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游戏
2009-05-04康焕龙
康焕龙
1
“山口惠,女,23岁,一星期内她将以自杀的方式死亡,猜中者可获得三百元人民币奖金。”
鲁悦一进入“死亡之约”网站的竞猜中心,一条赫然醒目的帖子让他不由一惊。山口惠?难道是日本当年那位红极一时的电影明星?他大脑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概念。但当他仔细看清楚上面所给出的年龄时,不禁轻轻地摇摇头。因为日本的这位影星现在年龄也该有四十多岁了。再说她的名字也不是山口惠,而是叫山口百惠。这又不知是哪个家伙的恶作剧,竟然想以这种方式引起人们的注意,达到出名的目的。他没再多看,拖动鼠标将其隐去,经过点击进入“名人死亡”竞猜之页。
所谓的“死亡之约”网站,是一家略带博彩性质的娱乐网站。其内容是以竞猜世界名人死亡为主的游戏。也就是预测哪位名人有可能在何时死亡。游戏规则是每位参加者交纳一点注册费,随时可以提供预测名单。但一年最多不能超过十人,且对所提供的名单不能修改。谁的答案最准确,谁就可以赢得数额不菲的大奖。因此该网站引起不少人的兴趣,特别是一些从事娱乐新闻行业的人诸如那些“狗仔”们更欢迎。因为一向以涉猎名人信息为主的他们能够最先获得第一手资料。所以他们便成了这个网站的主宰玩家,而且还是绝对的高手。为了追求竞猜的准确性,他们在提供名单时非常谨慎,在没有绝对可靠的消息时决不会轻易出手。而其他人的参与虽然也需从各种媒体中搜寻有关名人们的消息,但多数则是从好玩的角度出发,靠运气去蒙去碰,一旦不幸碰中,便可得到一笔意想不到的钱财,反之也不会损失什么。几年前,就有人将宝押在了戴安娜身上,结果由此“先见之明”发了一笔很滋润的小财。还有那年阿拉法特之死也让一些竞猜者颇有收获。再有像拉宾的遇刺,教皇保罗以及沙特国王病逝等等,都不同程度地被一些人猜中。目前,根据社会环境的危险程度和身体状况被列入死亡竞猜名单中的除了有世界热点地区的政要人物外,还有恐怖组织头目拉登以及文化界和一些高风险行业的人物。当然时下最为热门的人选则是萨达姆了。他是否会被伊拉克当局判处死刑,判处死刑后会不会执行?竞猜者们每日都在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并从各种新闻媒体中搜索着有关消息,以便在规定的时间内做出准确的预测。
也许是由于职业的缘故,作为《北原晚报》的记者,鲁悦对此网站不能说钟情,但是格外地关注。他虽然知道这种被人称之为“食尸鬼赌博”和“死亡换钱”的游戏是病态游戏,让被猜者不快。特别是在中国就更是隐晦,他并非想就此发一笔小财,但关注这些人物以及由他们所引发的新闻,着实便于了解整个世界。由此他时常到此网站游弋,他拖动鼠标查看了一遍网站列出的死亡竞猜人物名单,见与前几天没有多少变化,便进入了专供竞猜者讨论的谈话室。今天这里似乎比往常热闹了些,可话题并非是惹热门人物萨达姆或是其他世界名人,倒是那个叫山口惠留下自杀死亡的贴子。有人说真有人说假,屏幕上不断滚动着他们吵得不亦乐乎的对话。
野风:如果是假,那三百元奖金是怎么回事?
萧爱:这种恶作剧也当真,笑话!
纳兰飞雨:前天这帖子刚贴出时,下面附了两点说明:一、每住参猜者需向××账号交费二十元。二、从三月二十日至三月二十七日一星期内在此网站公布结果,猜中者将会收到奖金。
景苑:这奖金由谁来给?网站从来就没有对一般人竞猜的活动,所以这完全是一个骗局,到此网站用此方法进行诈骗,亏她能想得出,这与那些站在街头挂着牌子进行诈骗的有什么两样。
监灵雨:从表象上看的确如此,但背后说不准真有这么回事。
浪漫樱花:快算了吧,要是山口百惠还差不多,因为自她从影视歌坛隐退后就一直传闻不断,不是与丈大不和闹离婚,就是圆家庭拮据而远走他乡。还有一次又一次复出的种种说法,而每一次的传闻都会引起国内和其他一些国家山口迷的骚动。所以在这种网站上说有她自杀的消息倒不奇怪,因为她确实可以算得上世界范围的一个名人了,可现在,嘿,(他语气露出极端的嘲讽)一个普通人也到这里来,除了诈骗外,大概只能是起哄了,真是无聊透顶!
萧爱迎合道:完全正确,这里竞猜的基本原则是世界名人,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到这里来凑热闹的。……
鲁悦看着看着,颇为感慨。现在的人啊,真是有点不可理喻,虚拟世界,就连他们自己的名字都随意的不着边际,何以这般认真。他觉得从这些人的争论中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他也不想参与,便关掉网站退了出来,然后在Googel搜索引擎上打入一个网址,进入国外一家专门的新闻网站。他想看看有关萨达姆的最新报道,以便参考做出一个准确的判断。当他进入网站后,有关萨达姆命运的新闻和评论多得铺天盖地,不仅涉及美国的国防战略、世界反恐战争、中东与伊拉克局势,还关系到全球经济、阿拉伯世界以及当前最为敏感的石油能源等问题。如此复杂的联系,简直让他不知从何下手。他看着像瀑布样一页接一页连篇累牍的内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此游戏玩起来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想获胜必须得下大工夫才行。他有点知难而退,正在踌躇之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喂,是北原晚报社吗?”话筒里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是的,你有事吗?”鲁悦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叫关楚旭,是咱们平达人,”男子报出了自己的姓名,“昨天我在新潮网站‘多情燕女的聊天室聊天时,一位名为山口惠的女子说她要跳楼自杀,时间可能在一两天之内。开始我并不相信,问她为什么,她说不要问为什么,她的难言之隐是无法向别人倾诉的,总之她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别人相信不相信都无所谓,只是她实在不愿离开含辛茹苦的母亲,所以才如此悲伤。我不知再说什么,只好劝导她不要这样绝望,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化解的,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随后又将我的手机号留给她,让她随时可以和我聊聊,也许能给她些帮助,然后就离开了她。谁知今天早晨我到公司还没十分钟,就接到这位山口惠打来的一个电话。”
“噢!”鲁悦十分愕然。又是一个山口惠,不过从他所说的情况好像与他刚才在网站看到留帖子的是一个人。他忖度片刻:“她在电话里说什么?”
“她说她可能会在今天死去,之所以打来电话主要是为了感谢我昨天对她的那番劝导,并向我正式告别,”这位关先生十分认真地回答,“她说她实在是身不由己,她必须选择这条路,这是死路,也是唯一的出路。”
“唔……”鲁悦渐渐蹙起眉头,“看来这件事是真的了。”
“是的,”关先生肯定道,“要不然她是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的,她说已将死亡的帖子贴到‘死亡之约网站上去了,我已看过,确实如此。”
“你的意思是……”鲁悦不明白对方往这里打电话说此事的意图。
“我觉得这件事是真的,可我又无办法阻
止她,就想到了你们媒体,看你们能有什么办法给她些帮助,以免令人心痛的悲剧发生。”关先生异常的真挚。
“这……”鲁悦犹豫少顷,“好吧,这位女子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018-5713054,我打过了,这是一个公用电话,她打完就走了,”关先生证实道,“现在找到她恐怕只有在网上,她说昨天一夜都在网吧。”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妨试试。”
“这太好了,有你们出面,说不准她的生命就有救了。”
“不必客气,我们会尽办的。”
2
放下电话的鲁悦立即进入了“多情燕女”聊天室。山口惠果然在线。他立即向她问话。然而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他又接连问了几句,对方仍无回答。他不知对方怎么了,是起身离开机位,还是……就在他猜测之际,同科室的小艾进来,问他在和谁聊天。他便将山口惠的事说了一遍,并问她有何高见。小艾也拿不出什么主意。她觉得只能是说服和劝阻。女人心软,推心置腹地好好和她谈谈,或许她会回心转意的。鲁悦希望她也参加进来,从一个女性的角度和他一起尝试一下,他俩说话之际,山口惠终于答话了。鲁悦问她刚才为什么不回话,她说由于昨夜一直在上网。今天实在困得不行,趴在桌上睡着了。鲁悦介绍了自己的记者身份,并说了关先生告诉他的情况后,就和她聊了起来。可他与小艾无论从家庭、亲情、友情以及个人生命等各个层面去解释和劝说,对方都无动于衷。抱定唯有一死,才能解脱。他俩无计可施,立时与在线的网友进行了联系。不一会儿,天南地北的网友鱼贯进入聊天室,大家携手开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网上爱心大营救。尽管各路网友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此女子吃了秤砣般的固执,坚持去死。不过她对大家表示了真诚的感谢。她告诉大家如果真要关心她、最好还是去“死亡之约”网站上参加竞猜,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到欣慰。说完后她便抛下大家离线而去。所有的人见竹出如此努力不能有果,都带着遗憾相继退出。有的还对她的动机表示怀疑,她如此的坚持又邀人们去网站参加竞猜,背后是否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一上午就这样过去,鲁悦和小艾再无计可施,也只好在网上留下电话号码而悻悻退出。
“鲁悦,你说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小艾仍不甘心,“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消失吗?”
“还能怎么办?”鲁悦焦心地不住搓着双手,“她如此坚持并让人们去网站参加竞猜,究竟是何动机?”
“难道真是在诈骗不成?”小艾歪起了脑袋,“利用如此方式又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她能骗多少钱?我觉得这不太符合逻辑。”
“如果不是诈骗又会是什么?”鲁悦两眼凝望着空间思索着。
“这……还真难说,”小史若有所思,“不过要想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我们亲自去一趟。”
“什么?”鲁悦一怔,“为了虚拟空闻的一个女子去采访?且真假难定,再说她具体在哪儿?我们可一无所知呀,还有这时间,如果她真要在明天自杀,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赶不上的。”
“我认为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应该立即去看看,有她留给关先生的电话我们是可以找到她的,如果是真的我们就能挽救一个年轻的生命,要是假的,我们还会戳穿一桩骗局,你说是不是?”小艾建议道。
“这……”鲁悦一阵迟疑。他觉得小艾所说有道理,说不定这会是一条有看点的新闻,他斟酌着问,“不知领导能否同意?”
“这我去说,如果不同意我们就请两天假自费去,你看如何?”
鲁悦微微颔首,“好吧!”
两人在报社对面的一家小餐馆匆匆吃过午饭,上班的时间就到了。小艾直接去找主编,鲁悦再次进入“多情燕女”聊天室。他准备找到山口惠,搞清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果不其然,山口惠还真在线上,他立刻给她打招呼。山口惠马上回应。她说上午能够受到如此多人的关怀十分感动,现在她的心情很乱,但又无法向人叙说,再说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只好百无聊赖地待在网上了。听到此话,鲁悦暗自一喜,看来上午的营救还是有效果的,说不定这座冰山能够消融。他立即抓住对方的这种情绪,问她有何解不开的结,非去轻生。山口惠不语了。他又开导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解不开的事,只要她说出来他就一定能够帮助她。好半天,山口惠不言语,不知是不想告诉别人,还是犹豫不决。就在鲁悦准备再加一把火时,山口惠开口了。一行加粗的黑体字赫然映现在屏幕上:
我杀了一个人!
杀了人?看完这行字,他惊骇得睁大了眼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该不是她以此为借口拒绝吐露心中的隐情吧?除此外还会有什么让她要自杀的理由?一连串的问号在他脑海里不住地盘绕,他不知向对方说什么好。山口惠问他为什么不说话。他难似开口,两眼直直地凝视着屏幕,似乎感觉山口惠正逼视着他。山口惠继续道,怎么样,我的忙你帮不了吧,所以我必须去死,就这样,再见!见山口惠准备离去,他急忙道,你等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去“死亡之约”网站搞竞猜?山口惠顿了顿说,这个嘛……该怎么和你说呢,我之所以杀人,是由于染上毒瘾没钱才干的,现在,一来是想为死者的家属筹点钱,也算是一种赎罪和补偿的表现吧。二来就是想戏弄一下这种网站,为什么非要去竞猜名人的死亡,普通人也是人,他们的死兴许有着更为凄美的故事……不说那么多了,我们再见吧。她就此打住又要下线。鲁悦迅速打出了最后一句话,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山口惠最终还是没有回答,随后便消隐而去。山口惠走了,他茫然若失地愣在那里久久不知所措,手也僵硬了。
“鲁悦,好消息!”小艾像只小鸟跳了进来。“主编同意我们去一趟。”
鲁悦没有吭声,依旧在沉思着。
“鲁悦,你怎么了,”见鲁悦一脸的落寞,小艾禁不住问,“难道你……变卦了?”
半晌鲁悦才摇摇头,“不,是情况有了变化,刚才我在网上问她为什么要自杀,她告诉我她杀了一个人,所以必须去死。”
“什么,她杀了人?”小艾难以置信地眨动着眼睛,“这……不可能吧,是不是她……”
“我都问过了,她一口咬定如此,随后什么也没说就下线了。”
“该不是她用恶作剧戏弄人吧。”小艾也起了疑心。
“从她的口气看不像,这背后肯定有问题。”鲁悦冷静地分析道。
“那我们还去不去?”
“现在的问题比较复杂,倘若她真要杀了人,在米被警方逮住之前,她的确有可能想自杀,所以我们需向警方了解一下近期定古发生过什么杀人案没有,真要有,又未破获,我们就将这二,线索提供给他们,看他们是什么意思,”鲁悦喝了口水说,“如果他们有所行动,我们正好随其采访,要是什么案子也没有,那我们……”
“假如受害者还没有被警方发现,难道我们就不去了?”小艾问。
“是啊!”鲁悦侧着头深吸了口气,“看来我们必须去一趟了。”他终于下了决心,“我们
先和那里的警方联系一下,然后立即行动。”
“好的,”小史兴奋地应声道,“鲁悦,没准这次我们会抓住一条独家新闻。”
与定古市公安局联系后,引起了他们的高度重视。他们证实该市最近的确发生过一起特殊的案件,一位名叫梅颖的女经理因一氧化碳中毒死在汽车内,身上与车内所有的财物被洗劫一空。他们仅在车上提取到几枚可疑的指纹,再无发现其他痕迹。尽管他们对梅颖进行了各个方面的摸排与调查。但效果甚微,案件陷入一团迷雾之中,至今没有实质性的突破。他们对此线索非常感兴趣,认为不仅为他们提供了一种思路,并且还找到了具体人物。他们爽快地同意了他们前来采访的请求。鲁悦和小艾收拾好随身携带的DV与录音机等采访设备,驱车上路了。
3
幽深的夜幕笼罩着这座平原城市。阑珊的灯火,寂寥的街景,仿佛一切都凝固在夜幕里。
“鲁记者,艾记者,请你们详细谈谈这位山口惠的情况。”刑警队长办公室,黎阳与鲁悦和小艾寒暄后,迫不及待地问道。
鲁悦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将从“死亡之约”网站看到山口惠的帖子前后情况介绍了一遍,“从目前情况来看,我认为山口惠的所言极有可能是真的,至于她是否与本市的那起案件有关,就很难说了。”
“鲁记者,如果这位山口惠真是个女的,那么与我们分析的导致梅颖死亡的犯罪手段是女性所为这一点较吻合,所以这条线索对我们很重要,至于凶手是否是她,还不能断定,但就她目前准备自杀这一特殊情况,我们需在最短时间内想办法找到她,除避免悲剧的发生,可能还会得到我们需要的情况,你们说是不是?”黎阳说出自己的想法。
“是的,”鲁悦表示同意,“我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找到她,如果她是杀人凶手,就算给你们提供了有用的线索,如果不是,我们也想探个究竟。”
“那好,我们现在开个会,研究一下行动部署。”
刑警队会议室,灯光透出一种紧张的气氛。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负责网络监控的人员马上启动对全市网吧的巡查,以刑警队为主的大队人马分头出发,对全市网吧全面搜寻,随时警惕高层建筑,以免山口惠自杀。
二十分钟后,山口惠留在关先生手机上的电话号码被查出。当黎阳带着人找到这户姓田的人家时,田本人不在,其妻子说这固定电话不是她家的,是别人拿她丈夫身份证登记的,具体是谁她也说不清楚。无奈他们只好返回到电信局重新确定该电话。经对线路透一核查,该电话在银杏街一带,警方直扑而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网监室始终没有山口惠的踪影。如果她在网上说明她还活着,可现在……她究竟在什么地方?守在计算机前的鲁悦性急地站起身,要通了黎阳。
“黎队长,网上一直见不着山口惠,是不是她……”
“目前还没接到其他方面的报告,”黎阳十分理解鲁悦的心情,“别着急,我们已经查到那部电话的确切地址,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她。”
紧张的三个小时在人们匆忙不安中转瞬而过,天开始放亮了。经过不懈的排查,黎阳他们终于找到了那部山口惠使用过的电话。电话主人介绍说,昨天上午十点多确有一位女子在此打过电话,他凭着记忆叙述了她的外形和长相。他们发现附近不足百米的地方就是一家名为“一线天城”的网吧便直奔过去。这时,市局110接到报警,在金莱区馨园住宅小区一栋七层楼下发现一具坠楼女尸。顿时,黎阳被传来的消息震得大脑一片空白,定在那里有几分钟没有缓过劲来……
从现场回来,调查工作迅即展开。由于死者身上没有线索,查清死者的身份是首要任务。根据死者的容貌与年龄和公用电话主人的描述,初步判定此人很可能就是网上的那个山口惠。死亡时间约凌晨四时左右。但山口惠仅是个网名,她的真实姓名叫什么?她是否与那起凶案有关?还有她在“死亡之约”网站竞猜的承诺……所有的一切随着她的死亡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经“一线天城”网吧的老板辨认,死者确实在这里待过一天一夜,昨天傍晚才离去。这与计算机服务器查到的山口惠上网的IP址相一致。死者就是山口惠无疑了。据老板反映她昨天一直一个人待在这里,看上去很孤单,其间虽也曾出去过几次,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看来想要弄清她到底是谁只能借助媒体面向社会了。她与梅颖案件的关系也未搜寻到任何线索。整个调查陷入僵局。一时间关于网上虚拟世界是否可信的争论漫延开来。说是假的,谁知真有一位年轻女子坠楼而亡。这说明网上的东西并非是子虚乌有。说是真的,可杀人的言语与案件本身找不到一丝的关联。这种真假参半的东西令黎阳十分不解。这起案子究竟是怎样的一起案子呢?他在认真思索着。从现在调查的结果看又是一个难解之谜。从工作角度出发,当然案件发生的越少越简单越好,不仅容易破获且效率也高。但从内心来讲他还是喜欢特殊且复杂的案件,特别是犯罪者精心策划的案件,这不仅是对一个刑侦人员知识与胆魄的考验,更是与犯罪者一种智商的较量。真要能抓住一起这样的案子,一辈子都会刻骨铭心的。凭直觉,他嗅出这起案子是一个密室,而且还是一个网络密室。里面一定隐藏着令人难以知晓的秘密。可要想打开这样一个网络密室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目前的局面已经让他陷入了无所适从的地步……他思来想去,既然现实世界难以发现案情的真踪,只能到虚拟的空间里去探摸了,他就不信找不到蛛丝马迹。主意拿定后,他正准备去找鲁悦,他却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黎队长,真是没想到,”鲁悦遗憾的口气里带着几分伤感,“尽管我们努力了,但还是……”
“是啊,”黎阳颇显愧疚,“是我们没有尽到责任,未能……”
“不不,”鲁悦打住黎阳的话,“你们已经做了该做的,只是……”他沉吟下继续道,“如果这个山口惠真是凶手的话,那她就是罪有应得。”
“现在还很难断定,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知道她到底是谁,”黎阳露出内心的急迫,“你知道,截至目前,我们还没有掌握她的任何信息,虽然我们的调查仍在进行,但要迅速查到仅在网上留下个网名的人并非易事,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看能不能再从网上找到些有关的东西。”
“网上?”鲁悦诧然地仰起脸,“她已经死亡,是不会出现在网上了,所以……”
“你不是说她在‘死亡之约网站上贴过竞猜的帖子,那上面会不会留有她本人的信息。”
“对,”经黎阳一提,鲁悦猛然想了起来,“她曾在网上留下过一个卡号,让人们往里汇寄参赛费。通过这个卡号的户头,我们不就能知道她是谁了吗?”
“好,好,”听到这一线索,黎阳一迭声道,“我们到银行去查,另外,你再上网看看对山口惠死亡竞猜的情况如何。”
“可以,”鲁悦答应道,“黎队长,鉴于山口惠已经死亡,整个案件尚在调查之中,所以我们想先回去,等案情明朗了我们再来,你看如何?”
“也行,”黎阳道,“感谢你们的大力帮助,
我们分头行动,保持联系,争取早日揭开山口惠死亡之谜。”
“那好,再见。”
送走鲁悦,黎阳叫上队里的大扬,在查到卡的出处后他们直接来到农业银行,按照鲁悦提供的账号,很快查到了开户户主的身份资料。留在银行里的身份证复印件清楚地写明户主的名字叫钟亚华,性别是男,年龄38岁,居住地址为本市南里区。毫无疑问,这肯定不是山口惠了。是她使用了别人的身份证,还是另有他人?经询问,办理手续的女职员说,由于开户时间已有两个多月,她已无法记清前来办理手续的是男是女了。但这位女职员告诉他们,自从开户后一直无多少钱打入。只是近日才突然猛涨,尽管汇入的钱数额很小,可累计也有两三千元之多。黎阳问这些钱现在还在吗?女职员通过电脑查询证实,这些钱已一分不剩地全部提走。黎阳将这些情况记下,然后与大杨一起走出银行。山口惠与该身份证的男子一定有某种联系。或许有此信息就足够了,只要循着这个人的踪迹查下去,不愁搞不清她的真实面目。可他俩回到局里经确认该身份证是假的。
“好不容易抓到一条线索,没想到……”人高马大的大杨一脸沮丧,“现在唯一的希望只能是等待人们的指认了。”
黎阳没有吭声。他知道,光靠等是不行的。
“看来梅颖一案要另寻他路了,据我们最近调查她特别喜欢上网。也算是个网虫式的人物。”
“呃……”黎阳并非经意,依旧在琢磨着银行所提供的情况,“山口惠用假身份证在银行开户足以说明她有问题,还有这笔钱又去了哪里?”
见黎阳如此执著,大杨有些忍不住了,“我说队长,你总不能只把焦距对准一个点上,我看山口惠与梅颖案根本无关,仅凭她在网土的一句戏言就断定此案与她有关联,这太牵强了吧,再说直到现在也找不到任何一些明显的迹象,你说这……”
黎阳蹙起眉宇,目光蒙上一层茫然落寞的阴翳。大杨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冥冥之中总觉得山口惠的死不仅蹊跷,而决非孤立,他想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痴迷得实难自拔。他沉凝着用手抵住眉骨,正准备为自己心中的隐忧辩解时,手机响了。
“黎队长,我们从梅颖计算机里发现了她上网聊天的记录。”电话里传来一直负责网络监控的小肖的报告。
“有没有山口惠这个名字?”黎阳马上问。
“没有见到。”小肖否定说。
“唔……”黎阳说,“把这些记录全部下载,还有山口惠网吧使用过计算机里所有的东西也都搜集起送到我这里来。”
“是。”
4
从定古回来,鲁悦的心绪难以平静下来。山口惠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真从社会生命的群体中溘然消失了。如此残酷的事实,除了带给他强烈的震撼外就是不可名状的惊疑。她是否真的杀了人?如果没杀人她又怎么会去死?这一问题紧紧地缠绕着他。按逻辑推定,十有八九她是一名罪犯。可她是谁?又因杀了谁而不得已自戕?要想尽快解开这个谜底,给警方多些帮助,还真需从那个死亡赌博网站寻起。因为这里是她宣布走向死亡的源头。他处理完手头上的几篇专题报道后,一心扑进了“死亡之约”网站。随着时间推移,网站公告牌的内容已经更新,山口惠的帖子也被删去不留痕迹。他浏览一眼后便进入了竞猜谈话室。这里同样聚集着不少的人,不断连续滚动的字屏让人有些目不暇接。大家谈话的内容全都集中在了萨达姆身上。随着对他审判日期的临近,大部分人认为他死定了。因为随着局势的变化,曾多次反对判处萨达姆死刑的伊拉克现任总统塔拉巴尼为了尽快解决国内的混乱现状,最近对媒体声称有一百个理由判处他死刑。根据这一说法,大多数竞猜者准备将宝押在他身上。当然也有人持反对观点,认为伊拉克局势错综复杂变幻莫测,没有十分把握绝不冒险下注。鲁悦无心关注这些,直接问起了关于山口惠的事。所有人对此问话漠然视之,依旧津津有味地谈论看关于萨达姆的话题。当他明确地说出这个山口惠已经自杀死亡,不知有谁猜中?这才有人问,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这个女子是谁,她是如何死亡的,而你又是怎样知道的等等。鲁悦当然不会说详情、仅说他按山口惠的帖子在规定的期限内参与竞猜,结果到现在也没有收到任何奖金。他这话一出口,立时引来一些人的讪笑,说他傻得可怜,竟然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他不以为然,坚持说她肯定已死,因为只有她活着才有可能给他寄钱来。此时另有人接话表示赞同他的观点,还有两个人说他们也参加了山口惠的竞猜,其中一个网名叫阿纳原的人说他已经收到了三百元奖金。鲁悦不禁为之一怔。山口惠已经死了,这钱是谁给的?难道是她活的时候寄出的?他迅速追问道,你是何时收到钱的。对方说约在二十五号。他又问具体在什么时间。对方说他当天下午发现卡上多了三百元钱,他估计是那笔竞猜奖金。鲁悦接着问对方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他能收到而自己就收不到。对方说这并不重要,关键是你要来积极参加这种活动,只要你猜对就一定会有所收获的。他说完后仿佛向大家声明似的,看来网上的事并非全是假的,如果再有人贴出这样的帖子,他还会参加的,他希望大家不要小看这种非名人非正规的竞猜,花三十元钱则能得到十倍的收益,何乐而不为。至于竞猜之事是真是假,还有被猜者是死是活,他都不想知道,再说也无法知道。听完这番话后,所有的人都不语了,不知是感受到一种畸形心态的冷酷与卑劣,还是更觉赛博空间的无序和混沌。鲁悦将刚才的对话选中下裁下来,当他回过头时,这个阿纳原已再无言语,大概是离线走了。此时人们议论了一番他的观点后,话题又渐渐回到了有关萨达姆的竞猜上。鲁悦不想再看下去,便从网站退了出来。他将下载的内容打印出后递给刚进来的小艾。
“真有人拿到了奖金?”小艾不可思议地挑起了眉毛。
“是的,拿到奖金不说,问题是真有人猜到了她的死。”
“是不是瞎猫碰了个死耗子,”小艾不假思索地说,“虚拟网络空间无奇不有,有人能想到拿自己的死当游戏,当然就会有人去玩这个游戏,所以猜中与猜不中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我看并非这么简单。”鲁悦一脸深沉。
“你该不会说是这个人已知道了她要死,所以才去猜的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他直言不讳,“这奖金是谁寄给他的,如果寄出的时间是在山口惠死之前还有可能是她自己所为,要是在这之后,那肯定还有一个知道更多详情的人。”
“如果这样,那她的死……”小艾稍稍延长下自己的思维,“难道是被人所逼?还是……谋杀?”
“也许二者都有。”
“不会的,”小艾否定道,“首先她明确地告诉你她是一个杀人犯,所以她选择了自裁,这基本是符合逻辑的,至于死亡竞猜,完全是她不稳定心绪的一种恶作剧式的排遣,只是这奖金寄出的时间,还有那个猜中人的背景,需要调查一下,如果这笔钱是她死前寄出的也就无所谓了,要是死后……”
“你说得不错。”鲁悦点点头,“我们现在
将这些情况告诉黎阳队长,让他通过计算机的IP地址想办法查到这个阿纳原。”
“行。”小艾说着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电话接通,黎阳说他们已在网上监控到了这一情况。随之他马上与本市的公安局进行了协调,公安局的技术人员通过鲁悦计算机所在服务器很快查到了阿纳原的网址是在定古所辖的一个名为林州的城内。得到此信息后,黎阳感到很是意外。定古距林州不过一百公里,在如此近的距离内竟然有人猜中了山口惠的死亡,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带着一丝希望立即驱车前往。经过确认,这一IP地址是一家网吧。技术人员对这里的四十多台计算机进行了一一查找,一个访问过“死亡之约”网站的被确定在一台机位上。经老板回忆说昨天下午三点左右在此机位上的好像是一个年轻的男生,尽管他衣服穿得并不太整洁,但高硕颀长的个头和俊气的脸庞还是给他留下了较深的印象。他在此待了大约一个小时就离去了。此人是谁,又去了何处,老板爱莫能助。追查也只能到此。要想在一两百万人口的城区找到这样一个不知姓啥名谁的人,大概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为了保留这条线索,黎阳让人根据老板的描述绘制了一张画像,并向当地公安局交代要密切注意全城的每一处网吧,想办法找到这个人。在处理完这些事情后,黎阳迅速给鲁悦回了电话,将他们调查的情况进行了通报,并发去一张画像的传真。他还告诉他梅颖案子有了一定进展,他们发现了她的几个网友,还有一个交往甚密的网上情人,目前正展开深入调查。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自打那天后,尽管鲁悦一直在死死盯着“死亡之约”网站,但是他再未见到阿纳原的任何形迹。此时,有关山口惠死亡之猜的话题也像投进一粒小小石子溅起的浪花样,很快被平息淹没得无影踪。网站仍像往常议论着世界的名人们,而且参与的人越来越多,大有门庭若市的景象。他终于失望了,在虚拟的空间里,他再也找不到与山口惠死亡有关的任何信息。而现实世界中,黎阳那里的可疑线索又是音信杳然。看来发生在“死亡之约”网站上的这一离奇事件将要成为一个千古之谜了,要想破解大概只有依赖时光的筛子了。
“鲁悦,你看了这条消息没有?”两天后刚采访回来的小艾冲着鲁悦问。
“什么消息?”
“‘死亡之约网站为了扩大业务,除了世界名人外,居然还将各自国家算作名人的人也纳入竞猜之列。”
“噢。”一听说是“死亡之约”网站的事,鲁悦立刻点击鼠标进入网站。在首页网站的标志下面,全版幅地打出一条醒目的公告,其内容有四:一、竞猜名人扩展到各自国家,但网站不列竞猜名单。二、名人的标准规定在本国媒体出现的频率有一个确定的值。三、公布猜中者名单。四、奖金一人二百美元。除了这一内容外,由大家推举积极参加的最佳竞猜者,本网站将给予重奖。他看完这一公告后,怔怔地坐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
“这回可有好戏看了,为了发财,那些闲得无聊的人还不知怎么去瞎猜一气呢!”小艾推测说。
鲁悦没有接话。好一阵后,他突兀地从椅子上站起,神经兮兮地高声道,“对,这条消息好,好!”
见鲁悦这般神态,小艾一脸疑惑,“这条消息……好?”
鲁悦忍不住一笑,他凑近小艾,“小艾,你听我说,我想……”
作为一个玩家,鲁悦向小艾陈述了自己的想法。那份喜出望外的劲头让小艾随他一起坠入一种奇妙的遐想里……
5
黎阳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的窘困与艰难。梅颖的案子不用说,就连山口惠的事件也快过了侦讯的黄金档期。如果再不抓紧时间,其前景恐怕……尽管调查工作从未间断,可仍没有获得有价值的线索。至今还没有人来指认山口惠。尽管有几家旅馆说好像是他们的客人,但最后都被一一排除。而梅颖的死查来查去最后也落到网恋这个虚拟世界里。按她与网上情人交往留在计算机里的信息表明,对方人都在网吧,且又不在一地。当她死后,网名野菠萝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虽然明知这个野菠萝有重大嫌疑,但到何处去寻觅?如果这家伙真是凶手,他再也不会使用这个网名了。这是否能与山口惠的死挂起钩来呢?一连串的问号像一个沉重的铁锚,紧紧勾住了他的心,让他承受着巨大心理压力。为了尽快找到突破口,他连续三次将专案组的人马召集到一起对案情进行了详细的讨论和研究。然而效果甚微,面对这种虚拟现实两茫茫的局面,大家都拿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只能坚持加大调查力度,增强网上监控,然后待机寻求突破。黎阳没有办法,只能认同。这日上午,他正准备根据手头掌握的情况好好地梳理下这两起案件,小肖走了进来。
“黎队,我有个想法不知行不行。”
一听小肖有想法,黎阳精神一振,“来,你先坐下。”他给小肖倒了杯水,“你说说看。”
“我想以梅颖的网上情人野菠萝这个网名上网,看是否有人认得他,如果有,我们就抓住对方,然后逆行而上,查清这个野菠萝究竟是何许人也。”
“我看行,我们不妨先来试试,说不准真能找到这个家伙,”黎阳眼睛闪烁出这些天来少有的光亮,“这个主意你为什么在昨天的会上不说?”
小肖微微一笑,“我也是琢磨了一晚上才想到的,现在只能用这种方法去碰碰了。”
“好的,你现在就去试试,一有情况我们立即行动。”
一天时间平静地过去了,丝毫没有任何动静。随后两天、三天同样如此。就在人们不抱希望时,黎阳走进网络监控室,小肖惊喜地告诉他,一个像是野菠萝的朋友叫呵护温情的和他接上了话,说不准会有结果的。对方一上来就问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小肖怔了一时,但很快以自己生病住了几天医院搪塞了过去,并以十分熟悉的口吻和对方侃了起来。对方非常得意地告诉他近来自己业务不错,已从钓住的一条大鱼那里获得了不菲的收入。对方问他如何,他说虽然业务一般,但也足够花销的了。随后对方又告诉他,他准备收网,好好地赚上一笔。他问对方收网后是否有新的业务,对方回话现在还没有新的目标,要看看情况再说。话聊到这里他急忙打住,他怕再往下露出马脚。迟疑片刻,他随意地告诉对方自己在网吧,并问对方在何处。对方回话也在网吧,并说这样安全,可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永远也不会被人找到。他开玩笑地赞扬他变得越来越精明和成熟了,然后要求对方请他吃顿饭如何。对方一阵犹豫,最后还是答应了。两人相继留下手机号码便下线离去。
“怎么样,成功啦!”小肖禁不住兴奋地叫了起来。
“不错,”黎阳并非太激动,因为后面的事情还很难说,“看来这家伙真是野菠萝的朋友了。”
“是的,”小肖信心十足,“而且从他的言谈中好像正在从事着一种什么勾当。”
黎阳点点头,“不管如何。先找到他再说。”
为了抓紧时间,通过技侦手段,第三天黎阳就带人找到了这个野菠萝的朋友“呵护温
情”。小伙子真实的名字叫陶飞,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廓透溢着一种阳刚之气,再加上舒展挺拔的身姿,显得格外地俊逸潇洒。当黎阳看到他时不由想起了那张阿纳原的画像。瞬时意识他所要找的对象都是这样的帅男,难道这里面……他没有深思,迅速展开对陶飞的询问。陶飞承认他是野菠萝的朋友,仅是网上认识,两人见过面,野菠萝告诉他叫李寺亚,是否真名他不清楚。由于他俩都不是当地人,至于他干什么,他一概不知,他问过他,他说在一家企业打工。他所知道的就这些,再没有更多的东西。当问到他自己是干什么的,在网上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时,他不疾不徐地回话说他是搞传销的,最近发展了几个下线,所以自觉业务不错,再无其他。为了慎重起见,黎阳又对他进行了多次询问,结果仍和原来一样。对他的调查也未发现新的东西,至此,野菠萝究竟是何许人也,依然在迷雾中。小肖说什么也不甘心,他准备继续以野菠萝之名去网上垂钓,他就不信找不到真正知道野菠萝的人。黎阳没有反对,同时他还建议不妨再用山口惠这个名字也来试试,或许还能得到点什么。除了网络搜寻外,大杨也带给他一个重要的情况。他说昨天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傍晚跳河自杀,被人救起送进了医院。问她家住何处为什么要轻生,她仅是流泪,紧闭着嘴不说半句话。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医院的一位朋友只好将他叫了过去。谁知他一来到她面前时,她“哇”的失声痛哭起来。她告诉大杨,她是因受到敲诈无脸见人才去寻死的。他问她受到谁的敲诈。她难以启齿,最后在他的一再追问下,她才支吾其词地道出了实情。她叫殷雯姬,在网上与一个奶油小生邂逅,几次聊下来,两人谈得很是投缘。这样你来我往,她便有了想见对方的冲动。终于两人见面了,她被对方的一表人才深深地吸引住了,没多久两人便有了亲密接触。谁知接下来龋龊的事情就发生了。奶油小生说他已将他俩的床笫之欢录了像,如果不想让她家人知道就拿钱来。这让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时怦然心动的越轨竟然掉进了一个陷阱。这要被外人和丈夫女儿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是可想而知了。被逼之下,她只有屈从了。开始是两万,后来又三万,到现在她已经被对方敲诈出八万元之多。最近对方说再要八万元,两人一次了清,从此再不会纠缠她。在对方的威逼之下,她痛心疾首地前思后想,反正再也无脸见人,还不如一死了之,所以就……听完大杨的叙说,黎阳的心不由“咯噔”一下,潜意识中陶飞与阿纳原的影像蓦地冒了出来。他急不可待地问,这个诈骗者叫什么。大杨说他叫于志宏。“他的网名”?大杨说好像是什么呵护温情。听到这一名字,黎阳紧攥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原来如此。黎阳没说二话,拉起还在懵懂之中的大杨就走。
经殷雯姬辨认,那个诈骗人就是网名叫呵护温情的陶飞。当他再一次被带到黎阳面前时,不得不交代了一切。他从外地来这里搞传销,由于人样较帅,后经人介绍进了一家名为凯城娱乐中心的鸭吧,干起了男妓的生意,专门为那些有钱有闲的女人或同性恋男人提供色情服务。干了不到一年工夫,由于娱乐中心被查封,他和一些男妓散伙各奔东西了。他重操传销旧业,但屡屡受到工商部门的查处。后来他在鸭吧那些朋友的教唆下,学会了从网上勾引女人,利用他帅气的色相专门物色一些有钱女人、得手后进行敲诈。少则几千,多则几万,先后引诱十多个女人跌入这一陷阱。
“野菠萝到底是什么人?”黎阳盯视着陶飞问。
陶飞看着黎阳凌厉的目光,低下头道,“他和我一样也在娱乐城干过。”
听到此话黎阳和大杨交换下眼色,“他现在干什么,在什么地方?你们俩又怎样联系?”大杨接着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们有时会通个电话,但每人的手机号码经常更换,所以两人时常在网上碰面沟通,我已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陶飞说,“他和我差不多也是干不了什么的,恐怕只能是在女人身上打主意了,利用网络去勾引女人是他教我做的。”
陶飞的交代使梅颖与野菠萝的关系已经很清楚了。梅颖也像殷雯姬在网上受到了野菠萝的勾引后而陷入了绝境。可能是她拒绝对方敲诈而遭不测的。由于是在虚拟世界发生的一切,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野菠萝的行踪了。但这个野菠萝究竟在何处?他是否仍在利用网络继续着他的敲诈犯罪活动。如果是,他肯定不会再用野菠萝这个网名,那他现在又会叫什么呢?想到这里,黎阳审视着陶飞,“为了诈骗需要,大概你不会总使用一个网名吧。”
陶飞慢慢抬起头,原本白皙的脸庞这时异样的灰败,“是的,骗完一个女人后,我们就立即更换一个新的网名。”
“你使用过几个,都叫什么?”
“大概有十来个,如爱的边缘、天使、野性人、极品男孩,还有永恒的心等等。”
“你知道野菠萝都叫过什么?”
“不完全知道,他好像爱用植物和水果的名称起网名,像什么桂花香、红苹果、樱花男生、香蕉棒等,不过有时什么边也不沾,如阿纳原就是如此。”
“阿纳原?”黎阳和大杨异口同声道。
对陶飞的审讯结束后,黎阳终于透过迷雾看清了案子的基本轮廓。这个网名叫野菠萝、阿纳原真名叫李寺亚的人很可能就是杀死梅颖的凶手。与此同时,他还与山口惠有密切的关系。他为什么能够准确地猜中山口惠的死亡?他俩之间到底又存在着什么?找到他,说不准所有的悬疑都会迎刃而解。根据陶飞的交代,黎阳决定分兵两路,除了从原来鸭吧的人员下手扩大调查外,仍不放过虚拟世界。尽管他已经领受到茫无疆界的虚拟空间像宇宙样浩瀚无比,要想在这里找个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难。然而,谁承想十几天下来。他在网上的搜索正像他所预料的那样,没有取得一丝一毫的进展。网上再没有人认识野菠萝和阿纳原,他就像从网上蒸发了。黎阳气恼地在办公室走来踱去,深恶痛绝地诅咒互联网简直就是一个恶魔,让他吃尽苦头。
6
“根据媒体消息灵通人士透露,一年前因患脑瘤的影视舞三栖明星高岩介近期病情恶化,已处于昏迷状态,可能于近期辞世,如果有人参与竞猜,定能获奖。”
“死亡之约”网站的公告牌上,今天贴出了异常诱人的帖子。进入网站的人大都受到了它的吸引,纷纷议论起来。自从该网站扩大业务以来,有关各种名人的消息接踵不断。如某歌星发生车祸生命垂危。再如著名电影导演突发心脏病,正在住院治疗等等。所有的这些都是资讯式的,大部分来自媒体的报道,是公开的秘密,从未像今天这样怂恿人们去参加。所以人们都持怀疑态度。既然贴帖子的人知道精准的内部消息,他如何自己不去独享这一份奖金和“荣誉”,反要广而告之呢?谈话室一时热闹非凡。有的认为可靠,准备参加竞猜押上一注。也有的说这条消息不确切,是有人别有用心编造的,其目的是笼络人心,想被推荐最佳竞猜者。一提起最佳竞猜者,大家的话题就更多了,常在此网站的几个玩家都说
非自己莫属,言词激烈,互不相让。此时一个网名叫豪风的道,其实大家都不要争,真正符合积极参与竞猜且又具一定竞猜率的倒有一个人。大家问是谁。豪风故意顿了顿时才开口道,这个人叫阿纳原。他的话一出口,所有的人群起而上,除了问这个人是谁外就是说他有何资格当此人选。豪风坦言道,这个人也是这里的一个玩家,只是你们不注意罢了。大家还记得一个多月前有个叫山口惠声称要自杀让人竞猜这件事吧,当时大部分人都不屑一顾,仅有寥寥凡人参与了竞猜,结果阿纳原得到了奖金,试想想,对这样难把握的竞猜他都如此积极,并且还能准确地赌中,有谁可以与之相比?他说完后其他人的言语随之稀疏下来。尽管有人表示这仅是个案,且不属网站正式竞猜范围,所以不具备合法性。但一位叫三叶草的非常赞同豪风的观点,强调说凡是出现在网上有关死亡竞猜的内容一般都应该积极关注才是,只有这样才真正具备最佳竞猜者的资格。比如今天关于高岩介的竞猜就是如此,不管别人如何,他肯定是要参加的。看见这些话后,有人则提出这个阿纳原出现在网站的频率太低。三叶草说可能是他不爱发言故不被大家注意,你们等着瞧,说不定他又会有惊人之举……接下来的时间里,人们的讨论仍然断断续续地进行着,尽管网站里始终没有见到阿纳原的影子,但在三叶草的游说下,不少人渐渐同意了豪风的提议,并积极参与了对高岩介的竞猜。十多天后,高岩介终因医治无效病故。在网站公布的竞猜中奖名单里,除了三叶草外,阿纳原的名字也赫然列在其中。随之他很快就被推荐为最佳竞猜者的候选人,网站那笔丰厚的奖金将被他领走……
“三叶草,你出来一下。”
正在网吧专心致志上网的一男子听到这一叫声后,条件反射地倏地一下转过身。一时慌惧的神色并没有掩饰住他那张释放着青春光润的面颊,但是那双眼睛,幽幽地闪露出一种冷森的阴沉。当他看到背后和网吧门口的人时,痴愣了一阵终于垂下眼睑。
“三叶草,不,应该叫你真实的名字李寺亚,”审讯室,黎阳目光犀利地在李寺亚脸上,长长地吐了口气,“该是交代你罪行的时候了。”
“我……我交代什么呀?”李寺亚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声音发颤。
“无论你叫野菠萝也好,还是阿纳原也罢,你可以在自由的互联网上随心所欲,尽情潇洒,但你却逃不脱恢恢的法网,”黎阳道,“大杨,把证据拿给他。”
大杨首先拿出从李寺亚住地搜出他与梅颖以及其他女人上床的录像和照片,又将在梅颖车上提取到他的指纹图摆在了他的面前。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李寺亚垂首紧紧咬住嘴唇。经过十多分钟的沉默,吸了两支烟后,老实地交代出他们犯罪经过:将梅颖钓住后开始两人关系还不错,她给过他一些钱,但当他想得到更多并勒索敲诈时,梅颖不干了,并非常明确地告诉他如果再这样她就马上报警。他意识到梅颖不仅危及他的安全,还危及他的生存,所以便下决心除掉她。于是将她骗到郊外一高速公路的桥下,借四周封闭的地形,打开空调,利用一氧化碳将酒后睡去的她杀死。
“还有山口惠的死,你也说清楚。”黎阳未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继续往下追审。
“我……我……”李寺亚竭力伸伸脖子,不住卷着舌头难以说出话来。
“一个人在网上玩空手道,竟然自编自导了对山口惠死亡猜中的事实,然后又以三叶草的身份来全力推荐阿纳原,从而达到混淆视听骗取更多钱财的目的,”黎阳一针见血地揭露道,“很可惜,正是你自以为可以在虚拟世界悄无声息毫不费力地攫取到财富的贪婪,让你最终露出了狐狸尾巴。”
李寺亚听着,身体像被绳索套住似的不住地抽紧。他要了口水喝后,大脑里浮现出他与山口惠在一起时的最后情景……
晚上十二点多,山口惠终于在馨园小区那栋七层楼顶等到了李寺亚。她不顾一切地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初春的深夜,冷风瑟瑟,寒气袭人。山口惠紧紧地依偎着他,两人拥搂着靠在一处背风的墙体下。
李寺亚是在网上与山口惠相识的。她是外地来此寻找工作的,真名叫何珍珍。两人聊了没几次便相约见面。结果山口惠完全被对方倜傥的仪表所征服,一见倾情。而李寺亚看对方算不上一个美女,但柔嫩的皮肤和身姿绝对是个靓妹。两人就走到了一起。由于在娱乐城时李寺亚就已开始吸食毒品,没多久山口惠也染上了毒瘾。开始李寺亚通过网络勾引富婆还能得到些钱,但后来在目标断档的情况下,只得另想办法。两人为了弄到钱购买毒品绞尽脑汁。他们使用了种种方法,凡是能骗的都骗过了,结果还是陷入了穷途末路的境地。一段时间,两人实在难以煎熬毒瘾发作的痛苦,便同时想到了死。就在此时,李寺亚说出为了弄到钱而杀死梅颖的事,顿时,两人更感眼前一片黑暗,唯有死才能得以解脱。所以两人准备一起跳楼结束生命。就在两人下了决心并选择好地点约定时间后,他与山口惠商量不妨在临死前利用“死亡之约”网站搞个死亡竞猜的恶作剧,或许还能骗些钱财找到条生路。当他将这一计划付诸实施后。他没有想到还真有人上当受骗参与竞猜,竟然让他意外地获得了一笔不小的收获。见此网站这般有效益,他有点不想死了。但他并没有将这种思想告诉山口惠,同时他感觉她的存在对自己是一种拖累。当约定自杀的时间一天天临近时,他以种种原由推托着尽量不在山口惠身边,暗示自己还不想离开这个世界。可痴情的山口惠为了解脱生理与心理上的痛苦,铁了心的要和他一起殉情。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李寺亚只好按约定的时间来到这里。
“只要能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死也瞑目了。”抱着李寺亚的山口惠,紧闭双眼沉醉在生死绝爱的境界里义无反顾。
心情复杂的李寺亚不知该说什么。尽管胸口感受着山口惠融融的体温,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地一阵颤栗。
“你是不是感觉有些冷啊。”山口惠将脸贴住李寺亚的前额问,“如果冷你就再抱紧些我。”
李寺亚下意识地往怀里搂了搂山口惠。从齿缝间强进出一句话,“你说我们就这样……死了?”
山口惠急忙捂住他的嘴,“不要用这个不吉利的字眼,这是我们感情真挚的最高境界,只有这样我们的爱才会永恒。”
“你……”听到此话,李寺亚禁不住一阵感动,能有如此痴情女子也算不枉一生,只是……当他两眼望着天幕上的星星和那远处闪烁的灯火时,心里骤然掠过一阵凄凉。黑暗的天空,深漆的夜色,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仿佛言尽了所有,也道明了一切。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静静地等待著最后时刻的来临。两个多小时后山口惠轻轻站起,无言地拉住李寺亚的手,朝楼顶的边缘走去……两人在那里站了大约两分钟,山口惠数着一二,他用力挣脱了她的手……
两天后,李寺亚的审讯一结束,黎阳马上来到鲁悦的住地,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鲁记者,要不是你以豪风这一网名钓住三叶草,让他暴露出阿纳原的原形,我们真难有所突破,我得好好谢谢你。”
“别谢我,”鲁悦不好意思地客气道,“其实你们早已捕捉到阿纳原的踪迹,只是一时没有逮住他罢了,最终还是你们准确的分析和及时的出击,才有了今天的结果。”
“鲁记者,说心里话,其实这个案件的侦破由你而起,也由你而终,”黎阳十分恳切地说,“此案件不仅让我们感受到在信息社会如何面对新型案件,也为我们侦破此类案件提供了一定经验,你说我不谢你谢谁?”
“黎队长,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们……”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黎阳打住话,“鲁记者,你叫上小艾记者,为了庆祝这起案件的成功侦破,今天中午我请客。”
“不不,今天我们还得回去,”鲁悦赶忙谢绝道,“一是报社有任务,再说……”
还没等鲁悦把话说完,黎阳拉起他就走……
责任编辑张曦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