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机影响下贵州农民工返乡的影响及对策研究

胡晓登　王冠男

一、贵州省返乡农民工基本情况与趋势预测

2008年第三、四季度以来，由美国次级贷款危机导致的金融危机从局部发展到全球，从发达国家传导到新兴市场国家，从虚拟经济向实体经济蔓延，世界经济形势陷入了大规模动荡和增速放缓甚至衰退之中。

我国也受到了国际金融危机的巨大影响和冲击。其中，所受影响和冲击最大的是对外贸易依存度很高的珠三角、长三角等经济发达地区。据权威媒体新华社12月20日报道，10月份广东中小企业关闭数量剧增。国际金融危机对广东中小企业的冲击呈现急剧势头。10月份全省停产的中小企业多于今年前三个季度的总和。今年前三个季度广东停产、歇业、关闭和转移的企业7148户。但进入10月份后，全省中小企业各项经济指标急转直下，停产、歇业、关闭和外迁的企业不断增多。截至10月，这个数字已经升至15661家。一个月就翻了一倍。

珠三角、长三角等经济发达地区是我国农民工主要务工地区，省外农民工在劳动力总数中约占45％，也是我省农民工主要务工地区。由于受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在外部需求减弱和自身周期调整的双重压力之下，因订单不足、生产不饱和、出口受阻等原因，珠三角、长三角地区出现半停产、停产、关闭、破产等情况，导致部分农民工工作不稳定或歇岗、失业和返乡。

根据我们综合国家职能部门调查估算、我省职能部门全面统计数据、实地调查数据分析和数理模型定量分析等四种方法综合测算，2008年全省已经返乡的农民工总数在50万人左右。调查数据显示，我省返乡农民工中约65％至78％属于受金融危机影响失业返乡，取中间值约70％，即在我省返乡农民工中，约2/3是受到金融危机影响返乡。

根据我们的有效调查样本计算，在全省50万已经返乡农民工中，约70％是受金融危机影响失业返乡，失业返乡农民工约为35万。根据我们的随机抽样调查，受金融危机影响返乡农民工来源地区主要是珠三角、长三角地区。两大地区返乡农民工比例占全部受金融危机影响返乡农民工的89.7％。另外10.03％是由四川、云南、湖南、湖北等周边省市返乡。

为了使各级党委政府对我省农民工返乡趋势和规模做出前瞻性判断，我们对贵州农民工返乡的趋势做出分析预测。对贵州农民工返乡的趋势的分析预测分为宏观形势预测与数理模型定量分析预测两大方法。

在宏观经济形势判断与预测方面。这种判断预测主要依据三个方面。一是国家高层的基本判断。党和国家领导人对这次金融危机有着高度的重视和清醒的判断，在各种场合谈到了金融危机的严重性，对金融危机对我国经济的影响给予高度关注。二是宏观经济形势判断。总体情况是：受金融危机影响，我国宏观经济形势面临的困难，主要表现在宏观数据持续下降、出口不断下滑、经济增长有所放缓三大方面。三是对2009年中国对外贸易形势的分析预测。国内外普遍认为，2009年，由于世界经济下行已成定局，世界经济形势将进一步恶化、外部需求可能进一步减弱、国际市场竞争更加激烈，贸易保护主义威胁增大、金融市场仍将持续动荡等四大原因，我国外贸形势将更加严峻复杂，不确定不稳定因素可能继续增多。因此，从宏观经济面分析，我国劳动力市场情况不容乐观。其中，失业返乡农民工规模将进一步扩大。

在贵州省返乡农民工规模的数理模型定量分析预测方面。为了较为准确地预测贵州省返乡农民工规模，我们采取了两种计算方式进行预测。(一)基于经济发展速度→劳动力需求→我省返乡农民工规模关系的数理模型预测。(二)基于外贸出口→劳动力需求→我省返乡农民工规模的数理模型预测。基于GDP与劳动力需求关系的数理模型测算，假定2009年我国GDP增长速度为8％或者略高，我省返乡农民工人数有可能达到155.31万人，占我省在外务工总数26％，即1/4的农民工将失业返乡。但是，随着我国刺激内需的政策从明年上半年持续起作用，我省返乡农民工人数将逐年递减。通过外贸出口一劳动力需求一我省返乡农民工规模的数理模型预测，结果表明，2009年中国出口预计比上年下降20个百分点，约2924亿美元，贵州因金融危机返乡农民工约为137万人。

通过以上两种数理模型计算得到的数据表明：2009年，在我国GDP增速为8％、出口比上年下降20个百分点情况下，贵州因金融危机返乡农民工人数分别为155.31万人和137万人。总之，两种计量分析模型运算结果都表明，2009年贵州因金融危机返乡农民工人数将在130万至150万左右，约占我省在外务工农民工总数600万人的21％和25％，即1/5左右。加上2008年已经失业返乡农民工50万人，总计因金融危机返乡农民工人数约为200万人。

二、失业农民工返乡对我省经济社会的主要影响

大量农民工返乡，对我省经济社会各个方面都有一定负面影响。其中，主要的负面影响将集中在农民增收压力、就业压力、社会稳定压力等三大方面。

在农民增收压力方面。我省农民内部增收极端困难条件，以打工收入为主体的工资性收入成为我省农民收入和增收的主要渠道和来源。从2003到2007年五年来，在我省农民人均纯收入中，工资性收入所占比例分别为50％、50.1％、49.7％、52％和54.2％，五年平均占农民纯收入的51.2％，远远高于同期全国35.8％的平均水平。据调查，2007年贵州省农民人均纯收入2374元，其中35.7％为务工收入，有些家庭收入几乎全部来源于外出务工。金融危机导致农民工返乡，将大大减少我省农民纯收入。按课题组保守估算的数据，目前已经失业返乡的35万农民工，我省农民纯收入总数减少21亿元；按多种预测，2009年失业返乡农民工至少100万人计算，我省农民纯收入总数将减少60亿元。这等于我省乡村人口2852.8万人人均减少收入210元，农民增收将降低8.84％(以2007年农民人均纯收入2374元为基数)。如果失业农民工返乡达到200万人，就意味着全省农民增收为零。

在就业压力方面。失业返乡农民工就业的就业压力主要分为城镇就业压力和农村就业压力两大方面。在城镇就业方面，由于城镇失业率高和城镇化水平低等主要原因，我省城镇难以容纳大量返乡农民工就业。(1)城镇失业率高。我省城镇失业率本来就较高。2007年，我省城镇登记失业人数为12.1万人，失业率达到4.0％，远高于全国各地区平均城镇登记失业率3.72％的水平，就业形势十分严峻。同时，金融危机对我省实体经济的冲击已经出现，省内企业的减产、裁员不仅增加了我省失业返乡农民工规模，而且将进一步推高我省城镇失业率。(2)城镇化水平很低，基础设施差，难以吸纳大量返乡农民工在城镇生活和就业。在农村就业方面。失业返乡农民工在农村就业方面，由于农业资源短缺，人地矛盾极其尖锐，

返乡农民工的务农意愿低等原因，返乡农民工在农村中就业非常困难。

在社会稳定压力方面。经过课题组大量深入的实地调查，大量失业农民工返乡对我省社会造成的社会不稳定因素主要将来自于以下七大方面。

1、失业农民工返乡赋闲在家无事可做的现象普遍。在有效调查样本中，47.83％的返乡农民工赋闲在家，无事可做。近一半的返乡农民工无所事事，对农村、城镇的治安和社会稳定构成一定的潜在不利因素。

2、再次外出打工意向普遍强烈。调查数据显示，准备过年后再次外出务工的占70％以上。其中，省外务工意向的占52％；省内务工的占18％；感到茫然的占30％。总体上看，由于不了解金融危机对沿海地区经济的进一步影响，70％以上的返乡农民工打算年后外出找工作，而且仍然是准备到发达地区找工作。在金融危机进一步全面蔓延情况下，大量返乡农民工在沿海发达地区将很难找到工作，其中相当部分会再次返回我省，成为找工作流民。社会流动人口将急剧增加，也将对我省城乡治安和社会稳定带来影响。

3、再次进入城市生活意愿的人数较多。在有效调查样本中，愿意返乡后务农的只占21.74％，返乡后不愿意务农的占到78.26％；习惯和留恋城市生活的占61％。可见，经过了多年在城市务工，农民对城市的依赖已经远非从前可比，哪怕还有这样那样明显的制度歧视和壁垒，农民的命运早已和城市紧密相连。大多数返乡农民工习惯和留念城市生活，不可能长期生活在农村，他们中的大多数将陆续返回城镇。但是，在金融危机将进一步影响传统主要打工地区——珠三角、长三角地区，再就业空间狭小情况下，许多返乡农民工将返回或者直接进入省内城镇，增加省内城镇就业、治安、社会稳定压力。

4、返乡农民工年龄结构中青年返乡农民工占很大比例。在有效调查样本中，25岁以下的青年农民工占返乡农民工的48.57％。按课题组调查推算，截至2008年11月底为止，我省受金融危机影响失业返乡农民工中，25岁以下返乡农民工为约19.4万人。这部分青年返乡农民工的主要特征，一是尚未结婚，没有家庭拖累；二是长期在城市生产生活，从衣着、发型到生活娱乐方式都已经不适应贫困落后农村生活方式，再次外出的意愿非常强烈；三是文化程度低，技术缺乏，就业竞争力不足，再就业困难；四是资金、技术、能力相对薄弱，自主创业的能力和意愿不强。因此，这部分青年返乡农民工中的大部分极有可能返回城镇。在就业困难情况下，其中相当一部分将成为社会闲散人员和流民。如果帮助安置不当，将成为我省城乡社会治安和社会稳定的最大隐患。

5、返乡农民工基本生活和社会保障情况较差。在有效调查样本中，返乡农民工100％没有最低生活保障；34.78％的没有医疗保障；82.61％的返乡农民工在打工地的医疗保险不能转到家里；95.65％的返乡农民工在返乡后没有接受到就业培训。由于返乡后失去收入来源，同时又缺乏基本生活和社会保障，难免使其中一些人铤而走险，不利于我省城乡社会稳定。

7、大规模集中进城的隐患。在有效调查样本中，年后准备去省外打工52％，年后到省内打工的占18％，过年后再说的占30％。总体上，绝大多数返乡农民工准备农历新年后再次外出。新年将近，绝大多数返乡农民工打算在家过年，因此，大量返乡农民工对我省社会稳定的各种影响到目前尚未凸现出来。但是，返乡农民工大规模进入城镇的时间是在农历新年之后。届时，各种影响和问题将在农历新年后短期内集中显现。

综上调查分析，大量返乡农民工对我省社会治安和社会稳定的负面影响不可低估，这种不稳定因素有可能与水库移民、矿群矛盾、拆迁纠纷、国企改革等矛盾交织在一起，增加社会稳定压力，对此应当有足够的关注和重视。

返乡农民工在为我省带来一些负面影响的同时，也具有一些正面影响。主要体现为返乡农民工是一种重要的人力资源，对缓解农村人力资源“虚拟化”有积极意义；对扭转农村生产资料“低效化”有一定作用；部分返乡农民工的开拓创业将拓展我省农村产业发展空间、推动农村经济发展。

三、农民工返乡问题的对策建议

经过大量调研，我们提出七大方面、二十条对策建议，供党委政府及相关职能部门决策参考。

(一)就业对策

1、以贵州新增中央预算内投资的保障性安居工程和铁路、公路、机场等重大基础设施项目为重点，通过行政性规定等强制性措施，全力促进失业返乡农民工就业。就业是民生之首。在返乡农民工带来的种种影响和问题中，就业是促进农民增收、缓解就业压力、维护社会稳定的基础和关键。这些重体力劳动密集型项目最适合返乡农民工就业条件和需求。建议省委省政府尽快决策，由省返乡农民工联席会议领导小组牵头，省发改委、劳动与社会保障厅、建设厅、交通厅、机场办等相关职能部门，尽快制订相关政策，报省政府批复。相关政策应当规定这些建设项目的投标和承建企业必须吸纳一定比例的失业返乡农民工(具体比例由发改委等相关部门根据建设工程情况而定)，将吸纳失业返乡农民工作为投标的指标之一。同时，还要建立动态检测、监督机制和奖惩机制，以保证失业返乡农民工在国家投资的工业项目中尽量就业。

2、在农业和农村领域积极促进返乡农民工就业。建议采取两种主要途径促进我省返乡农民工就业。第一，新增中央预算内投资项目中的农村民生工程、农村基础设施投资、生态建设工程必须吸纳相当比例的返乡农民工。同样，这些国家投资的建设项目也由省返乡农民工联席会议领导小组牵头，发改委、省农办、省农业厅、省林业厅、扶贫办、水利厅、劳动与社会保障厅等联合制定上述项目中吸纳返乡农民工的指标和人数比例。第二，建议我省在制定2009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时，充分考虑到返乡农民工因素，加大对农村基础设施和基础产业的投入力度，为返乡农民工提供就业。

(二)自主创业帮扶对策

3、创立返乡农民工创业园区。为解决部分有资金、有技术、有市场和创业愿望的返乡农民工单独创业的困难，建议由省农办(扶贫办)系统选择水、电、路等基础设施较好的地方作为返乡农民工创业园区，给予工业园区同样的优惠政策，吸引返乡农民工创业，减少返乡农民工单独创业的各种困难。

4、设立专项创业资金补贴。为鼓励返乡农民工自主创业，各级政府要为返乡农民工设立专项创业资金，对其创业进行扶持。

5、适当降低小额贷款门槛。一是适当扩大担保人员资格范围，二是适当降低小额贷款抵(质)押标准。

6、提高小额贷款额度，实行财政贴息。

7、税费减免。建议对返乡农民工从事个体经营的，免收所有行政事业性收费。

8、工商部门“绿色通道”。省工商行政管理局应尽快制定出台全省统一的帮扶优惠政策。各级工商行政管理部门要为返乡农民工提供创业的“绿色通道”。

(三)对吸纳返乡农民工的企业实施鼓励优惠政策

9、对吸纳返乡农民工的企业给予补贴。对安置农民工就业达到一定人数的企业，可按照一定标准给予用工岗位前补贴；对企业当年新招用返乡农民工并签订1年以上劳动合同和缴纳社保费的，政府给予企业社保补贴；对新招返乡农民工成绩突出的企业给予表彰和奖励。

10、提高吸纳返乡农民工企业小额担保贷款额度，加大财政贴息力度。可参考贵阳市的做法，按实际安置返乡农民工的人数向小额担保贷款中心申请小额担保贷款，贷款额度人均不超过5万元，贷款期限为2年，其中属于贴息项目的由财政给予全额贴息。

(四)培训对策

11、建立完善培训工作机制。采取部门化、指标式培训工作机制。建议由省政府对承当农民工培训的相关职能部门省农办(负责“雨露工程”)、省农业厅(负责“阳光工程”)、省劳动厅与社会保障厅(负责社会就业培训)、省教育厅职业教育部门等下达返乡农民工培训的指令性任务，每个部门每年培训3至5万返乡农民工。时间为2至3年，经费由上述部门在现有培训经费中划拨保证。定期向省政府汇报。

12、加大培训工作的针对性，区别培训类型，进行针对性培训。培训大致分为就业型和创业型两种类型。就业型培训分为省内就业和省外再就业培训。在省内就业型培训方面，各相关部门要紧紧围绕中央确定的民生工程、基础建设、生态环境和灾后重建项目等组织培训，提高农民工技能水平。特别是针对农村服务业、农产品加工业、地方特色产业、养殖业、建筑业、采煤、餐饮业等方面进行培训。在省外就业培训方面，要确立“反弹琵琶”的思路——加强我省农民工高技能培训，提高农民工重新走出去竞争力。创业型培训主要是对返乡农民工进行当前就业形势、创业环境、申办经济组织的政策法规及优惠政策、企业经营管理方法等，帮助其实现创业。

13、开展学历教育。针对返乡农民工中青年较多，而且在外打工的经历也使其深知文化程度低的不利影响。教育部门应该在自愿基础上面向返乡农民工开展学历教育。面向返乡农民工开展学历教育以中职学校为主。

14、广泛利用各种培训资源。县级职教中心是返乡农民工培训工作的主要基地，同时要充分发挥农村成人文化技术学校、普通中学及其他培训机构的作用。此外，要充分利用远程教育网，提高了培训效率。

15、免费培训与合格津贴相结合。激励返乡农民工认真参加培训的积极性。返乡农民工可免费就近参加培训班，学习各种自己所需要的技能。培训合格后可以享受劳动保障部门的培训津贴。经过职业技能鉴定考核，取得职业技能资格证书的还可以享受劳动部门给予的职业技能鉴定补贴。

(五)社会保障与社会救助对策

16、应保尽保，社会救助。在新型农村合作医疗方面，凡是参保的失业返乡农民工和本地参保农民享受同样的报销政策。失业返乡农民工生活困难的，符合《贵州省农村居民最低生活保障暂行办法》规定的，可以申请最低生活保障。各级民政部门应按照属地管理原则和有关程序及时办理审批手续，做到应保尽保。对于不符合农村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当生活出现暂时困难的失业返乡农民工。由民政部门给予一次性临时救助。要将返乡农民工的危房优先纳入农村危房改造项目。针对返乡农民工多年在外打工，不少房屋年久失修，有的房屋基本不能住人的实际情况，将返乡农民工的危房实行优先救助、优先解决。

(六)加强完善统计监测体系对策

17、协调充实基层社保工作人员。返乡农民工居住分散，数量较大，现有基层社保部门人手紧缺，难以保证进行完整准确的统计监测。建议组织部门进行协调，临时抽调其他部门人员到基层社保系统工作。

18、设立返乡农民工专项工作经费。为大量返乡农民工提供各种服务需要一定的专项经费，建议设立返乡农民工专项工作经费，保证相关工作的正常进行(其中应给予村级社保员一定津贴)。

19、以返乡农民工的返乡原因为主，充实完善统计内容。目前社保系统对返乡农民工的统计没有包括返乡原因这一重要信息，不能区分和提供受金融危机影响返乡或正常原因返乡的农民工比例。为此，建议充实完善统计内容，对返乡农民工情况统计尽可能完整详细。

(七)宣传舆论引导对策

20、建议省委宣传部尽快制定《关于加强返乡农民工宣传舆论工作的通知》，以宣传对返乡农民工的优惠政策和典型事迹为中心，加强宣传舆论工作。这对于让返乡农民工感受到党和政府的关怀和温暖、树立战胜困难的信心、稳定返乡农民工人心有重要作用。

责任编辑：龙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