印文稿和接听电话。有时候我怀疑人们是否明了在电话的另一端是个印第安人,并且不知道他们如果知道后声音会不会有所改变。

有一天我接到她从西雅图打来的电话。

“我从你妈妈那里知道了这个电话号码,”她说,“我为你开始工作而感到高兴。”

“是的,只是能够养活自己。”

“你现在还酗酒吗?”

“不,我已经戒掉一年了。”

“很好。”

我们之间的沟通十分良好。我听到她在讲话间隙轻微的呼吸声,你怎么和那些身影不时出现在你脑海里的人真正地开始沟通?你怎么区别那真的是她,抑或她只是另一个你潜意识里的影子?

“听着,”我说,“我对所有的一切都感到抱歉。”

“我也是。”

“我们之间会怎么样?”我问她的同时也希望自己的心中有答案。

“我不知道,”她说,“我想改变这个世界。”

那些独自居住在史宾克的日子,我希冀可以住得离河流和瀑布近一些,在那里三文鱼的灵魂会游荡出来。我希望我有恬静的睡眠。我放下手中的书和稿件,关掉所有的灯,在黑暗中静静地躺着。大概再要几个小时,或者几年,我才能再次入眠。对于这件事,我一点儿都不感到惊讶或沮丧。

因为,我知道我所有梦想的终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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