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青蛇
2009-04-30童存云
童存云
人总是有欲望的,欲望能催人追求,但是过度的欲望就会给人带来困扰,有句俗话说得好,人心不足蛇吞象。所以欲望要有限度……
温泉井
民国年间的皖南祁门县城里,出了一件怪事:有户人家的一口百年老井一夜之间成了温泉,就在这户人家为这个意外感到惊喜的时候,一家人又在一夜之间死于非命,全家人的身上均无伤痕,但每个人的脚掌上都有一个针眼一样的小孔。经过验尸发现,他们都是中了一种罕见的毒,而究竟是哪种毒又无从查证,这样一来,这个案子便成了悬案。一时间街上谣言四起,说他们一家准是得罪了什么恶鬼,遭到报复,从此以后,这家的院子便成了一个没人敢进去的荒园。
所有人都相信这家人遇上鬼了,但只有一个人不信,她就是住在隔壁的大商人马天元的女儿竹叶。
竹叶这年十五岁,是个特别的女孩,马天元常常拿女儿开玩笑,说她是一条蛇托的生。
原来竹叶出世的时候还有一段故事:母亲生她时难产,眼看着大人小孩都要性命不保,突然间从房梁上蹿下一条竹叶青蛇来,竹叶的母亲吓得一使劲就生下了她,可奇怪的是孩子生下来之后,一家人到处找蛇却踪影全无,于是家人便以为是蛇仙保佑,就给孩子取了个名,叫“竹叶”。
竹叶没事就趴在自家的楼上观察这个荒园,她总觉得答案就在这里,可具体在哪她一时没想到。这一晃,两年过去了,竹叶也大了。
再说有个叫马武的叫花子,从穿开裆裤起就开始讨饭了,年纪不大,讨饭倒是讨了近二十年,他长相猥琐,讨饭更是不易,度日艰难。
这年四月,马武讨饭讨到皖南境地。在祁门县城里,他发现了一个无人居住的破院子,里面只有几间没有门的房子和一口古老的残井。这当儿,马武又累又饿,他拿来井旁的一只破水桶,便打了半桶井水尝了尝。这一尝之后,他发现这井水甘甜可口,还有些温热,原来这还是口温泉井,马武乐坏了,想反正这里无人居住,他就决定在这里安家了。由于太累了,他就靠在井边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武被人摇醒,他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看,天早已黑了。明亮的月光下,他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俊俏姑娘,正在等着他醒来。马武一惊,连忙翻身坐起,然后不知所措,慌乱得连手都不知放哪了。姑娘衣着光鲜,剪着时下流行的齐耳短发,她从随身的一个拎包里拿出几个肉包子,说:“我就住在附近,白天就看见你来了,本来想给你送点吃的,可一直没时间……”说着就把肉包子递给了马武,马武受宠若惊地接过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都说饱暖思淫欲,吃饱后,马武看看左右无人,姑娘又是那么的美貌,不禁动了坏心思,开始慢慢地往姑娘身边靠,还轻佻地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姑娘一怔,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让开了,她快步走到古井边,对着井里幽幽地说:“宝贝,上来吧,这儿有一个大活人,可以让你大吃一顿了!”说完,那姑娘回头冲马武诡异地一笑,破屋、古井、美人……马武顿时觉得头皮一麻,恍惚之中好像看到井底下有一群饿鬼,他吓得撒腿就跑。
马武脚下生风,也不知跑了多久,他才停了下来,多漂亮的一个姑娘啊,只可惜是个女鬼!他有些懊悔,早知道她是女鬼就不去占便宜了,现在倒好,丢了打狗棍不说,连平时讨饭用的那只破碗也丢掉了……
竹叶女
丢了打狗棍和讨饭碗的马武什么也不是了,说他是叫花子吧,他怎么会没讨饭碗?没碗怎么跟人家讨饭?讨不着饭还被人家的狗追,没过两天,马武就饿得头昏眼花了。
这天,马武正蜷缩在街角,突然有一个老人跌倒在他身旁,昏迷不醒。马武凑上前一看,原来老人咳嗽不止,有一口痰没吐出来,堵住嗓子眼后晕过去了。看着老人被憋得通红的脸,马武犹豫了一下,才凑上前,用嘴帮老人吸出了那一口堵在喉咙里的痰。
老人醒后,为了感谢马武的救命之恩,把他带回了家。
一进老人的家门,马武呆住了,老人的家里极为奢华,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位衣着普通的老人竟是县里专做中草药生意的首富马天元!马天元得知马武是他的同宗后十分高兴,认为是上天所赐的良缘,他膝下无子,便收马武做了干儿子。
一个要饭的叫花子一下成了阔公子,顷刻间,马武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马天元派人把马武的住处安排在朝西的一幢木楼上,当马武满心欢喜地站在楼上观赏景色时,却不由脸色一变——他看到了那天栖身的那个破院子!那破院子就紧挨着马家的院墙,没错,就是那口井,他还看到那天遗落在井边的打狗棍、讨饭碗。
更让马武大吃一惊的是:马武在大厅吃饭时遇见了那个神秘的漂亮姑娘,经马天元介绍才知道,她竟然是马天元的独生女儿竹叶,今年才十七岁,还在城里上中学。马武心虚怕被她认出,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而竹叶虽然认出马武就是那天对她非礼的叫花子,可听说是他救了父亲一命,竹叶就不再计较了。看着可爱的竹叶,马武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这辈子一定要得到竹叶!为了她,马武开始奋斗,从此跟着马天元认真地学做生意。
马武是个聪明人,再加上肯吃苦,又天生有一种奴性,见谁都点头哈腰的。马天元十分赏识他,经常将做生意的诀窍传授给他。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又两年过去了。
现在的马武做生意很像那么回事,马天元渐渐放手让他单独处理一些事情,这时候,竹叶已经中学毕业,长得越发水灵,惹得马武没事就喜欢躲在角落里偷看她,有好多次他看到竹叶深夜偷偷去了隔壁的破院里,还来到古井边,行踪很神秘的样子,这让马武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心里十分疑惑。
也就在这时,马武发现家里有个叫黄新的厨子最近总爱往竹叶的屋里跑,一打听才知道他俩正在悄悄地谈情说爱。听到这个消息,马武又气又急,在他看来,黄新不过是个炒菜的,只是长着一张奶油小生的脸罢了。为了知道他俩的恋情发展的情况,这天一早,马武就躲在竹叶房前的一丛高大的月季中偷窥……
青蛇劫
早晨,竹叶漱洗好后便打发丫头走了,不一会儿,黄新送早茶来了,只见他们眉目传情,一脸甜蜜。黄新走后,马武便听到竹叶高兴地哼着小曲,不由心里酸溜溜的。
马武知道追求竹叶没有希望了,便开始懒散起来,对马家生意上的事,也没以前上心了。这天,马武又偷懒跑出来,一个人在街上晃荡,迎面碰上一个江湖艺人,那人一见马武便冲着他神秘地笑笑:“我有一样东西你肯定会喜欢。”说完,那人凑上前去,给马武看褡裢里的一样东西。马武探头一看,不由惊得后退三步!
原来那褡裢里是一条青蛇,正冲马武直吐信子呢,这蛇约摸一尺来长,身体跟筷子一般粗细,通体碧绿透明,外形酷似竹叶青,它背上还有一条红线,从七寸处一直延伸到针尖一般的尾巴上,这条红线配着小青蛇的绿身子,使它看上去美丽中透着几分诡异。
江湖艺人凑到马武耳边,轻声说道:“看见了吗?这可不是一般的毒蛇,要问这蛇毒到什么程度,告诉你,它的一口唾沫就能毒死几头大象!虽然这蛇生性暴虐,无人能近,但只要你服下我专门配制的秘丸之后,它便会对你俯首帖耳!看见它背上的这条红线了吗?这红线就是毒液;它还有针尖一般的尾巴,它既能像蛇一样用嘴咬人,也能像蜂一样用针蜇人,令人防不胜防……”
听了江湖艺人的话,马武不由心中一动,他把江湖艺人拉到僻静处,两人嘀咕了半天才分开,走的时候江湖艺人肩上的褡裢已转到了马武的肩上,而江湖艺人的手里则多了一张欠条,上面写明马武欠他一千块大洋,立秋后还。
回到马家后,马武又像换了个人似的殷勤起来,对马天元比亲儿子还贴心。不久,马天元的老毛病气管炎又犯了,常常咳得透不过气来,是马武一次次嘴对着嘴地帮他吸痰,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马天元一感动,便立下遗书,要让马武当这个家,同时把女儿竹叶许配给马武。
马武拿到遗书后立刻翻脸,他从袖中取出青蛇,把它塞进了马天元的嘴里,狞笑着说:“你不是爱让人吸痰吗?让它帮帮你,感觉或许会大有不同吧?”马天元还想说什么,可是已经晚了,青蛇在他的喉咙里狠狠地咬了一口……
紧接着,马武故作悲切地向马家人宣布马天元“因病去世”的消息,因为马天元一向有病,所以也没人生疑。按照遗书,马武成了这家之主,接管马家的生意,他把竹叶软禁在房中,却冠冕堂皇地说要保护小姐。马武小人得志后第一个要整的就是黄新,他把黄新捆起来,让黄新受尽刑具之苦,马武还警告下人:不准将囚禁黄新的事透露给竹叶!
打这以后,马武一脸的不可一世,他整天骑着高头大马,和一帮纨绔子弟吃花酒、逛窑子。没人敢和马武作对,因为他那条小青蛇实在太厉害了,马武靠它打出了一片天下,成为地方一霸。
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入秋后这青蛇渐渐委靡不振起来,但这并不重要了,因为一切都已在马武的掌握之中。这天,马武满面春风地来到竹叶的房间,跟她商量结婚的事,这是他第一次走进竹叶的闺房,一进房间,马武立刻看到奇怪的情景:这里摆放着几个土坛子,就跟寻常百姓家腌咸菜用的坛子差不多,怪了,姑娘家的闺房里摆放这个干吗?马武伸手就想揭坛盖,却被竹叶喝住了:“别动!”
换主子
竹叶神情严肃,马武只得缩回了手,他讪笑着告诉竹叶,说是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他决定在那天举办他俩的婚礼。竹叶的口气却十分坚决,她推说服丧期间不便成婚。
听了竹叶的话,马武不免有些失望,他又讨好地告诉竹叶,他把隔壁那口老井围到马家院子里来了。竹叶一听,兴奋地冲出房间,一瞧,果然,马武把院子扩大了,那口老井的井台也被重新砌过了。竹叶来到井边,动情地摩挲着井沿,眼里闪烁着泪花,马武趁机巧言哄道:“好妹妹,哥哥为了你付出这么多,你为什么就是不动心呢?”说着,他拉住竹叶的手,竹叶脸一沉,扭转身子不再理他,马武讨了个没趣,只得讪讪地坐在井边。
过了一会儿,竹叶开口问道:“你把黄新怎么了?”马武知道她迟早会问,就故作惊讶地说:“你还不知道?咱爹死后不久,他就偷了家里的钱溜了,这样的小人亏你还记着他!”竹叶知道马武在撒谎,她没有做声,半晌,她又问:“听说你养了一条宝贝蛇?能不能让我见识见识?”
马武便从怀里捧出小青蛇来让竹叶看,竹叶看后脸色一变,厉声说道:“我早就怀疑是你了!”马武吃了一惊,他还以为竹叶知道什么,不料竹叶说的却是那蛇。这当儿,只见竹叶一把将青蛇捉在手里,怪的是这蛇平时耀武扬威的,今天见了竹叶竟然十分温顺,还撒娇似的冲竹叶吐吐信子,将尾巴缠绕在她的胳膊上。马武看呆了,这蛇即使是对他也从来没有这样俯首帖耳过啊!
竹叶看到马武吃惊的样子,便示意他跟她一道回房。进屋后,竹叶又关上了门,她指了指墙脚边的那些坛子,说:“你不是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打开看看吧。”马武走上前去,揭开第一个坛子的盖子,只听得“嗖”的一声,从里面蹿出一个眼镜蛇的脑袋来,龇牙咧嘴地要攻击马武,马武吓得魂飞魄散,就在这时,竹叶走上前来,拍拍那蛇的脑袋,柔声说:“小眼,进去!”
眼镜蛇听了竹叶的话便乖乖地缩回了坛里,竹叶把盖子盖上,问马武:“这里还有好几个坛子,你还要看吗?”马武连连摆手:“谁还敢看呀?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竹叶笑了:“你不是也很爱玩蛇吗?”
“哪里,我……我……”马武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了。
竹叶亲昵地抚摩着小青蛇,对马武说:“你先回去吧,它归我了。”马武张了张嘴,有些不甘心,竹叶笑了,半真半假地对小青蛇发出了命令:“去咬他!”话音刚落,小青蛇立刻冲上来,对着马武“咝咝”地直吐信子,吓得马武狼狈逃窜。
说来也真怪,自从马武没了小青蛇,就精神涣散了起来,说话没了底气,做事也没胆气了,总之,先前的奴性又回来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青蛇抢回来!不过,马武觉得很奇怪:这蛇性情暴虐,它对竹叶怎么会如此温顺呢?难道其中有什么玄机?
马武把竹叶的贴身丫头找来盘问,结果是一问三不知,她甚至还不知道竹叶会养蛇,打发丫头走后,马武又想到黄新,他跟竹叶偷偷好了那么久,说不定知道竹叶的秘密。于是,马武来到关押黄新的房子里,这时的黄新形容枯槁,一张小白脸已变得蜡黄,他满身是伤地倒在地上。
马武见了黄新,故作惊讶地说:“哟!怎么搞成这副模样?脏成这样也不洗洗?来人哪!打些水来让他洗洗,再加些盐巴,这样可以洗得干净些!”他这里话音刚落,早有人答应着去办了。
黄新已满身是伤,用盐巴水洗,这不是活受罪吗?黄新眼里露出一丝恐惧,他哀求道:“马爷,小的和您往日无冤无仇,您为何这么苦苦相逼呢?”马武一声冷笑:“你小子胆儿不小,敢动竹叶的主意,这就是你和我的最大冤仇!”黄新顿时哑了。
盐水打来了,马武用手蘸了些尝了尝,点头说:“不错,够咸的。”说完,他就舀了一瓢要往黄新身上浇,黄新连忙讨饶:“马爷,您放过小的吧!小的以后再也不见叶儿了,还不行吗?”马武一听,恶狠狠地把手中的盐水浇到了黄新的伤口上,一边吼叫着:“‘叶儿?‘叶儿是你叫的吗?”盐水浇到伤口上火辣辣地痛,黄新刚要惨叫,早有人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破布。过了一会儿,黄新支支吾吾地想说话,马武就扯去了他嘴上的破布,只听见黄新连声哀告:“马爷息怒,小的再也不敢了!”
马武看黄新这模样,觉得时机已成熟。果然,当马武问黄新要“盐水”还是“自由”时,黄新想了一会儿,终于选择了自由,但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背叛竹叶,他必须从她那儿打探到养蛇的秘密,并帮马武夺回小青蛇……
百草囊
马武让黄新好好养了几天伤,又给他换了一身光鲜的衣服,到了晚上,黄新偷偷溜进了竹叶的房间,竹叶见到他,不由又惊又喜。黄新假意与竹叶套近乎,说他被马武迫害,不得已才逃走了,现在因为太想她,才冒险回来。竹叶一边哭一边说:“姓马的说你偷了钱财逃走了,我说什么也不信,果然是他骗人!”
柔情蜜意之间,黄新开始向竹叶打听驯服青蛇的秘密,竹叶对他毫无戒心,她红着脸从胸前取出青蛇,捧在手里把玩,看到黄新一脸的惊诧,竹叶解释说:“这条青蛇有一个别号,叫‘乳青。因为蛇是冷血动物,而这种蛇更是怕冷,因此它们的活动时间一般只有夏季两三个月。一条雌蛇往往是几十年甚至更久才会产下一到两枚卵,产卵的时间一般是夏末,雌蛇产下卵后便不再管它们,而这种蛇卵在常温下又根本不能孵化,除非有个少女能将它焐在双乳间,给它温暖,但哪个少女喜欢这玩意儿?这也是这种蛇稀有的原因。”
黄新听得目瞪口呆:“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些?”竹叶轻轻一笑,说她从小就跟蛇有着不解之缘,后来又读过不少有关蛇类的书,关于乳青蛇的传闻是偶然听一位老者说的。小时候,父亲担心她被蛇所伤,就给她配制一个百草囊,有了它,任何蛇都不会主动攻击她。过了几年,父亲嫌她一个姑娘家玩蛇传出去不雅,便不让她再玩,她只好偷偷地玩了。
两年前,隔壁那户人家突遭横祸后,竹叶就对这件事特别上心。不久,竹叶便在隔壁古井壁上发现了一条青蛇游过,蛇的样子很像传说中的乳青,她便上前仔细观察,结果在井边发现一枚蛇卵。竹叶由此推断邻家人的死跟这蛇有关,一定是这井水升温以后,引来了怕冷的乳青蛇在此栖身,邻家的人在取水时惊动了怀孕的雌蛇,它便开始攻击,这才引发了邻家的灭门之灾。
捡到这枚蛇卵后,竹叶也曾犹豫过,她知道一旦把小蛇孵化出来,就无异于在自己身边埋了一颗定时炸弹,但思虑再三后,她决定用爱感化这条毒蛇,于是她把蛇卵带回家,自己缝制了一个小布袋,每天偷偷地把它焐在胸前。少女的体温让蛇卵渐渐有了变化,不久,一条小蛇蜕壳而出,它果然就是传说中的乳青蛇。竹叶白天怕被人发现,就把蛇藏匿在古井中,每天晚上将它取回来。她知道这种蛇天性暴虐,便每天软声细语地待它,终于使它变得十分温顺。
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竹叶又去井边唤蛇,却发现小青蛇不见了,井边留下捕蛇人用过的药物,看样子小青蛇是被人捉走了,竹叶为此还难过了好多天,想不到这蛇却辗转到了马武的手里,成了害人的工具,现在好了,青蛇又回到她的手里。听了竹叶这番话,黄新被一个女子的勇气折服了,但他没有忘记马武的交代,更没有忘记让那伤口火辣辣作痛的盐巴水,于是,他装作对竹叶胸前的百草囊产生了兴趣,凑上前仔细打量着,竹叶见他这样,不由脸上一红:“哪有你这样看人的?”
看着竹叶害羞的样子,黄新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盯着她雪白的脖子看,想到就要背叛心爱的人,黄新的心隐隐作痛,但他不得不涎着脸说:“好妹妹,能把这百草囊送给我吗?”竹叶问:“你要这个干吗?”黄新看着竹叶疑惑的眼神,不由地心里一阵发慌,低下头去没再说话。
竹叶把青蛇放在一边,依偎在黄新的怀里,轻声说:“这个现在不能给你,我还不能断定一旦没有它,青蛇会不会还听我的话,其实马武也是仗着有药丸护身……现在青蛇在我手里,马武还有些忌惮我,等我找个机会把他制服,我们就把青蛇送回古井,到时候我再把百草囊送给你,然后咱俩就成亲,你看好吗?”
黄新搂着竹叶,脑海里却想着马武恶狠狠的话,一边是恋人醉人的柔情,一边是马武凶狠的威逼,黄新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他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了挂在竹叶胸前的百草囊,他的脑袋里不由“嗡”的一声响,他把心一横,一把揪住百草囊就往外跑,系住百草囊的红绳很结实,在竹叶的脖子上很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后才被扯断,竹叶摸着被拽痛的脖子,惊呆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黄新会背叛自己……
恩仇了
黄新把抢来的百草囊交给马武,并把竹叶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马武得意洋洋:竹叶没有百草囊,看她怎么控制青蛇?第二天,马武花钱从外面雇回一个在街头表演杂耍的女人,这女人年轻俊俏,马武让她戴着百草囊去见竹叶。
再说竹叶这边,因为没了百草囊,整整一夜,青蛇都显得十分焦躁,现在这蛇看到一个陌生的美人戴着百草囊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竟魂不守舍起来,它从竹叶的手里游了出来,慢慢地游到了新美人的手里。
新美人也是个玩蛇的行家,她教青蛇咬人,青蛇很快变得暴虐,又成了马武逞凶的工具,而黄新在背叛竹叶之后并没有获得自由,又被囚禁了起来。也就在这个时候,竹叶病倒了,她拒绝吃药进食,几天工夫人就瘦脱了形。马武进屋看她,竹叶一见他就又骂又喊。马武见她如此激动,只得作罢,不过,他临走前丢下了一句话:“我明天再来,到时候,嘿嘿……”竹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顿觉恶心,为了摆脱马武的纠缠,她决定一死了之。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竹叶趁看守的人睡着了,便悄悄来到那口古井边上,她含泪望着不再属于自己的家,突然向上天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诅咒:“今天我竹叶死在这口井里,从此以后,不管谁喝了这井水,都让他们不得好死!古井有灵,背叛我的人都将不得好死!”说完,她一头跳进古井。
当时黄新正躺在地上辗转反侧,忽然听到寂静的夜空里传来女人的呐喊声,细细一听,是竹叶在大声诅咒,他惊得跳了起来,紧接着,他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喧哗,人们都向那口古井拥去,捞的、喊的,乱成一团。黄新的心瞬间碎了,一颗内疚的泪珠滴落了……
马武趿着鞋子跑出来,他气急败坏地喝令大伙,一定要救起竹叶,显然他对竹叶是动了真情的,半个时辰后,竹叶才被捞了上来,但这时的她已经永远闭上了美丽的眼睛。
竹叶死了,马武颓然地坐在井边抽烟,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几个丫头在悄悄抹泪。这时,那个养蛇的美人懒洋洋地走过来,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她看到竹叶的尸体时吓得惊叫起来,她这一声叫,惊醒了在她怀里栖息的青蛇,青蛇钻了出来,突然看到了竹叶的尸体,顿时就发起了狂,一口咬死喂养它的美人,然后开始攻击马武。
马武想不到这蛇会突然发狂,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没料想马武刚才正在井边,这一退,便一头跌到了井里,马武在井下直喊“救命”,但当时大伙正在四处逃命,躲避那条发了狂的蛇,哪顾得了救他?
外面正闹得翻天覆地,关押在小屋里的黄新也是恨声连连,自责不已。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回头一看,那条青蛇正飞快地从窗口游进来,它显得很狂躁,远远地就冲着黄新“咝咝”地吐着信子,黄新没有避开,只是喃喃地说:“我对不起竹叶……”青蛇也不听他啰嗦,上前就咬了他一口,黄新很快倒下了……
青蛇再次回到井边时,天色已暗,整个马家大院里的人都已逃得无影无踪,但就在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外面摸进来,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自言自语着:“奇怪,怎么门是开的?马武那小子也不知得手了没有?都秋末了,他还不给钱?”
原来他就是当初卖青蛇给马武的江湖捕蛇人,因为黑咕隆咚的,他擦亮火柴照了照,猛然间,他看到躺在井边的竹叶,便走上前,想看看她的脉搏。就在捕蛇人把竹叶的手抬起来的刹那间,他感到脚跟上突然一阵刺痛,他连忙又划亮了一根火柴,发现自己被蛇咬伤了,蛇的尾巴正刺在他的脚跟上,蛇将身上那条红线里的毒液用尾部的针“注射”到了他的体内。捕蛇人颓然地跌坐到地上,他放弃了救治,因为他知道这种蛇的毒无人能解,片刻后,他便倒地身亡。
说来也真是巧了,怪了,当初,江湖捕蛇人正是在这井边捉到青蛇后才卖给马武的,而此刻,他又是在这井边被青蛇断送了性命!
青蛇的毒液用完了,它背上的那条红线也消失了,没有红线的青蛇像枯叶一样失去了生命力。夜深了,秋露带来一阵阵寒意,青蛇的身子开始变得僵硬,它静静地死了……
〔本刊责任编辑 刘珊珊〕
〔原载《故事会》2008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