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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易丝·格丽克诗五首

2009-05-07[美国]露易丝·格丽克柳向阳

译林 2009年2期
关键词:格丽克露易丝葡萄藤

[美国]露易丝·格丽克 著 柳向阳 译

露易丝·格丽克(Louise Gltick),1943年生于纽约一个匈牙利裔犹太家庭,先后就读于莎拉·劳伦斯学院和哥伦比亚大学,后在多所大学讲授诗歌写作等课程。2003~2004年美国桂冠诗人,现任教于耶鲁大学。

十月

又是冬天吗,又冷了吗,

弗兰克不是刚刚在冰上摔跤了吗,

他不是伤愈了吗,春天的种子不是播下了吗

夜不是结束了吗,融化的冰

不是泛滥了小水沟吗

我的身体

不是得救了吗,它不是安全了吗

那伤痕不是形成了吗,无形地

在伤口之上

恐惧和伤风,

它们不是刚刚结束吗,后园

不是耙过又栽种了吗——

我记起大地的模样,红色,稠密,

绷直成行,种子不是播下了吗,

葡萄藤不是爬上南墙了吗

我听不到你的声音

因为风在吼叫,在空场之上呼啸着

我不再关心

它发出什么声音

什么时候我被迫安静,什么时候

描述那声音开始显得毫无意义

它听起来像什么并不能改变它是什么——

夜不是结束了吗,大地

当它被播种,不是安全了吗

我们不是播下种子了吗,

我们不是必要的吗,对于大地,

葡萄藤,它们丰收了吗?

来自一份杂志

一次,我有一个爱人,

两次,我有一个爱人,

轻易地,我爱了三次。

在间歇里

我的心修复了它自己,完美

如一只小虫。

我的梦想也修复了它们自己。

后来,我意识到我正过着

一种完全白痴的生活。

白痴的,浪费的——

再后来,我和你

开始通信,发明

一种完全新的形式。

遥远距离之上的深度亲密!

济慈与芬妮·布朗恩,但丁与比阿特丽斯——

一个人不可能发明

一种扮演旧角色的

新形式。我寄给你的信保持着

无瑕疵的讽刺,冷漠

但直爽。同时,我在脑子里

写不一样的信,

其中一些变成了诗。

如此多的真实感觉!

如此多的关于激情渴望的

热烈宣言!

我爱了一次,我爱了两次。

而突然,

那种形式坍塌了:我

无法保持纯洁无知。

多么悲伤:失去了你,失去了

把你作为一个真实的人,作为某个我已经变得

深深依恋的人,也许

是我从来没有的兄弟

来真正了解,或是以后回忆的

那种可能。

多么悲伤,一想到

在一无发现之前

死去。一想到

大多数时间里我们都是那么无知,

看事情

只从一个角度,像狙击手。

而且有那么多事情,

关于我自己的,我从来没有告诉你,

这些事情也许会影响你。

那张我从未寄出的照片,拍下了

我看起来简直是流光溢彩的一夜。

我希望你陷入爱情。但那支箭

一直击中镜子,又返回来。

而那些一直将我们隔离的信

没有一半是完全的真实。

多么悲伤地,你从来没有想象过

这些,虽然你总是回信

那么迅速,总是同样难懂的信。

我爱了一次,我爱了两次,

甚至在我们的案例里

事情从来也没有脱离底线:

它是曾经尝试过的一件好事情。

如今我还保留着那些信,当然。

有时候我会花上几年的价值

反复读,在花园里,

伴着一杯加冰的茶水。

有时候,我感觉到某物的一部分

非常巨大,极其深邃而广阔。

我爱了一次,我爱了两次,

轻易地,我爱了三次。

新生

你救过我,你应该还记得我。

那一年的春天;年轻人正在买轮渡的船票。

笑声,因为空气中飘满了苹果花。

那时我醒来,我意识到我也能拥有同样的感觉。

我记得从童年起就听到这样的声音。

笑声,没有缘由,只是因为这世界美丽,

或某些类似的事儿。

卢加诺。桌子在苹果树下。

水手们升起又降下各色旗帜。

湖边上,一个年轻人把他的帽子扔进水里:

多半是他的心上人接受了他的爱情吧。

关键的

声音或手势,像

在更大的主题前搁置的一段乐曲

而后废弃,淹没。

岛在远方。我的母亲

正捧出一盘小点心——

就我记忆所及,细节

丝毫没变,那一刻

生动,完好无损,还不曾

曝光,所以我醒来,兴高采烈,在我的年龄

渴望生活,绝对自信——

挨着桌子,几簇新草,淡绿色

融入原有的暗色地面。

确实,春天已经回到我身边,这一次

不是作为爱人,而是作为死亡的信使,但

它仍然是春天,仍然要温柔地说起。

宁静夜

你牵了我的手;然后我们单独

在那威胁生命的森林里。几乎一转眼

我们就在一座房子里;诺亚

已经长大,搬走;铁线莲在十年后

突然开了花,洁白。

超过了世间万物

我爱这些夜晚,当我们在一起,

这些宁静的夏夜,此刻天空仍然明亮。

就这样珀涅罗珀牵了奥德修斯的手,

不是要把他拉回,而是要把这种宁静

印在他的记忆里:

从这时起,你穿越的那种寂静

其实是我的声音在追逐你。

幻想

我要告诉你些事情:每天

人都在死亡。而这只是个开头。

每天,在殡仪馆,都产生新的寡妇,

新的孤儿。他们坐着,双手交叠,

试图对新的生活拿定主意。

随后他们置身墓地,他们中某些人

还是第一次。他们因哭声而感到心悸,

有时因没有哭声而心悸。有人探过身来,

告诉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这可能意味着

说上一言半语,有时

是往敞口的墓穴里抛些泥土。

结束以后,大家都回到那座房子,

突然之间那儿挤满了客人。

寡妇坐在长沙发上,非常肃穆,

于是人们排着队走到她身边,

有时握她的手,有时拥抱她一下。

她也找到点话说给每个人,

谢谢他们,谢谢他们来。

在她心里头,她想要他们离开。

她想回到还在墓地的时候,

回到在病房,在医院的时候。她知道

这不可能。但这是她唯一的期盼:

祈愿时间倒流。哪怕只是一点点儿,

并不要远到刚刚结婚,第一次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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