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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依河(外二篇)

2009-04-29

椰城 2009年7期
关键词:翠湖七色花店

吴 然

到了罗平,应该去多依河走走。

去多依河要经过板台村。大树和碗口粗的龙竹,昭示这个布依族村寨根深叶茂的繁盛。村口有一座小庙。一位老大妈在小庙旁卖香烟、葵花子、糖果零食。两位挑柴的汉子坐在树阴下咂烟。我向他们打听去多依河的路径,他们朝竹林一指,说:“顺这条路下去就是。”说着邀我坐下歇息。我问他们庙里供的是哪路神仙,他们笑了,说不是神仙,是何小六父子。那是很久以前了,何小六逃荒到此,村民收留他为村寨守路。何小六忠于职守,好人来了打开寨门,坏人来了敲鼓报警。何小六娶亲成家,他死后子承父业,儿子也当了村寨的“门卫”。有何小六父子守寨护路,村寨人畜平安,老少康乐,村民感其德,建庙塑像,奉他父子为“保护神”。何小六父子为石雕像,一大一小,如常人形貌而体小,很天真憨实的样子,不像门神老爷那般凶神恶煞,却让人肃然而起敬意。

谢过两位挑柴人,沿他们指的路径,走出一片蝉声的竹林,站在山坡上我看到了多依河!

这原是一条普通的河流。它以自己的流水养育了两岸的布依人,它受到布依人的喜爱和感激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它未必需要这种感激,它或许只需要人们喜欢它。已经到了栽秧季节,下过几场雨,河水清绿中泛着嫩黄。大榕树旁,一座长长的石板桥横跨河面。水车转动着,泼泼洒洒地扬着河水,饱含阳光的水珠哗啦哗啦滴落。一个穿红背心的汉子,正在驶牛犁秧田,吆喝声和溅起的泥浆搅在一起,很是热闹。河边露出的石板上,有洗衣服的布依女人。剌蓬上花花绿绿晾晒了一片衣裙,几个光屁股娃娃又喊又叫在洗衣女人前面游泳,洗衣女人停下来,笑着朝娃娃们攉水,从很远的地方看见她洁白的牙齿和手腕上亮闪闪的银镯。过了桥,顺河而下,一片水声,夹杂着紫燕、布谷鸟、大山雀远远近近的鸣唱。河对岸,梯田层层,大多插满新苗。早插的秧苗已经挺直腰杆,由淡黄转为青绿;刚插的新秧苗则黄绿柔嫩,被薄薄的阳光照耀,显得很孩子气,像婴孩依赖妈妈。几个布依女背着秧苗趟水过河,她们高挽裤脚的腿,洗尽了泥巴,白嫩嫩地倒映在水里。梯田上的竹林、芭蕉丛掩映着布依人的吊脚楼。远远地,看得见猪鸡的跑跳和追赶着打打闹闹的娃娃。午后的太阳晒烫了石子路,牛屎和马尿的气味很浓。晚谢的杜鹃花倒映在河里。男人犁田,女人插秧。突然一个犁田的汉子唱起来:

清清河边甘蔗园,

妹是甘蔗甜又甜。

吃了一节又一节,

吃得口甜心也甜。

“哦哈哈……”一片笑声在秧田里响起。一个插秧女子手拿秧苗直起腰,高腔脆嗓地唱道:

妹家甘蔗栽后园,

甘蔗成林绿满园。

这园甘蔗长得好,

哪个小哥来尝鲜?

水声,笑声,戏谑声,描绘着劳动的欢乐与美好。接着还唱了好多,“妹是天上五彩云,又会下雨又会晴”啦,“油菜开花黄晶晶,我和小哥一条心”啦……可惜我不懂音乐,记不住曲调。

记得我在城里见到一幅多依河的大型彩照,叫《一目十瀑》。这不,我正好来到摄影者取景的地点了。站在一棵弯弯的老柳树旁回头看去,多依河婉婉转转,像从许多台阶上走来,每一个台阶就是一道白花花的瀑布,数一数,竟有十一二道之多,“一目十瀑”一点不假。我坐下来欣赏这幅图画,榕树、柳树和槐树,正在萌发红黄的新叶。牛群哞哞叫着从我身边走过。手持一枝粉红色打破碗碗花的布依小姑娘,跟在牛屁股后头。一头小牛犊声音嫩嫩的,从老远的地方跑来找它的妈妈。小姑娘故意用花枝吓唬它,它一下子跳到我面前,黑黑的眸子里映着多依河的水色和小姑娘手上的花枝!

目送着牛群走远了,转个弯不见了。可是手持花枝的小姑娘和跳跃的小牛犊还一直在眼前晃动。

翠湖南路

汪曾祺先生说,“翠湖是昆明的眼睛。”他的散文名篇《翠湖心影》,一边描写翠湖的美,一边赞叹道:“翠湖每天每日,给了昆明人多少浮世的安慰和精神的疗养啊。”那么我想,昆明的浪漫气质,大概是翠湖滋养出来的吧。

不是吗,70年前,“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的牌子在昆明一挂,那些追求进步的大学生们,就男男女女手牵手在湖边散步了。浪漫也就在这里生了根,而一切和浪漫有关的事物,比如“酒吧”,远的不说,就是20年前吧,在和云南大学隔着湖光树影相望的翠湖南路,从零星的一两家到现在的几十家,竟这样慢慢地长成了一条街,静静地绽放。虽然是娱乐,但它们并不想就此叨扰了翠湖的清梦,而是一概地安静着,只把个性从容地释放出来。

茴香酒馆正是这样存在。木结构的门廊,一派乡村风味,更把翠湖的景致框定。宽大的木桌木椅,被手抚摸得泛出温暖的光辉。各种细节充满了精致,将情调揉进每一寸空间。红酒的芬芳,常年弥漫在“茴香”的夜,啤酒的香醇,又总是四溢在白天。这就是“茴香”的包容性,把中西文化的相融,演绎成了所有心情存在的理由。

“圣地淘沙”就要纯粹一些。一个纯粹的欧式风格的酒吧。高大的罗马柱支撑起了气派的门面和大厅,穿梭不停的侍者、叫人的金色小铃铛、盛爱尔兰咖啡的专用杯,这一切都决定了“圣地淘沙”的档次。漂亮的店堂经理告诉我,“圣地淘沙”隐喻了大浪淘沙的含义。听上去很有些大气魄,加上场面的高贵雍容,当然成了翠湖边谈正事的首选。常常可见西装革履的几个男人把自己弄成一脸严肃地端坐其中,运筹帷幄的样子。

还有一种“吧”也许是真正云南味道的,像“茶马吧”。手工的和自然的东西使茶马吧清新、质朴却又地道。来自大理的蜡染布、丽江花棉布铺在自制的牢实的木头桌子上,再放上一个土陶罐,插上一把不值钱的野花,山野的气息便在阳光下四处游荡。主人姓蒋,是搞摄影的,满屋子都张贴了自己和朋友的作品,仿佛这只是一个站台,墙上的景致,为心灵切换了一种新的到达。茶马吧的本土化,反而吸引了众多的背包客和老外。他们像一群群候鸟在此停驻或离开,使这个原始感觉的地方,总是充满行走的意味。

讲究茶艺的“绿壶春”、收藏了好多老家具的“吉人茶宴楼”、日本风味的“木吉它”、香艳的“都市玫瑰”,常常唱起校园民谣的“青鸟”……在昆明每一个湛蓝的白天、金色的黄昏和流光溢彩的夜晚,在每一段清凉的月光之夏和有鸥群像白纱巾从城市上空掠过的冬天,翠湖连同湖边的这条酒吧街,互相注目,一起成了昆明的风景,只因为你的到来,而开心地微笑。

不觉又翻了一遍汪老的《翠湖心影》。汪老说,那时翠湖有个“安静整洁”的图书馆。1939年夏天他考入西南联大,和同学“几乎每天都要到翠湖”看鱼赏花,在图书馆读书喝茶。是因了汪老吧,走过翠湖南路,随便拐进一家酒吧茶馆,我总被一种悠远的、淡淡的、诗意的浪漫所浸润,所感动。

我们能不买花吗

我们留连在花店门前。花店有一个美丽的名子:“七色花”。不由得想起那篇有名的童话。这里也有给人们带来好运的“七色花”吗?也有为人们解除忧患和痛苦,带来幸福和快乐的“七色花”吗?那些黄的,红的,蓝的,绿的,橙色的,紫的和青色的花朵,似乎都在抖动着花瓣说:“我是‘七色花,我是‘七色花!”

留连花店门前,都会有许多思绪飘然而至吧?

这时来了一些买花人。

一位系着红围巾的姑娘,买了两枝银柳,几朵玫瑰,插在单车前兜里,翩翩而去。一束太阳菊的明艳黄亮,照出买花老太太的融融晚晴。紫色的“勿忘我”,红色的康乃馨,为一群少男少女传递着纯洁、友情和快乐,染红了他们青春的笑声。一把腊梅、山玉兰,装饰了残疾姑娘的轮椅。一位个体客商拉走了一车花篮……最有趣的是一群讲话哈着热气的解放军官兵,急急地嚷着:“快,快,快给我们花!”原来他们要赶去车站为退伍的战友送行。花店的主人忙碌着。这时,她送走一位手捧马蹄莲、香石竹的大学教授,回头朝我们莞尔一笑:“昆明人太喜欢花了!”

这不正是昆明的美,昆明的魅力吗?

虽然已故散文家秦牧把“花城”的美名给了羊城广州,“花潮”仍在春城昆明。一位植物学家曾经告诉我,远在唐宋以前,昆明就栽培了许多庭院花木,今天已经发展到近500种,品种之多,品质之优,当属华夏之冠。

我们和花店主人攀谈起来。她叫李坤秀,30来岁。花的色彩与芬芳浸染得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她说几年前悄然兴起的昆明花卉市场,现在越办越大越搞越活,出现了许多电视上报道的“卖花姑娘”。海埂、呈贡斗南等等都是很大的花卉生产基地。昆明花卉别说出口,自销量就大得不得了。李坤秀说她从小就喜欢花花草草,想用鲜花和草坪把昆明打扮得更美,把人们打扮得更美。她没有专门学过插花艺术,丰富的实践经验使她变得很能干。她们花店的花篮、花束,以配花别致、蕴含丰盈、洋溢诗情著称。说话间,我们似乎看到了真正的“七色花”。不是童话,是现实。

我们能不买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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