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材料的有机衔接和组合
2009-04-29覃永恒
覃永恒
高手的文章,如行云流水般畅达自然,这得益于高手们对材料的驾驭、组接能力。而这一能力的强弱又取决于作者对自己所写材料的感悟体察、分析综合、探索挖掘的深度。
文章的过渡衔接之所以看起来天衣无缝,毫无斧凿的痕迹,这是因为作者对自己所写材料的内在情理开掘得深,以致于可以慧眼识破机关,理清材料与材料之间的微妙关联。这种关联有时可能细若游丝,似乎无关紧要,却又命悬一线;有时可能紧扣文章的中心,成为文章的动脉。
找准材料之间的关联,是文章过渡衔接的关键。找到一个关联,就找到一个衔接的契机,开启了一扇门,然后根据内容、结构、表现手法等的需要在多个关联之间进行取舍。可为你的过渡浓墨重彩,层层铺垫、蓄势;也可蜻蜓点水,如雪泥鸿爪;也可顺手牵羊,机智狡黠;也可和其他表达需要接合起来,如与写景结合,和议论结合;也可在内容、结构甚至艺术表现上一箭多雕。
材料之间的关联,要么是整体的,要么是局部的。材料之间整体和局部的关联一般说来有时间、空间、逻辑三类。逻辑关系又有因果、转折、递进、并列、总分等,其中并列关系复杂一些,有现象与本质的并列、具体与概括的并列、正反并列、对比并列、虚实并列、动静并列、时间空间内部的并列……可在准确概括所要衔接内容的基础上,找出内在的关系;也可在所要衔接材料之间就局部内容找出关系。或提纲挈领,纲举目张;或四两拨千斤。这有赖于概括整合能力、感悟体察能力、分析探究能力和发现捕捉能力等的培养。
如《生物入侵者》(八年级上册):
……由于没有天敌的制约,斑贝的数量便急剧增加,五大湖内的疏水管道几乎全被它们“占领”了。到目前为止,人们为了清理和更换管道已耗资数十亿美元。来自亚洲的天牛和南美的红蚂蚁是另外两种困扰美国人的“入侵者”,前者疯狂破坏芝加哥和纽约的树木,后者则专门叮咬人畜,传播疾病。
“生物入侵者”在给人类造成难以估量的经济损失的同时,也对被入侵地的其他物种以及物种的多样性构成极大威胁。二战期间,棕树蛇随一艘军用货船落户关岛,这种栖息在树上的爬行动物专门捕食鸟类,偷袭鸟巢,吞食鸟蛋。从二战至今,关岛本地的11种鸟类中已有9种被棕树蛇赶尽杀绝,仅存的两种鸟类的数量也在与日俱减,随时有绝种的危险……
“‘生物入侵者在给人类造成难以估量的经济损失的同时,也对被入侵地的其他物种以及物种的多样性构成极大威胁。”这个并列句不仅完成了两个段落之间的过渡,而且是对两个段落内容的概括。
这是段落与段落之间整体上的关联。在段落内部也可随时采用在内容整合基础上的关联。如:
也是九月,不到40岁的朱熹经过长途跋涉抵达长沙,也是别的都不看,渡过湘江,直奔书院小径,与张拭会面。他要和张拭面对面地讨论《中庸》里关于“中和”的概念。两个人不仅私下切磋,而且公开讲学辩论。开讲时,“一时舆马之众,饮池水立涸”。
(龙应台《山间小路》)
这段话回顾朱张事迹时整合了两方面的内容,采用递进衔接,“两个人不仅私下切蹉,而且公开讲学辩论”,过渡清晰,而且“私下切磋”和“公开讲学”对前后事件的概括性很强,可谓一石二鸟。
文章材料不仅在整体方面存在着某种关系,而且局部也是如此。如宗璞的《紫藤萝瀑布》:
……每一朵盛开的花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张满了的帆,帆下带着尖底的舱,船舱鼓鼓的;又像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就要绽开似的。那里装的是什么仙露琼浆?我凑上去,想摘一朵。
但是我没有摘。我没有摘花的习惯。我只是伫立凝望,觉得这一条紫藤萝瀑布不只在我眼前,也在我心上缓缓流过。流着流着,它带走了这些时一直压在我心上的焦虑和悲痛,那是关于生死谜、手足情的。我沉浸在这繁密的花朵的光辉中,别的一切暂时都不存在,有的只是精神的宁静和生的喜悦。
“我凑上去,想摘一朵。”“但我没有摘(因为“我没有摘花的习惯”)。”运用转折过渡。而“没有摘”和“伫立凝望”是反面和正面的并列:“伫立凝望”不言而喻就“没有摘”。由“没有摘”的反面说法带出“伫立凝望”的正面,目的是要由“伫立凝望”转到文章的主体——紫藤萝带给作者的联想和心灵的震撼。由前一段对紫藤萝的描写过渡到后一段写紫藤萝带给“我”的联想感触是由转折和并列来完成的。“我没有摘。我没有摘花的习惯”和文章的中心没多少联系,在内容上也不具有概括性,不是对两段文字整体上的把握,但它是从材料局部衍生的纽带,使上下文巧妙地绾结。理清作者思路的关键在于理清材料在整体上的关联,而非局部的纽带衔接。读者要在归纳概括材料内容,找准材料重心的基础上,再去思考、清理材料之间在整体上的关联。“顺手牵羊”式的衔接不能作为前后两段材料之间在内容上的实质性关联,即便如此,也不会抹杀这种衔接的艺术价值。
不管是整体还是局部,材料之间都存在着时间、空间、逻辑等方面的关系,有待去开掘,关键是作者要以艺术匠心来发现这些关系中的“妙着”用于材料之间的衔接。基于时间顺序、空间顺序方面的衔接比较容易把握,而逻辑方面的关联就相对来说显得错综复杂——
转折衔接 如“奥本海默和邓稼先分别是美国和中国原子弹设计的领导人,各是两国的功臣,可是他们的性格和为人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他们走向了两个相反的极端。”(《邓嫁先》,杨振宁)作者比较两人的异同,比较的重点,并不是两人的相同之处。相同之处,不过是一个承接上文的句子,然后用转折来逻辑过渡,作者的用心恰恰在相异之点,而且“他们的性格和为人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他们走向了两个相反的极端”很好地提挈了下文。
因果衔接 《我的叔叔于勒》一文中在“父亲”那句永不变更的话(“哎!如果于勒竟在这只船上,那会叫人多么惊喜呀!”)后插入了有关于勒的回忆,道出了盼望于勒的根本原因,属于因果衔接。
递进衔接 顾颉刚《怀疑与学问》一文中直接摆出两个分论点,并运用分论点之间的递进关系来过渡:“怀疑不仅是从消极方面辨伪去妄的必要步骤,也是从积极方面建设新学说、启迪新发明的基本条件。”其中“辨伪去妄的必要步骤”总结了上文,“建设新学说、启迪新发明”又总起了下文。
并列衔接 如萧乾的《吆喝》(八年级下册)采用并列结构把对吆喝的叙述介绍和评价品析并列起来。叙述介绍吆喝部分又分为两大块:“从早到晚”和“一年四季”。先介绍“从早到晚”的吆喝再介绍“一年四季”的吆喝。
又如舒婷的《致橡树》,“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这是一种静态呈现,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相互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是动态风姿。这样动静结合,并列在一起。
又如龙应台的《山间小路》:
九月的一个下午,阳光穿过重重叶层,将老槐树的影子闪烁洒在地面,与书斋稳重密实的投影形成动与静的辉映。小径上光影错落,明灭之间时光恍惚,仿佛望得见前行者踽踽背影。也是九月,不到40岁的朱熹经过长途跋涉抵达长沙,也是别的都不看,渡过湘江,直奔书院小径,与张拭会面……朱张两个人渡湘江来回的地方就被老百姓唤为朱张渡。
此段分为两个部分,两个部分之间采用虚实并列衔接,由眼前实景写到回顾“前行者”朱张的事迹。中间过渡妙在“光影错落”和“时光恍惚”意象重叠,由实到虚,既形象又自然。
顶真衔接 顶真,形式上环环相扣,内容上步步推进。用上句结尾的词语作下句的开头,前后顶接,蝉联而下,促使语气衔接,前后相承,产生上递下接的效果。如刘成章的《安塞腰鼓》:
百十个腰鼓发出的沉重响声,碰撞在遗落了一切冗杂的观众的心上,观众的心也蓦然变成牛皮鼓面了,也是隆隆、隆隆、隆隆。
隆隆隆隆的豪壮的抒情,隆隆隆隆的严峻的思索,隆隆隆隆的犁尖翻起的杂着草根的土浪,隆隆隆隆的阵痛的发生和排解……
在一篇文章里,衔接的各种关系往往综合运用。例如徐自摩的《再别康桥》:
2.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3.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4.那榆阴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的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5.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6.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这首诗的第2、3、4节是并列关系,描写对象分别是“金柳”、“青荇”、“潭”水;第4节把榆阴下的河水比作“天上的虹”“揉碎在浮藻间”,由实到虚,联想到似“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间”的河水中沉淀着“彩虹似的梦”。第5节再由“梦”进而“寻梦”,这里的过渡是由顶真和递进共同揉合而成的。第5、6节之间是转折的关系。
文章材料之间的关联是基于时间、空间、逻辑三种基本形式,那么材料之间的组合也是如此。文章材料之间的有些组合形式上已经浑然一体,结构层次清晰,一目了然,不需要过渡衔接句,如总分关系,条分缕析的并列关系等;有的材料组合,需要过渡句的严丝缝合,才能血脉相连。以线索来组接文章材料需不需要遵循时间、空间、逻辑的关系呢?比如杨朔的《荔枝蜜》,以“我”对蜜蜂的感情变化为线索,而感情变化的过程,不仅暗含了时间顺序,而且在逻辑上存在并列关系,即:“我”不大喜欢蜜蜂,“我”对蜜蜂动了情,“我”由衷地赞美蜜蜂,“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蜜蜂。这几方面并列在一起,而每个方面都存在因果关系,即以事实道出“我”不大喜欢蜜蜂、对蜜蜂动了情、由衷赞美蜜蜂、梦变成蜜蜂的原因,全文材料由时间、并列、因果关系框定。文章表面虽以线索来组接,但不能抛开时间、空间、逻辑关系。一般来说,插叙也是基于某种时间、空间、逻辑的关系才得以中断叙述主线而插入。有些材料表层逻辑关系虽被破坏,还有深层逻辑关系来维系。
阅读时理清材料之间的衔接关系,有助于理清作者思路,揣摩文章主旨。写作时光入情入境是不够的,还要走出情境,理性地梳理材料之间的关联,才能使文章血脉相连,浑然一体。阅读和写作都要学会感性地投入和理性地驾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