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数

秦建军

5——像秤钩，秤钩能勾住东西，能称出重量。读小学时，老师这样告诉小艾。

11——像铁轨，铁轨是平行线，永远平行，永不相交。读初中时，老师这样教小艾。

小艾特别喜欢5和11这两个数字。小时候喜欢是无来由的喜欢，长大了喜欢是看了关于幸运数什么的，小艾算到5跟11是自己的幸运数。真幸运假幸运，小艾说不上来，因为小艾自认为没有什么可称幸运的，但是她又偏偏喜欢这两个数字，就在心里坚持这两个数字是自己的幸运数。

5月11日那一天，小艾遇见了大俊，像所有俗气的故事一样，小艾中蛊一样爱上大俊。

从小到大一直留短发的小艾为大俊留长发。小艾跟大俊说：有本书上说一个姑娘一生中最美丽的事情就是为一个男人留一次长发，然后让这个男人的手指慢慢穿过她的长发。我要让你的手指穿过我的长发。一场流感过后，小艾已长至耳边的头发如逢秋的树叶，潸潸而落。一丝丝黑黑的发落在枕边、案头、地板，甚至厨房的灶台，所有小艾能到的地方都有小艾落下的发丝。那一头墨玉一样的发丝日渐稀疏。小艾青青的头皮在小艾发丝间清晰可见。小艾的心像一块被无数根发丝穿过的豆腐。小艾哭了，眼睛像桃子。大俊抚着小艾的头发说：我的手指正在穿过你的头发。小艾在心里说，如果某天自己的头发落光了，她就悄悄离开大俊。小艾惧怕那一天的到来，就想方设法医治。可惜，注射的、口服的、外涂的都试了，效果甚微。病急乱投医，小艾被网上的一则内服调理治脱发的“汉方育发茶”的广告吸引，买了来喝。结果，脱发没止住，小艾脸上起了一脸疹子，几欲破相。大俊知道原曲后，急带小艾去医院医治。大俊问医生：疹子会影响身体吗？小艾问医生：疹子会留疤痕吗？疹子痊愈后，小艾脸上留下密密麻麻的的红色小疤痕。小艾问大俊怎么办？大俊问什么怎么办？小艾指指自己的脸。大俊说：我喜欢。小艾觉得大俊这话说得假。但她没点破。小艾怕大俊烦她。她太在意大俊对自己的看法。

小艾跟大俊说5和11是自己的幸运数。小艾是随意说的，她心里虽然喜欢这两个数字，且重看，但小艾怕大俊说她迷信，只随意说了一次。小艾问大俊信不信幸运数之说，大俊笑，不答话。小艾见此，也不再提。某日，大俊请小艾看电影。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大俊问小艾：你猜我今天买的票有几号？小艾猜都没猜，就摇头。大俊经常让她猜一些事情，比如让她猜他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喜欢什么等等。小艾是一个凡事都比一般人要慢半拍的人，每次小艾说出答案，大俊都说不是。弄得小艾很不好意思。小艾怕大俊说自己笨，她太在意大俊对自己的看法了。因为她太在乎大俊了。后来大俊让她猜什么的时候，小艾就先投降。所以这次，小艾也不猜。大俊说是11。小艾心里一跳，幸福的感觉如电流般霎时遍布全身。小艾心里对大俊的爱更增：大俊很在意自己的，他记得自己随意说的事情。

他们认识的那天恰恰是5月11日。这样，小艾就更坚信5和11是自己的幸运数。

第二年5月11日早晨，小艾大俊跟随初生的阳光去爬山。他们的意气像5月的阳光一样新鲜灿烂，他们的身体像5月的树木一样生气蓬勃。在阳光下的树影中，小艾和大俊像所有俗气的人一样发生了俗气的事情。不是他们刻意将事情定在那一天，而是事情发生了才知道那一天恰恰是5月11日。像所有俗气的故事一样，小艾怀孕了。小艾幸福，大俊幸福。他们准备结婚，例行去医院婚检。医生说小艾生着一种病，不适应生育，否则危及生命。大俊是独子，孩子对他的意义非凡。小艾恣意要留下孩子，大俊苦劝未果。一天，小艾肚子恶疼。尔后，一团红肉随血出。小艾半死。一个月后，形容枯槁的小艾和大俊分手。

后来，小艾跟别人结了婚，生了孩子。大俊跟别人结了婚，生了孩子。他们还在一个城市，只是他们不曾相见。有一天，他们各自怀抱着自己的孩子在一个街心公园散步。相遇。说起以前的事情。小艾指着自己的孩子说：我生的。大俊说：对不起，当年是我悄悄给你喝了毓婷。我怕你真如医生所说……

小艾说：我知道。

大俊说：你……

这一天，也是5月11日。

5——像秤鉤，秤钩能勾住东西，能称出重量。

11——像铁轨，铁轨是平行线，永远平行，永不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