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花儿开

冰　新

唐代大诗人柳宗元《早梅》诗云:“早梅发高树,迥映楚天碧。朔吹飘夜香,繁霜滋晓白。”先用一个“早”字,一个“高”字,写梅花的出众;再用“朔吹”、“繁霜”衬托梅花的浓香。很多文章形容艺术家以百折不回的刻苦精神,取得辉煌成绩,常用“不经一番彻骨寒,哪得梅花扑鼻香”的字句。现为国家一级演员、保定艺术剧院老调剧团副团长的韩文梅正是“经一番彻骨寒”,夺得中国红梅大奖赛金奖,赢得了“梅花扑鼻香”。

蓓蕾孕深山[小标题]

韩文梅并非生长在梨园家庭,她的父母与戏曲艺术不搭界,父亲是军医,母亲在地方从事医务工作。父母希望女儿将来也像自己一样,做一名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可小文梅偏偏没有走父母的路,而走上了艺术之路。韩文梅从小就有艺术细胞,上小学时歌儿唱得好,舞也跳得好。当时,父亲从部队申请回到老家阜平县的一山村做医生,母亲也带着正读小学的韩文梅进了阜平的深山。这个刚从城市来到大山的小姑娘每天对着大山喊,对着大山唱,她听着大山的回响,乐得蹦呀,笑得跳啊,乐此不疲。当时是“样板戏”的时代,自然,京剧《红灯记》的小铁梅,《龙江颂》的江水英等都是爱唱的韩文梅的心爱角色。她唱得有韵有味而且有板有眼,模仿几个动作也更是像模像样。学校老师见韩文梅的“样板戏”唱得好,便叫她参加了学校宣传队。这样,她便在各学校演出,在县里演出,去部队营房演出,去修建公路的工地演出。

一天,韩文梅演出后回到学校,看到石家庄地区灵寿县艺校的招生简章,心里格外高兴。灵寿县与阜平县相邻,与韩文梅所住的村相隔大几十里山路。韩文梅和几个同学骑着自行车赶到灵寿县艺校考试。让韩文梅感到十分幸运的是,同去的几个同学只有她考上了。当时,艺校的老师听她唱了几段京剧“样板戏”后便聚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韩文梅紧张地等待着。一会儿,一位老师对韩文梅说:“你的嗓子很宽,你愿意改唱男腔,学演河北梆子须生吗?”灵寿县艺校建立有河北梆子班,老师们见韩文梅的演唱颇有灵气,嗓子很宽而且很高,正是学演须生的好苗子。韩文梅没考虑什么不唱京剧而改唱河北梆子,也没考虑什么改学男腔,只要叫她唱就行,当即干脆地说:“行。”“你要考虑好,一个姑娘演唱须生,是演长胡须的男人。”老师们详细地给韩文梅讲,韩文梅一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只要叫我唱就行。”一句话把在场的老师们全说笑了。

说“行”容易,可一个女孩子学演须生的难度可想而知,首先是发声要有阳刚之气,表演也更得像男人。此后,每天别的孩子还在熟睡,韩文梅就已经悄无声息地起床,在院里练功;晚上,孩子们都睡下了,韩文梅还在练。过了些天,韩文梅的父母找来了。原来韩文梅没与父母说,便报考艺校。疼爱女儿的父母不同意她学艺,而叫她学医。可韩文梅说什么也不离开艺校。父母再三询问教韩文梅的老师,韩文梅果真适合学艺吗?当父母得知韩文梅的素质和条件都适合学演须生时,才答应了。韩文梅从此走上了戏剧艺术这条坎坷之路。

韩文梅很快在艺校学演了《打金枝》戏中的唐王、《辕门斩子》戏中的八贤王等角色。韩文梅所在的阜平县有老调剧团,老调剧团得知韩文梅在灵寿县艺校学演须生出类拔萃,团里正缺须生演员,便设法把她调到了阜平县老调剧团。韩文梅从此更加刻苦了,那可真是艺在勤中学,功在苦中练。寒冬的凌晨,她冒着凛烈寒风面对大山喊嗓练唱,酷暑的夜间,大汗淋漓地在山坡上练功。须生在舞台上得穿几寸厚的高底靴表演,韩文梅除了练功时穿高底靴,日常生活中也穿着高底靴,为的是穿着几寸高的高底靴表演自如。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韩文梅主演了《潘杨讼》中的寇准、《劈山救母》中的刘彦昌等角色。她随剧团演出在阜平县各地的大小村庄,深山里的乡亲们特别爱看韩文梅姑娘演的须生戏。深山的清新空气,大山的灵毓,山间清凌的泉水孕育的韩文梅脸儿白腻,嗓音更甜美;也孕育了韩文梅对艺术的执著和不懈追求,孕育了韩文梅这朵艺坛上坚实的蓓蕾。

花开大山外[小标题]

韩文梅从心里崇拜与自己同为女性的老调须生表演艺术家王贯英,暗下决心要苦练学成王贯英老师那样。她反复观摩王贯英主演的戏曲电影《忠烈千秋》,想方设法看王贯英的戏,还多次登门拜访学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韩文梅终于如愿以偿,1984年,她正式拜王贯英为师,同时也被调到老师所在的保定市老调剧团。

韩文梅不负老师所望,在老师的传授指导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日不辍。下乡演出,每天凌晨星未散尽,她便悄悄起床,喊嗓,练基本功。一天要演两场戏,无论大小角色,她都演得敬业认真,演完夜戏,睡觉前还要默演一遍当天老师教的戏。

唱腔是一个剧种的根本,也是用以表达剧中人物思想感情的重要手段,韩文梅一字一句地揣摩老师唱腔的韵味,并借鉴其他声腔艺术钻研提高。她在继承老师唱腔的基础上,结合自身特点,糅合进了圆润甜美、宽厚凝重的嗓音,使唱腔高亢激越时响遏行云,圆润婉转时似山间缓溪。

她先后主演了老调经典剧目《潘杨讼》《忠烈千秋》中的寇准,《王佐断臂》中的王佐,《反徐州》中的徐达等。韩文梅戏路宽广,她以演须生为主,兼演老旦、小生。1996年,在名角如林的河北省第四届戏剧节上,她在《梁红玉》中饰演梁母,以韵味醇厚的唱腔和形神兼备的表演,获得表演奖。2003年,在河北省青年戏曲表演大赛中,韩文梅以老调传统戏《李渊辞朝》参赛。《李渊辞朝》演的是隋炀帝杨广欲霸占李渊妻子,李渊愤而辞官,途中遇杨广所设伏兵的故事。戏中李渊穿“大靠”(铠甲),头戴“盔头”(冠帽),不仅有大段唱,还有武打。当时正是酷暑,韩文梅穿内衬的布“水衣”,套上棉絮的“胖袄”,再穿上大靠,头上紧勒马尾织成的网子,戴上重重的盔头,早就汗流浃背了;再演唱,表演各种繁难动作,还有武打,每练一遍浑身都被汗溻透,头晕眼花。有几次,她眼冒金星,晕倒在舞台,但她坚持下来了。戏中有一段连续长达54句的唱段,叙述李渊受隋炀帝羞辱后的心情。为把这大唱段唱得字正腔圆,一气呵成,她苦练气口、练喷口,有时练得嗓子充血,打点滴消炎后接着练。比赛结果,韩文梅荣获河北省青年戏曲演员大奖赛十佳演员奖。

中国戏剧家协会举办的中国戏曲红梅奖大赛,是全国戏剧界重要奖项,先在各省举行,而后在北京决赛。全国有24个省市3000余名演员参赛,仅河北赛区选出参加初赛的就有近300人之多。韩文梅参赛剧目是《调寇》。《调寇》戏中,寇准由县官调进京城办案,拜见八王千岁时有一段“骆驼跪”表演,即在舞台横贯跪步走,以表现寇准决心办好案又诚惶诚恐的复杂心态。韩文梅为了练好这段跪行功夫,膝盖磨破了皮,血粘在裤子上,疼得直钻心。她也疼得哭过,但咬牙坚持,好多天走路膝盖不能打弯,一瘸一拐地走,练得膝盖上结成厚厚的茧子。

演出时,表演这段“骆驼跪”,上身挺直,跪步由慢见快,由直步跪行到横步跪行,获得观众的热烈赞赏。

寇准在戏中思索案情时有“帽翅功”表演,即用头上纱帽不同方向、力度的颤动和旋转表现人物的情感变化和内心活动。她找到蒲剧老艺人学习帽翅的技巧,对着镜子苦练,脖颈练得麻酸,终于掌握了“帽翅功”的技巧。韩文梅将这些外形动作练好,再揣摩人物的内心世界,塑造人物。功夫不亏人。在众多演员激烈角逐中,韩文梅获得了中国戏曲红梅奖大赛河北省赛区特等奖。随后她再接再厉,带着新编历史剧《直隶总督唐执玉》赴北京参加决赛,她一路闯关夺隘,终于在3000余名参赛者之中脱颖而出,夺得中国戏曲红梅大奖赛金奖。

花芳香溢远[小标题]

红梅花儿开了。身为国家一级演员、保定艺术剧院老调剧团副团长、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中国戏曲表演学会会员、保定市政协委员、保定市青联委员、保定市跨世纪人才的韩文梅,不骄不躁,对艺术的追求更加执著。她去北京参加了中国戏曲表导演高级培训班,受业于中国戏曲学院的教授和胡芝凤、孙毓敏等艺术名家。向北京京京剧院著名老生李崇善学身段,向上海京剧院著名“麒派”老生陈少云学习那独特的“麒派”念白。

韩文梅这从大山走出来的艺术家,这深深扎根于泥土而绽放的红梅,心里时刻想着培养她的乡亲们,一年要率剧团上山下乡演出300多天。在滴水成冰的冬天山村,她冒着凛冽的寒风演唱,风沙往嘴里灌,她也一丝不苟。她一天连续演两场,甚至三场戏,病了在后台打点滴,拔下针头便立即上台演出。她忘不了,大娘大婶们将水果送到她宿舍,送到后台,非要看她吃下去不可;她们喜爱看她的戏,又怕她嗓子累。她忘不了,她从舞台上步入后台,乡亲们围着她为她拭汗,为她送水;他们喜爱看她的戏,又心疼她。韩文梅还利用演出间隙为烈军属、孤寡老人上门演唱。她先后两次被保定市委宣传部授予“百优十佳基层宣传干部”称号。韩文梅名声大了,人也更谦和了。中央音乐学院的一名学声乐的学生慕名前来找韩文梅学演唱,韩文梅毫无保留地倾心相授。

2006年,韩文梅应邀参加了河北省委宣传部组织的河北省文艺大展演闭幕式大型演出,受到省领导接见。2007年春节,她和著名戏曲名家赵葆秀、谷文月等参加了全国政协春节戏曲晚会演出,演出后贾庆林主席走上台握着韩文梅的手说:“老调好听,你唱得好。”

“功崇惟志,业广惟勤。”祝愿韩文梅这绽放的红梅花历经磨炼,更加“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责编:孙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