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春辉：孤独的站长

刘恒涛

谁还记得高春辉?

网上搜索他的新闻，最新消息是2008年在网上谈创业，再往前的2006年，是他的一个好消息，手机之家被太平洋商业网络公司收购了，价格是180万美元，他成为继265.com蔡文胜、HA0123李兴平、9FLASH杨涛之后又一个成功套现的站长。但是之后太平洋退市，高春辉被收购时获得的股票，就没什么价值了，他没有变成蔡文胜，也没有变成李兴平。

在双井一个居民小区的二层小楼里，高春辉很平凡地走出来。这是位于北京市东南三环外的一个居民小区，中间的空地上有一个二层小楼，高春辉的公司就在这里。走出门，小区的大爷大妈在健身器材上忙活，一家小卖部，卖茶叶蛋和各种零食。办公室比较简陋，一楼是18900手机网，二楼就是高春辉的手机之家。IT的大本营在中关村，他偏安一隅。高春辉看起来很温和，说话带着东北人特有的幽默，滔滔不绝聊了三个小时，这个时候，他才恢复了当年“第一站长”的些许风采。

1998年，他的个人主页进入CNNIC排名，在个人网站中排名第一，如今已过十年，高已经34岁。这之间，他创办了四个网站。打过两份工，最艰难的时候，曾经有过“混不好就回老家”的念头。但业余时间做的手机之家渐成气候，他还是留在了北京。

“从创业的角度我觉得还是靠三个F吧，VC胃口很难说，他们喜欢跟风、傍大户，指望卖网站也不行，看你的网站好，大家都喜欢自己再做一个。”一直以来，高春辉跟资本的接触都不是那么顺利。

三个F是什么?

“family、friend、fool。家人、朋友和傻子。一开始做的时候只有家人和朋友可能会信任你，傻子一开始不是信任，是凑合着信任，比如说你这个人有能力，他觉得有希望能做成事，在某个角度只有傻子才会给你投钱。”

“从一开始的互联网泡沫到破灭，到无线兴起，除了网游没有碰过，别的跟网站相关的我起码都看过。”虽然只有不到3S岁的年龄，高春辉也是中国互联网“骨灰级”的人物了。

“从1999年到现在十年，我做了卓越、做了天下、做了手机之家、做了ecshop四个网站。”高春辉算了一下，从高中开始学电脑，到现在已有二十年，这二十年，他平均下来每天起码有10个小时坐在电脑前。

高春辉1999年来北京做卓越网的时候只有24岁，一年之后，因为雷军要转型做电子商务，和高春辉产生了分歧，高离开了卓越。

“当时走的主要原因不是反对电子商务，是反对他的方式做电子商务。”高春辉说，最早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但现在想也是那么一回事，谁没有冲动过?”

随后。上海一家公司给高春辉投钱，做天下网，但正赶上亚洲金融风暴，纳斯达克股价大跌，后期资金迟迟不能到位，天下网无疾而终。

回忆起来，那段时间是高春辉最痛苦的时候。天下网关门之后，他去TOH网打工，因为不适应办公室政治，只干了三个月就辞职出来了。随后他去了中华网，各种大大小小的公司，甚至还去了当时覃辉的星美公司。每个公司都没超过三个月。“那时候可能真的想过再混不好就回老家了。”高春辉说，他完全是为了生计而上班。2004年，他和老婆离婚了。

还是个人网站救了他。2002年初，高春辉有一个喜欢玩手机的朋友，无意中向高透露了自己的烦恼，他在网上找不到一个好的地方能够和朋友交流讨论，当时也有类似的手机网，但是那些网站都不怎么好。高春辉决定做手机之家。

“我相信手机这个东西随着它的普及，用量一定是大的。TOM做增值服务，增值算是手机之外的事，那我就做手机之内的事。”那段时间，高春辉还在TOM网上班，每天的业余时间就是做手机之家。后来辞职，辗转多家公司，手机之家一直没有罢手停歇。

2004，年，手机之家开始每个月有1万元的广告收入，高春辉也告别了打工的日子，专职做手机之家。随后，手机之家和18900合并，北太平洋网络收购，高春辉2006年离开手机之家，去做ecshop，2007年被康盛创想收购，2008年。高春辉离开，重新回到手机之家。

“几乎所有我做的事都不是独创，但是我只要做就把它做得更好。那时候有很多朋友会担心我，因为他觉得我的目标就是第一，就是老大。”高春辉回顾自己做的那些网站，总体还是比较满意的，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够做好，是因为比别人的付出更多。耗的时间更长，“你做一个CNET的网，这个网络至少不是你一个人做，而且你又不比别人有先天优势，你也不比别人聪明，你也不比别人有钱，你凭啥能比别人做得好?”

初到卓越，高春辉比较痛苦的是角色的转变，在来北京之前，他一直在沈阳打工。“以前我在基层，谁都可以管我，你现在要去管人。下面都是有想法的人，很困难。”

他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并不适合管人，“我这个人性子比较急，有的事情你觉得很容易，但他就是干不好，我的要求又比较高。本来这个事我自己可能10分钟就干完了，但下面人得干一个小时，还是不满意。或者说你本来教了他，他可能过会就忘了，你还得替他想。”他觉得自己很难找到一个真的很满意很满意的人。

有一段时间，高春辉和投资商打交道比较多，其中的一次经历，使他决心从此再也不找投资人了。

2006年，高春辉刚刚开始做ecshop，一个朋友介绍了一家投资公司，对方一见面就问，你来这儿是为了骗人的吧，5分钟就把他轰出来了。这件事让他至今觉得愤愤不平。

“我觉得起码大家要有一个中国人的礼节，你说你不明白或者有别的想法，我都理解，面对一个生人你就那么说，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呢?可能是有很多人抱着骗人的想法去骗的，但你不能这样把所有人看扁了。万一这事能值10个亿，你把自己的脸打肿了。”高春辉跟朋友说自己再也不想见投资人了，“跟这些人老死不相往来”。

第二年，ecshop卖给康盛创想的时候，高春辉碰巧见到了那个人，对方见到他也没说话。高说，他当时很想跑到对方跟前问，你看我像骗人的吗?

“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就算投资商愿意投你，也是因为你这个事本身做得好，不是因为你能说。投资商的胃口是不好说的，他们看着潮流走，潮变他就变。就是跟风型的，在国内我见了很多这种公司。我又是做实事的人，不能忽悠。而且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他们的要求不是一般公司能达到的，他要求两年三年就能做得比原来高10倍、100倍的PE。这事我觉得我做不出来，要是做出来也是跟别人一样忽悠或者对赌，对赌没有几个是好下场的。”

他承认自己比较内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人分成两种，一种是社会化的。就是说你擅长和人打交道，靠这个吃饭；一种是非社会化的，做一个课题，不管你是对着电脑还是书本，用知识来说话。对我来说，我的发展就是非社会化发展，天天看着屏幕。看这个怎么能做得更好。”2008年是高春辉最迷茫的时候。那年过完春节，他从康盛创想离职。这种情绪从他一篇博客里

面可以反映出来。

这一年多下来，也许是我来北京之后，感触最多的时间段了吧。

无论是创业，还是与人相处，我总是有我自己的想法，总觉得自己能够以诚待人和做事，总不会有不好的下场吧，其实发现远远不是那么回事。

种种事情总结下来，虽然我也有很多优点，但我的性格不够中庸，也许是我最大的缺点。九型人格的测试，也证明了这一点。我优点很明显，缺点也很明显，是我一直知道的。

这段时间的思索，让我最担心的一点是怕自己迷失了，也许之前的我确实不对，但是我确实不知道我要转变成如何才算对?变成了别人想要的样子，恐怕我会更迷茫吧?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

如果说对于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应该放下，那么是不是我该放下所有我觉得让我感觉累的事情呢?是现在，还是找个时间点，我依然迷茫这个答案。

不过感触归感触，迷茫归迷茫，还没有决断之前，还是要继续努力去工作和生活的。只是那些我认为可以放下的事情，是要放下去了。

闲说一句，在音乐人里面，我最佩服的一个人就是李宗盛，让我记忆犹新的一个事情是他35岁的时候，花了两年时间(1994～1996)放下所有事暂别歌坛远行去充电，是当年的歌坛大事，当时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也许明白一些了。

也许是受到了李宗盛的影响，2008年高春辉有意放松自己，每个周末，他都和一帮朋友驱车到北京周边去玩。一天去一个地方，把北京周围的景点逛了一圈。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几乎没有周末，每天平均要在电脑前坐16个小时。

与其他成功的站长蔡文胜、华军相比，高春辉似乎看起来运气总是不好。做卓越最终分手，做天下网赶上亚洲金融风暴，收购手机之家的公司退市，和康盛创想合作半年分手。如今，手机之家一年也只有几百万的收入。

他曾经被称为中国第一网民，如今已经在互联网领域“折腾”了十年。十年间。诞生了无数互联网公司，如今人们津津乐道的，是李彦宏、马云和张朝阳，昔日第一站长已经是历史了。当年他们那一拨人，老榕、边城浪子，基本还在互联网混，但是有的人已经不在这个领域了。

现在的他，有点心如止水的意味，语气里总有种曾经沧海的平淡，“你说做网游好吗?也不一定好，做成了好，做不成都是垃圾。最近有机构做调查，说全国同时运营的大概有300～400款游戏，算下来里面可能只有二三十个挣钱的，剩下的还是在亏本。”

“我觉得十年其实是有变化的，只是有时候感觉不出来，慢慢的变成靠经验、靠想法去做事。而不是靠冲劲和不怕虎，你不能跟年轻人比熬夜。”

他现在的全部精力用在了手机之家上，准备明年收入突破1000万，但又觉得很难实现，“这里面有天花板的作用，你2005年做到第一，这是网站的天花板，另外是收入天花板，因为卖手机就是靠厂商，都是世界五百强企业。不像做IT的硬件。经销商也可以供货，这是行业的区别。”

“其实从创业的角度来讲，你做两年、三年，会发现总会有一个天花板在那儿放着，只是你什么时候能达到的问题。为什么很多人创业两年、三年就发现自己没有动力了，一个是你自己的天花板，一个是因为你这个方向的天花板。而且你还有一个所谓的重复劳动的行为，你会发现你现在每天干的事跟你三年前干的事是一样的，那个你发现你也没有动力，这个也是一个问题。”

高春辉透露，他最近在做一个做网站的软件，和之前的ecshop不同，他对此期望很高。

“我现在还是希望自己做一个事，它能值钱，然后这个事就卖了，然后再做下一个。主要是因为我的性格是喜欢把一个事做透，做透之后兴趣就开始下降，我就需要再去找一个新的兴趣，再让自己能够投入地去做下一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