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是风月人物吗？

马瑞芳

凤姐是不是风月人物，是红学研究争论的焦点之一。

有研究者认为王熙凤是风月人物，风流淫荡是凤姐性格的组成部分，还认为凤姐的风月活动表现为跟侄儿贾蓉、贾蔷乱伦。

俗话说：哪个庙里都有冤死的鬼。不仅历史人物会出现冤假错案，文学人物也会。说王熙凤是“淫妇”，说王熙风风流放荡，就是冤假错案。

《红楼梦》早期点评者脂砚斋和畸笏叟都没说王熙凤是风月人物，因为他们看到的，是曹雪芹本人的文字。晚清道光之后，认为王熙凤是风月人物的观点盛行起来。张新之等评点人点明，王熙凤的情人是贾蓉和贾蔷这些人为什么做出跟脂砚斋完全不同的点评?因为他们依据程伟元和高鹗的程甲本。

程甲本在续写《红楼梦》后四十回时，对前八十回做了许多改动。王熙凤身上的关键改动，是把大闹宁国府的王熙凤的“酸”、“辣”改成“淫”、“贱”，“酸凤姐大闹宁国府”几乎变成“淫凤姐调情宁国府”，成了王熙风和贾蓉暧昧关系的赤裸裸“招供”。程甲本制作者妄加的、乌七八糟、低级下流的烂文字，把王熙凤写成当着继母尤氏的面、当着丫鬟仆妇的面，肆无忌惮跟贾蓉调情的烂货，完全扭曲了王熙凤的形象。也就是因为程甲本有意纂改和妄加蛇足，加上点评卫道者的推波助澜，王熙凤被钉在“淫妇”耻辱柱上几乎一百年。

那么，凤姐跟贾蓉贾蔷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狼狈为奸的“一体一党”(脂砚斋语)。凤姐对待“一体一党”也动心眼儿、耍手腕，飞扬跋扈。有个典型细节：贾蔷要到南方采买省亲用的戏子。凤姐立即安排进贾琏两个奶哥做“白领”，贾蓉问凤姐需要什么?开个单子叫贾蔷办，凤姐开口就骂粗话：“别放你娘的屁!我的东西还没处撂呢，希罕你们鬼鬼祟祟的?”这话哪儿有一点儿“私情”痕迹?完全是居高临下、不屑一顾、长辈骂晚辈、有权者骂无权者语气，王熙凤的横行姿态跃然纸上。

贾琏曾对平儿骂凤姐是“醋罐”，并说：“她防我像防贼似的，只许她同男人说话，不许我和女人说话，我和女人略近些，她就疑惑，她不论小叔子、侄儿，大的小的。说说笑笑，就不怕我吃醋了?以后我也不许她见人!”

平儿回答：“她醋你使得，你醋她使不得。她原行得正，走得正，你行动便有坏心，连我也不放心，别说她了。”平儿的话透露出的信息是：

贾琏凤姐都跟异性交往，但性质完全不同。

贾琏一心寻花问柳，凤姐一心结帮拉伙。

贾琏关心的是情欲，凤姐关心的是权欲。

凤姐是不是风月人物?她跟贾蓉贾蔷有没有暧昧关系，看得最清楚的，应该是她的贴身侍女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