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访之累,谁来买单
2009-04-30棒棒
棒 棒
闹访,往往令地方政府和上访人两败俱伤。
对地方政府而言,在处理这个问题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金钱和精力,精神上也不堪其扰,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于闹访者本人,闹访也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轻易就能达到不合理要求的便捷途径。即使最后少数闹访人的不合理诉求暂时获得了一些利益安抚,一般此前也都经过了长期的纠缠,甚至动辄搭上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光阴,种种代价,得不偿失。
地方政府的经济成本
为了给地方政府施压,以达到其不合理要求的目的,闹访群众经常动辄上省进京越级上访,个别人甚至跑到中南海、外国驻京领事馆、天安门等非信访接待的地方制造事端。这时候地方政府往往被要求派人去接,一趟的花费动辄上万。
45岁的谭显永是某市街道办事处主任。该街道办事处辖区内的一个老上访户与邻居发生纠纷后,要求把邻居戴高帽子游街、开批斗会作为解决问题的方式,仅为此事就多次进京上访。有一年春节期间,街道办派人去北京接他,赶上旅游旺季,来回一共花了2万元。
节假日及重要政治时刻,“截访”的任务更是频繁。福建某上访小县,每年花销在全国“两会”的“截访”费用大概为2~3万元,而省“两会”期间,这一经费的支出为3~3.5万元。
北方某省会一阎姓法官已经在北京连续搞了3年“截访”。他说:“每年两会期间,集体吃宾馆、住宾馆,额外每人每天补助100元,还享受单位的每天100元补助,加起来每天会得200元。”一般一年一两次的慰问经费还不算在其中。
事后的“截访”不如事前的稳控,这也是接回上访人后必要的后续工作,否则劳师动众的“截访”等于徒劳。为了从根本上杜绝上访人的一再上访,基层部门不得不再下血本做好这些老上访户的稳控工作。
谭显永所在的街道办,为了稳控那名老上访户,专门请了保姆全天陪伴并负责为其洗衣做饭,每月还发给这名上访者500元福利补助。谭显永说,监控一个上访人一般情况下街道办每年大约要花3~10万元不等的稳控费。如果一个街道有好几个要重点监控的上访人,那将是一场“噩梦”。
一个街道尚且如此,一个县用于稳控闹访人的费用更是数额不菲。四川一个农业大县,去年仅用于安抚闹访户不合理要求的经费就在160万元以上;另一个稍小些的县,此类经费每年也在百万以上。一名县信访局局长强调:“把事情解决了是重点。”
接访经费的增加,对于经费富余的单位还好说,如果是一些清水衙门,直接增加了其办公经费的紧张,甚至有些单位为此连正常办公都无法维持。
河南杞县法院一名工作人员称,2005年该法院进京“截访”花去2万多元;2006年该费用为5万多元;2007年该费用为10万元。而法院的有些车辆早已过了报废期却无钱购买新车,不少办公电话也停机无法使用。
信访干部不堪其扰
采访中,四川某地一信访局干部向记者抱怨,春节期间都没休息。当地将老上访户们进行了编号,一到重点“维稳”时刻,信访干部们要责任到人,“包人到户”。因此,春节期间他和另外两个同事主要在陪一个老上访户打牌,还只能输不敢赢,怕他一不高兴又跑了。
三番五次地接待、苦口婆心地劝说、东奔西跑地“维稳”,日复一日的重复劳动中,信访干部承受着闹访的种种压力。节假日没有完整的休息时间,即使不值班,手机呼叫转移也让人不得不随时保持工作状态;闹访人的哭闹、辱骂是家常便饭,情绪激动的闹访人对信访干部动手甚至“下嘴”也是常有的事。
除此之外,将闹访人分头落实到信访干部头上的解决办法,使闹访人的“维稳”工作与信访干部的绩效考核、评先评优甚至晋升都利害攸关。但闹访人防不胜防的“出招”,令有些信访干部寝食难安。
某地在举行一次重大活动期间,有中央领导出席,为防一老上访户闹访影响活动,派3名干部到其家中全天候陪护。晚上三四点左右,3名信访干部熬不住睡着了,醒来发现陪护的信访人不见了,3个人吓得不轻,赶紧四处寻找,最后在其一亲戚家找到,才松了一口气,感慨:午夜惊魂哪!
大量不现实的信访要求,影响到政府工作人员的其他正常工作,大量正当信访件无暇处理。涉法涉诉信访件在这方面尤其明显。与其他信访案件不同,法院受理的每一个信访案件都是一个申诉案件。实际上,很多以前积累的案件当事人,已经是在超时限申诉;有的案件几级法院都审理驳回,当事人还来申诉;有的经过几级审判、监督程序,当事人还是不服法院判决,个人要求与判决结果差别太大。法院干部无奈地感慨:“如果几级法院的判决你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
在这样的情况下,信访人的要求在法律条文下是无法实现的,白白牵扯工作人员的时间精力,也只能“就事论事、求一时息事宁人”。该法院在近日的党组会上,一半的时间在研究怎么处理上访的事情。平时很大一部分工作时间也放在解决上访问题上面。
闹访者不是赢家
闹访,往往在地方政府的坚持原则下,无法得到期望中的收获,于是一些人在自以为是的理直气壮中,期望通过上访、曝光等施压。但在这个过程中,闹访人会渐渐发现,这条路并不那么好走。
有些人本来就生活贫困,及至四处上访时,更加没有了生活来源,甚至露宿街头、乞讨度日、饥寒交迫,与正常生活完全隔离。有些闹访人陷入越闹越穷、越穷越闹的恶性循环中,偶尔会为了“到北京上访只花单边的车费”,或者在维稳期间,被“好吃好喝地侍候着”而沾沾自喜,完全不反思失去正常生活的代价。如果不是纠缠于不正当诉求,通过积极工作,勤劳致富,也许早已过上了舒心的日子。
当闹访者的行为突破了法律底线时,还会换来法律的制裁,那时,闹访人付出的将不仅仅是时间,还包括自由。
黑龙江富锦市砚山镇农场村农民王立功,自1989年开始向检察机关举报本村党支部书记莫某存在贪污受贿问题。富锦市多次调查认为莫某仅存在违纪问题,不构成犯罪。王立功不服,在闹访未果后,在富锦市"两会"期间,用自制的火药炸毁富锦检察院的牌匾,王立功因此被法院以爆炸罪判处8年有期徒刑。2005年12月王立功被释放后,立即进京上访,在最高人民检察院扬言,如果不满足他的要求,他就头撞纪念碑,硬闯中南海。在检察机关的努力下,王立功渐渐被感化,不再上访,至此才发现他过去的18年“白瞎了”,表示今后要一心一意过日子。
遗憾的是,更多的闹访者无法意识到,闹访是在浪费的自己的人生,甚至越闹越觉得自己有理,长此以往,钻在牛角尖里无法自拔,不知不觉精神上或多或少地出现一些问题。
社科院研究员于建嵘等人的调查显示,长期滞京的上访人员,有些人的精神状况已存在不同程度的问题,需要进行心理辅导。
记者就曾经在某机关门口,看到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嚷着“我要举报”。不一会儿,老者转到了另一条街上,见人就打,表现出明显的精神问题。
这对上访者本人及其家人,是最不可估量的代价。一个人的后半辈子,一个家庭的正常生活,由此被彻底改写。
闹访对闹访者和地方政府来说,就像一个黑色旋涡。随着一次次无功而返,有些闹访人可能会放弃,而留下来的人愈发被激发得“斗志高昂”。他们在这个旋涡里渐渐开始身不由己,越陷越深,以致迷失了自我,无法反思自己的认识误区;而当地方政府为息事宁人迁就闹访人的不合理要求时,势必造成“多闹多得,不闹不得”的印象,换来的只有更多更凶的闹访,如此陷入周而复始的恶性循环,耗费大量公共资源。(本文参考了《凤凰周刊》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