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优美的绳索(三题)

2009-05-05周蓬桦

山花 2009年8期
关键词:叶芝海明威

铁路以南

“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回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在铁路以南,一个被废弃的车道旁边,我第一次读到《百年孤独》。在记住这个著名开头的同时,也知道了世界之外有个名叫马贡多的小镇。凄风苦雨,传说飘落。我还记得,在整个阅读的过程中,我的耳边不时地响起火车的尖叫声,滚滚而来的风吹动着神秘的书页。如果记忆没错,我还在哪儿读过一批前苏联小说,印象较深的是盖达尔。战火纷飞的年代,这个年轻的作家为国捐躯,他笔下的俄罗斯大地,长满了茂密的森林和灌木,这使我在很长的时间里都认为,积雪覆盖的俄罗斯是生长童话的故乡。

在铁路以南,黄昏像一匹徐徐降临的锦缎,夏天的空中布满形形色色的晚霞和飞虫。我的身边杂草丛生,树桩寄生出潮湿的野生菌种,它们在大雨过后开出漂亮的花伞。这是一片幽暗的场所:一截旧火车头上蛛网罗织,生铁的气味直刺鼻孔,百米开外,一片失去屋顶的临时厂房,叙述着曾经的热闹。我之所以经常到铁路以南,还有一个羞于泄露的秘密——捡铁皮盒。那些被铁路工人随手扔掉的盒子里,什么好东西都有,比如没用完的铅笔,小刀,旧怀表,小钢锯条,黑纽扣等等。有一次,居然还有白哗哗的东西流淌出来,起初我以为是一堆碎铝片,仔细一看才知道它们是一些可以换取物质的真正硬币。我数了数,有五元钱之多。我用这笔意外的五元钱到一家副食店买了两听沙丁鱼罐头,约了一个名叫田武的同学与我共享。在铁路以南的那片小树林中,我们俩难掩初尝美食的兴奋,额头被阳光照耀得亮闪闪的,随着同样被铁盒密封的罐头被田武锋利的匕首轻轻豁开,一股与众不同的香气冲破地表,惹得我当即涌满了口水。田武说:“尝尝。”他用小勺子盛了一点肉汤放到我的嘴里,我陷入一种麻酥酥的快感。那个炎热的中午,我们就这样以一种很原始的方式完成了对一件事物的认知和粗浅解读,遗憾的是,当两听罐头被完全解读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原来的香气。这件事让我过早地认识到品尝的意义:在获取满足的同时,是长长的失落,其气息很接近绝望。

事后,我们俩——两个懵懂的少年,打着响亮的饱隔,东倒西歪,走在回家的路上,铁路以南的树影在风中颤栗。

一天晚上,当母亲无意中得知铁路以南是我经常的去处,竟然面露惊讶和愠怒,正色警告说那里阴气很重,是死过人的地方———两年前,机务段一个年轻的工人失恋了,给女友写了一封长长的遗书,然后在铁路以南用一根绳索结束了自己。“啧啧,多可惜。”母亲说,“年纪轻轻的,走哪条路不好?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姑娘有的是。”在泼哧作响的汽灯下,母亲面对着一个小圆镜,用一根针挑破了她脸上的水痘,细小的血液流了出来。事情来得莫名其妙,那一年,母亲已经四十岁了,却在一夜之间长满了星罗棋布的“青春痘”,这让她觉得哭笑不得,又有点尴尬。为此,她专门向厂里请了七天病假。

奇怪的是,我听了母亲的讲述后竟然彻夜未眠,被这个发生在身边的壮烈故事震撼不已。望着渐渐发白的窗户,心里起伏着莫名的激动,我在想:这个青年多么像我!如果我爱的人背叛了我,我也会义无反顾地把尖刀刺向自己的心口窝,就像英勇的战士盖达尔,用身体接住迎面飞来的子弹。心里这么想着,我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美丽可人的脸庞:清瘦,凄婉,忧伤,哀愁;她有一对长睫毛,一双黑眼珠。我承认,自从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就开始了苦涩而又甜蜜的暗恋。时光验证,这样的爱情不会有实质性的结果,正因为此,它也就美好得像天上的星辰和月光。铁路以南,游荡着我初恋的幽灵,它的样子失魂落魄。

码 头

“噢,吉姆。吉姆,噢。”莉芝在心里这样狂叫着,她阻止不了这个男人鲁莽的入侵。码头上的铁杉木又硬又冷又粗糙,而吉姆的身子又那么重,他已经伤害了她。秋天的月亮躲在湖心岛的背面目击了这一切,而四周除了风声,静得像坟场。莉芝还是个没有过性经验的处女,因为在镇上一家富有的人家做厨娘,她的身上总是散发一股浓郁的洋葱头味儿,闻着有点辣眼睛。而此刻,她觉得身体突然多了一道伤口,正噼哩叭啦地向外打闪电。

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海明威还年轻,终日怀抱猎枪在密执安湖畔游荡,那里是他父亲早年行医的营地。他盼望自己的胸毛能够长得像邻居的山毛榉一样茂盛,为此专门购买了一把小梳子不时地梳理一番。除了写作,他每天的消遣就是喝酒、打猎、追女人。酒是廉价的威士忌,猎物是麋鹿或野山羊,偶尔也能打到一只火鸡,他打到这些猎物,就用来下酒,他的食量抵得过一头公牛。至于女人,来者不拒,要求不高。来者不拒,只要她们拥有与男人不同的器官就行。他想,女人无非是一个器官,感觉像一只可以装下东西的口袋。除此而外别无所长。她们当中不乏尤物,性感,善良,懂得爱抚,不求回报。遇到这样的尤物,他就会忍不住像个小乳猪一样地葡伏在对方的怀里久久吸吮,他深深地陶醉片刻,当终于仰起脸来时觉得全身都有了酒味儿,关节也酥软得不听使唤。“好女人是一杯风味别致的鸡尾酒。”他说。

但也有人缺乏自重,与他的身体切磋一下,索要了一些他平时喜欢的小物件,有一位还悄悄偷走了一管新牙膏,尽管他眼睛的余光看到她将牙膏掖在了腰间,却佯装没有发现。“快走”,遇到这样的女人,海明威都会在从容地提上粗布牛仔裤后及时下逐客令。当然,口吻平静而克制。这种关系离爱情很远,离动物的本能很近―――他闲着没事时爱学几声驴叫,样子颇有驴的气度。

他与小镇上这些女人的苟合,几乎不分时间、人物、场合和地点,燕麦垛,橡树园,矮树丛。做爱的姿态也不是太文艺。这时的他,觉得自己的荷尔蒙像一眼刚刚打好的水井,被女人抽干后马上就又有新的泉水冒出来。海明威的水井旁总是聚满了前来汲水的妇女。乳房碗状的白种女人,以及乳房锥状的印第安女子。那些女人们像是一株株干旱的植物,总是在汲水后变得神采奕奕。当然,这位未来文学大师的行为,激起了当地土著居民的一些风言风语,不满、愤怒、以及一些饥饿青年的嫉妒。有人甚至磨刀霍霍,扬言要“一刀捅了这狗杂种”。但海明威听后,只是投去一个冷眼,依然我行我素。他旁若无人地走在小镇散发着野性气息的街道上,一边在阳光下袒露金黄的胸毛。一把明亮的小梳子在手中被灵巧把玩,梳齿优雅地从胸毛丛中来回穿梭,老人们倚着门框,盯着他的动作,一次次地揉眼睛。似乎在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难道这个吊儿浪当的年轻人,是凭借他的胸毛博得了爱神的青睐?

一天,镇上著名的泼皮―――权且叫他凯鲁亚克吧,他带着几个伙伴手持棍棒,来到海明威寄身的那幢靠近养鸭场的临时公寓,先是把养鸭场的鸭子全放了出来,一时间成群结队的鸭子被藤条抽打得呱呱乱叫,受惊的鸭毛四处飞散。凯鲁亚克命人在鸭场门口扯起一条标语,上书:欧内斯特.海明威的胸毛是假的!

空中响起一片高呼:假的!假的!假的!用橡胶水粘贴上去的!随着一阵高呼声,受惊的鸭子们也大叫起来: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当时,海明威正在简陋的公寓里午休,还做了一个妙趣横生的白日梦――-他梦见自己在一面童年的镜子里,竟然变成了撒旦的模样,而两臂间却生出了一对可爱的小翅膀。这让他在梦中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双重人格。那么,做个放纵魔鬼还是拘谨的天使?这是个哈姆雷特式的苦恼和命题。然而海明威果断地挥起了雪亮的锋刃!他想,既然人世间冒牌的天使已然泛滥成灾,就让我做个真实的魔鬼吧。手起刀落的瞬间,他被一阵嚷叫声惊醒了,猛一睁眼,瀑布般的阳光带着响声冲了进来。于是乎,暴怒的海明威迅速从梦境中逃离,双脚站立在现实的陆地,掀起了一场捍卫身体与尊严的战争。当然,这场战争的代价也较为惨重,最终以凯鲁亚克的多处骨折而宣告结束,而海明威,则被当地一个持枪的瘸腿老警察押审,极其耻辱地走进了看守所,他被罚款给亚克疗伤,道歉赔礼,并被关了一个多月的禁闭。

秋天的阳光依旧很强烈。在这个密执安北部的小镇,位于湖湾的拘留所紧靠码头,深夜的湿气和嘈杂声不时送入他的耳际。海明威每天在一间光线幽暗的黑屋子里度过,屋子里惟一的窗口小得像猫头鹰转动的一只眼,他从那里可以望见一洼湖水和点点帆影。黑屋子里除了铺在地上的草席,居然连一张桌子也没有,可以说待遇差到了极点。没有酒和猎物的生活简直暗无天日,哀伤的胸毛纷纷掉落。他的内心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发作时却只能举起无力的拳头捶打铁窗,换来的是一阵手指的剧痛。无奈之下,他向看守要来了几页稿纸,用膝盖抵住冰冷的墙壁(上帝啊,这竟然养成了他如电报稿一样简洁犀利的文字风格),单腿站立,开始写出了他平生第一篇被正式发表的小说。自此,海明威从荒凉的码头出发了―――

她走回到吉姆躺着的地方,再一次使劲摇了摇他,看他到底醒不醒。她哭着。

“吉姆”,她说:“吉姆。醒醒啊,吉姆。”

吉姆动了动,把身子蜷得更紧了。莉芝把上装脱了下来,俯身过去拿起上装给他盖上。她把上装小心谨慎、干净利落地在他四周掖好。然后穿过码头,走上陡直的沙土路回去睡觉。

小说结尾:冷雾由港湾上穿过树林正升起来呐。

残 月

“先生,请问———这是为什么呢?”我盯着他看,忍不住摊开两手,发出明亮的疑问,面对这位伟大的诗人和神秘主义者,我的举止欠缺礼貌。其实,他是应该懂得我的,因为我是在对爱情发出疑问。他坐在一把旧藤椅上,金丝眼镜片后的眼珠一动不动,似乎是被我的问题难住了。他手里拿着一卷发黄的书,已经读到第某某页。

以上情形,是我与爱尔兰诗人叶芝见面的场景。说来话长,我与叶芝先生大约见过两次面。当然,第一次是在梦里,第二次也是。但我与他第一次会见的画面却至今记忆犹新:地点伦敦,时间是冬末,街道上有残雪可见,他样子庸懒地裹着一件灰大衣,守着一片壁炉的灰烬,说话慢条斯理,旧藤椅在他的身体下不时发出一声怪响。值得一提的是,临分手前,他送给我一只挖耳勺留做纪念,嘱我将它放到左边的那只耳窝里,可随时取出,并就地清除堆积在耳膜上的小垃圾。

从叶芝先生家出来,天有点冷,布有残雪的路面仍然很滑湿,我掏出藏匿在左耳窝里的挖耳勺,说声:“大,大、大……”,挖耳勺变成了一根拐杖。

我正了正头上的礼帽,尽量保持刚刚学来的绅士风度,柱着这根拐杖登上了一辆由对面开来的英国巴士。

两次会见,我都在与叶芝探讨爱情的所谓本质和意义,两次都无果而终。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是落寞、消瘦、沉默、倔强、隐忍、痛苦……但眼神哀伤又犀利,像残月的碎片,仍有毒药的效力。

我对他不乏景仰,告诉他说在我还是一位懵懂少年时,便因那首著名的爱情诗篇《当你老了》而记住了他和名字,当然,我也同时记住了这首诗的女主人公毛特.冈。并且,该诗成为我此生中极少能够熟练背诵的诗篇之一:“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那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那时,我还在读中学,在离伦敦很远的地方,离他的爱尔兰故乡更远。我只记得当时合拢了诗集,将它挟在腋下,在小城肮脏狭窄的街道穿行,诗歌的魅力让我将路两边的行人视为乌有,我沉浸在它带来的遐想中,头顶的秋夜突然变得深邃而幽蓝,一弯残月在凋零的树梢之上浮动。残月的样子,很像是悬挂在天上的钓饵。嗯,愿者上钩。

古今中外,月亮的上钩者,多为诗人。

作为一个中学生,我还没有过真正的恋爱体验,完全不知道叶芝在写这首诗时所经历的尴尬和无奈。那时候,诗人头顶的光环还那么耀眼,简直就是上帝的同义语。已经功成名就的叶芝,整天被一些人簇拥得很自负,像今天的一些政治明星。那时候他居住在伦敦郊区布伦海姆路三号,络绎不绝的来访者令他紧张、兴奋而又烦恼。这严重影响了他的写作,他想逃跑,到凯尔特人的居住区,或者到他的故乡斯莱沟,蜜蜂满天乱飞的“英纳斯弗利岛”上去隐居。

但在这一年(1889年1月30日)早春的一天,一辆双轮马车的突然造访将他的计划打乱了―――在微熹的薄雾里,从马车上跳下一位年轻女子,这个人就是著名的爱尔兰民族主义运动的领导者加美女毛特.冈,她向叶芝的生命里投放了一枚闪光的炸弹。

她拥有一双碧潭一样幽深明亮的灰蓝色眼珠,眼睫毛长过两把毛刷子,牙齿雪白,声音像冰冻过的雪梨一样甜脆。她手持一封叶芝朋友的介绍信,但出来开门的叶芝在见到她时竟然全身颤抖起来,差点瘫痪到门框旁边。“我一生的烦恼开始了”,叶芝在心里嘀咕自语,他已经被眼前这个降临人间的女神击中了。当她一袭黑衣,冷冷地站在叶芝的窗前,院子里的一簇苹果花竟然纷纷凋落。

“啊,我一生的烦恼开始了。”

我时常想:人的相遇真是奇怪,但人的感情,却复杂得深不见底,有时更像黑暗本身。比如叶芝和毛特.冈小姐的爱情个案。在后来的日子里,诗人开始了他穷其一生的追求,与其说他们在恋爱,莫不如说是一对冤家在搏斗。诗人在爱情面前,始终都在妥协,妥协,妥协。但却得不到任何回声,―――“这是为什么呢?”当然,冈小姐从内心里佩服叶芝的才华,她之所以不接受叶芝的爱情,一个唐而皇之的理由是她要把全部的精力都献给一场虚枉的革命。她把叶芝一次次推向绝望的深渊,让他像一只受伤的羔羊,任由一把命运的剪刀宰割,鲜血淋漓。伟大的诗人,在爱情的手掌心里饱受煎熬。从20来岁到整个中年时期,大好的时光,就这样匆匆地流逝。

叶芝的写作,其实是始于性的启蒙,他说:“我被性欲折磨了许多年。”“一个男孩生活中的大事是性的觉醒”。在追求毛特.冈的过程中,叶芝一直守身如玉,苦受情欲的摧残,他看到身边的同伴个个放浪形骸,自己却一次次抵抗住了街头与小火车站妓女们的引诱。也就是说,当他一次次遭遇拒绝,纯情的诗人却不敢从另外的女人身上寻求安慰。因为爱情,他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症,因为爱情,他从一介名流变成了穷困潦倒的老单身汉。从名人公寓悄然迁出,住进了简陋的村舍。

而那个女人,依然站在高高的天上冷笑。她成功地钓住了诗人的一生,既不放手,也不收网与叶芝共筑爱巢。

据说,天才的诗人叶芝原本是个奇怪的通灵人,他怀有一身高超的魔法师的灵视绝技,其实,他完全可以通过自己的“分身术”本领将心爱的女人占有――――有一次,他施展了魔法,与远在数百英里之外的毛特.冈见面,当时,冈小姐正在一家位于都柏林的旅馆房间里寂寞难捺,突然间惊讶地看到叶芝从院子里朝她走来。她大叫了一声“天哪,你怎么来了?”,她迎上前去想拥抱他,热烈地吻他,她的寂寞在瞬间化解了,她当即决定与叶芝在异乡开始同居。但当她张开双臂扑上去时,叶芝消失了。回伦敦后,她因此责备了他。而叶芝却说,他不想用这个手段来得到她,尽管这一切都是他的杰作。

后来,他把这个高超的本领传授给了毛特.冈,一度两人间经常在“灵界”进行互访,在奇妙的灵界,他们是一对情感真挚的兄妹关系。而一旦从灵界走出,又立即还原为冤家格局。

“人是惟一要求回报的动物。”这句名言,出自我的一位兄长之口。不知怎的,我听了这句话,立即想到了叶芝苦难的爱情。

作者简介:

周蓬桦,专业写字。已出版散文诗集2部,散文集2部,长篇小说《野草莓》、《木纽扣》、中短篇小说集《遥远》等。在各地报刊发表各类文字300余万字。被《小说选刊》《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读者》、美国《侨报》、《山东青年作家论》等评介和转载。作品被收入《2004年中国散文年选》(人民文学版)、《我最喜爱的中国散文100篇》(中国文联版)、03、04年《散文精选》(百花版)、《中国精美散文选.2006年中国散文排行榜》(湖北教育版)等海内外40余种选本。获得榕树下网络文学奖、美国新语丝文学奖,山东首届工业题材文学奖,第七届山东省精品工程奖等。系中国作协会员,山东省作协理事,中国石化作家协会副主席。山东省作协首届签约作家。

猜你喜欢

叶芝海明威
叶芝:天才把诗写给爱意和深情
海明威的《老人与海》
海明威名言
海明威:《雨中的猫》
重温海明威
感谢女神的不嫁之恩
当你老了
海明威的那些女人们
我是骑者 策马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