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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浪漫

2009-04-28

长江文艺 2009年5期
关键词:老秦阿娇内裤

九 夕

一醒来就是一个激灵。

我狠狠地把眼睛揉了下,又揉了下,然后再眨巴眨巴,使劲睁开,坐在床上前前后后地打量。床罩,雪白的。地毯,大红的。窗帘,黄底紫花,厚重的。这会是哪儿?

衣服胡乱扔在靠椅上。我伸手扯住裤脚,把裤子往怀里拽。裤子口袋里有块硬东西很沉地掉在地毯上。还好,手机没丢。摸了摸裤子口袋,鼓鼓囊囊的。嗯,钱包还在。打开钱包,把钱全部拿出来,数一张就在床上放一张,一共31张。原来多少,记不清楚了,估计没丢。我把钱捋好,捋得整整齐齐,又放回钱包,把裤子随意叠下,放在枕头旁。我想了想,又使劲踮起屁股,伸出胳膊把上衣扯了过来,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了一根,索性靠在床背上悠闲地抽起来。

烟雾缓缓升起,我闭着眼睛使劲地想昨晚的事。一直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手指一下子痛起来,一看烟已燃尽,被子上落下很多烟灰。想把烟直接丢到地上,看看铺的是地毯,没忍心。烟灰缸放在茶几上,离得有点远,懒得起来,于是直接扭过身准备把烟按熄在床头柜上。就在下手按的那一瞬间,我发现床头柜上赫然竖着一个烟屁股。这一发现让我吃了一惊,看来在这里熄烟成了我的一贯行为。

把烟按熄,我瞅了瞅烫红的手指,又把目光落在床头柜上。这一次又让我吃了一惊,原则地说是一大惊。床头柜上赫然竖着的是一高一矮的两个烟屁股。我把瘦高的烟屁股拔下来,看了看商标,女士的,乖乖,这烟是女士抽的呀。我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下来。在双脚落地的那一刻,更让我感到吃惊和难堪的事情发生了。老天,我浑身上下竟然一丝不挂!

内裤哪里去了?我提起被子翻了个儿,没有。低头看看地下,没有。又趴着看看床缝,也没有。真是奇怪了,内裤自己会长翅膀飞了不成?我从卫生间抽出浴巾缠在腰上,继续寻找,仍然没有找到。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蹊跷。莫非昨夜被人劫了色?可我这色,乖乖,就是在大街上插上草标免费处理,怕也无人问津呵。

退一步说,就算有什么故事发生,我还是不信谁个会有收藏内裤的爱好。继续找!只要目光能及的地方我一概不放过,从头到尾来个地毯式搜索。说起地毯,我恨不得把地毯卷起来看看。终于,我从垃圾篓里扒出了我的内裤。原来它猥琐地躲在垃圾篓的底层,上面堆积的东西已经把它的一半给打湿了。我想反正是湿了,还不如索性让它多喝点水。我刚拧开水龙头把内裤丢进洗浴盆,就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起初,我对那敲门声没很在意,也没有理睬。估计是看到屋里没反应,外面就提起了嗓子喊,老万,老万,快点开门,上班时间到了,一起走。是老秦在喊。他是我旁边办公室的,官衔和我一样,小小的科长。我说你先走。他却不走,边敲门边喊,快点,快点,有啥见不得人的,先开门嘛。

话说到这份上不开门似乎就不大好了。我赶紧把内裤往浴巾里一卷,蹭地扔进浴缸内,胡乱把裤子套上,边系皮带边开门。老秦满脸坏笑地进来,东张西望一番,嘿嘿嘿地笑。我说你嘿个屁,我还没洗脸,一大早就听你吼吼吼,嚎丧啊。他继续嘿嘿嘿,嘿得我心里直发毛,就让他先走,可他不,说要和我一起走。我只好匆匆忙忙地洗脸刷牙。乘空儿想把内裤从浴巾内摸出来,他狗日的像个柱子样地戳在浴室门口,硬是没找到下手机会。最后只有狠狠心,对那团浴巾看了最后一眼,无可奈何地跟他一起走了。

没有了内裤,下身一下变得空荡荡风习习的,没有一点依托感,就跟没穿裤子一样。别看只那么一小块布,男人没有它还真是不行。尤其走路的时候,空荡得更加厉害。我越想越别扭,想着想着就不会走路了。只要别人多看我一眼,我就怀疑是不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立马涌上一种被双规了的感觉。整个一上午心虚得很,能坐就坐,尽量不起身,一副做贼心虚的熊样。就连上厕所也偷偷摸摸的,跟得了花柳病怕被人发现似的。

又忙乎了一阵子。老秦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在我耳边悄悄问,那个美女昨晚什么时候走的?哪个美女?我问。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啊?老秦有点诡秘地说,就是阿娇啊,你昨晚跟她妹长妹短地喝了那么多酒。本来说好了吃过饭准备去洗脚屋的,你却喝得不亦乐乎,最后竟然达到了不省人事的最高境界。还是那个美女把你扶到房间去的。嘿嘿,去了,就没看她出来。嘿嘿,你没去洗脚屋也好,给别人省了,好同志,嘿嘿,好同志。

看老秦正经八百的样子,想想自己的内裤,我有些心虚了。莫非真有女的进我房间了,我心里暗暗叫苦,丢人啊,丢大了。

晚上一下班回家,媳妇就盯着我看,看得我两腿直发颤。我自顾自地说,热死了,洗个澡去。说罢直奔卧室拿出换洗衣服,当然,还有两条内裤。这点小聪明我还是有的。当我拧开水龙头,看到水哗啦啦地流下来,心情那个舒畅啊,无法形容。

这时,媳妇站在卫生间外敲门,老万,老万,水是凉的,烧热了再洗。我说没事,我身体棒得很。其实我在想,这会儿还管得了它是什么凉水,就是冰水我也要洗。

洗完后,我把衣服穿好,把剩下的另一条内衣和脏衣服混在一起扔进洗衣机。我知道内衣少了是死无对证,怪不得我,多了可是解释不清。从卫生间走出来,我就踏实多了,很快恢复了容光焕发的本色。

媳妇已经把菜摆好,只等我洗完后吃饭。主食是稀饭馒头,我一股气喝了五碗稀饭,吃了三个馒头。当我再拿起第四个馒头的时候,手机响了。收到一条信息:万科,是我,阿娇哟,我在西月茶楼等你,不见不散。这口馒头便哽在喉咙硬是咽不下去了。我想完了,担心哪儿,哪儿就出事。莫非那晚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约究竟赴不赴?我犹豫不定,偷偷瞄了眼媳妇,她正全神贯注在给儿子辅导功课,根本没注意我这儿。我悄悄把信息一删,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饭。

思想斗争了半天,觉得还是得找个借口出去。我不知道阿娇的底细,但凭感觉她是来者不善。我一边想一边用筷子在碗里搅来搅去。一个响亮的喷嚏把媳妇的目光给打了过来。老万,你感冒了啊?不让你洗凉水澡,你偏犟。

我说,可能是,这样吧,我下去买点药。媳妇说,家里找找,看还有没?我到房间里胡乱转一通,把找到的感冒药藏了起来,然后出来说,没有了,我下去买点。

刚走到西月茶楼门口,又收到一条短信:哥,进去后径直往里走,在那儿等你呢。我在心里嘀咕,怎么一到门口就变成哥了?我听话地径直往里走,走到尽头,果然看见了阿娇,她被罩在一团朦胧的灯光中。柔和的光贪婪地洒在她那年轻的脸上,长发下垂,半掩着妩媚的面孔,面对眼前这难以名状的诱惑之美,谁要不动心恐怕就不是真正的男人。

她仰着脸儿看着我笑。我原本紧张和气愤的心,一下被她感染得愉悦起来。她把一杯清茶殷勤地放在我的面前。我嗯了声,坐在她的对面。

万科,真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打搅你。她说话时那双眼睛轻轻地飘动着温情。我没吭声。我这久经官场的人,竟然看不出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我不得不以静制动。我下意识地按了按口袋里的钱包,还好,钱都带着。如果昨天真的发生了什么,按市场规则,3100元应该够埋单吧?透过清茶上面的水雾,我看到她正用一副俏皮的模样斜着眼瞄我。哥,你在想啥?这问候很亲切,但亲切得也太快点了吧,我很不习惯,不过也没纠正。

昨天,她说昨天晚上,不是,不是,是今天早上,我,我五点离开的。我心里慌了起来,看来果有其事。我估计她是想让我接过话茬。我没接话,装着若无其事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刚想点上,在余光里看到了她的注视,于是把烟给她递过去。不,她说,我有。她拿过一个桃红色的小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金属匣子,摁了下按钮,匣子打开,上下摆着整整齐齐的烟。她抽出一根用手轻轻地夹着,另一只手从包外的小袋中摸出一个看起来很别致的火机把烟点燃。烟雾从她的口中缓缓地吹出,姿势优雅到了极致。这时,我突然发现她的烟和宾馆里床头柜上的烟竟是一模一样。这个发现让我完全相信,昨晚她肯定进去过无疑。

我正在凝视和思考中,她把火机打着伸到我面前。她说,哥。我忙把烟噙好倾过身去,点着了烟。她又冲我笑笑。我眼角向上动了下,算是回笑。

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她说。我稍加思索,说,是这样的,我估计昨晚喝得太多了,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出格?她笑笑说,你吐得到处都是,我重新给你换了被子,还有,你那衣服,也太脏了,我就扔到了垃圾篓里。我脸唰地红了。她继续说,是你不让我走的,不过,也有我的因素,我其实蛮喜欢你的。

请原谅,我说,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酒喝多了就是害人。我在心里想,她会不会开个价,这样倒也干脆,但是千万莫留后遗症,也千万不要狮子大张口。我就这3100元,这个钱可是我小金库最后一笔了,媳妇还没来得及发现。

我就是喜欢你的人,她说,我今天就是想看看你,别的没什么,你不要太内疚,以后多联系吧,做个朋友。我没吱声,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段时间。隔一会儿,我就掏出手机看看,我怕媳妇追问我买个药咋这么长的时间。她看我这样,就说,是太晚了,回去休息吧。

我们一前一后的走出茶楼,拦了辆的士。我把她送到指定的位置,然后返回家中。

我想事情不会这么快就结束,隐隐约约地感觉还会有故事紧接着发生。果然,到了第三天快下班的时候,接到阿娇的电话,说想见我,一起吃个饭。她说话声音娇滴滴的,和她的身体一样具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媚惑韵味。我鬼使神差般放下手头没干完的事,匆匆忙忙打的,到了她指定的地点。

吃完饭最后一结账,花了五百多。两个人咋花的?我想要过菜单看看,阿娇拿出六张红票子潇洒地对服务员扬扬,说,结账。服务员迟疑了下,瞄我一眼。我很羞愧,忙说我来结。阿娇阻止道,不用你结,我能报销。

晚上回到家心里既有难以掩饰的兴奋,也有一点点愧疚。我好歹也是堂堂的一科之长,怎么让个女娃子买单?怎么想就觉得自己的形象有些猥琐,不像个大男人。像我这样掉气的男人如果讨漂亮女孩的喜欢,那可真是因为喜欢。想到这,我倒有点沾沾自喜了,看来我身上还真有令美女欣赏的要素,心下一阵轻松,,脚下也有些飘的感觉。

我偷偷摸摸躲进房间,小心翼翼把带在身上3100元钱用报纸包起来,塞到被子下面。看了看,没有什么破绽。用手一摸索,感觉还是有点凸起,就一手掂起席梦思,一手把钱塞到席梦思下面。砰地一声,席梦思回位后,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砰地落地了。

听到媳妇进屋的脚步声,我扑地一声倒在床上,四仰八叉。媳妇嘟嘟囔囔地说,天天就知道喝酒,喝死才好。我喝不死,我梦得死。一挨着枕头,就醉生梦死了。美梦很长,正陶醉在梦境中,我听到啪的一声响。睁开眼睛,脸有点痛,知道响声是从哪发出的。这一耳光把我从伊甸园给扇了出来。我眼睛迷迷糊糊,脑袋可不迷糊,立即反应肯定是说梦话了。我假装很关切地问,媳妇,你是不是做恶梦了?她反唇相讥,我没做亏心事,我凭什么做恶梦。我正想继续狡辩,她在黑夜里伸出黑色的手,摸住了我的耳朵,把它拉长,小口对着它轻声细语地问,谁个的长发真迷人?

我终于知道挨打的原因了。我说,我没说谁,我在说你呢。说我?她哼了一声说,我可一直是短发,你以为我会信?我的耳朵随着她的手忽远忽近上上下下。我说,你先把手放下来,我就说。她放下手,用藐视的目光看着我,老实交代,谁的长发真迷人?我说你的头发长长了就更美了。好多年了,我一直想看你长发飘飘的模样,就这。说完我背过身不理她,她推我,搡我,蹬我,我就是不吭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沉默是金,沉默是金。我一直在心里坚强地念叨,直到她疲惫休战。

上班后我就寻思,应该送阿娇个什么礼物。毕竟我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人家反而请我吃饭。人家为什么啊?咱怎么也得表现出一个重情重义男人样吧?可一上午也没想好买什么。中午到街上转到了首饰店,选了半天选了条项链,3100只够买一条一般的铂金项链。项链优惠后正好是3100元。他妈的,好像算准了我只有这么多,就它了。我掏出钱,往柜台上一放,说,包装好看点。售货员把钱拿到验钞机一横,3100元哗啦啦地跑了。

怀里揣着项链感觉真踏实。阿娇她一定是喜欢我的,虽然我目前还只是个小小的科长,没准儿今年我会再上一个台阶。有个副局长老了,快退休了,据说新任副局长就在单位挑选。凭着我工作踏实,肯干,有上进心,业务能力强并且没有劣迹,与领导同事之间关系也很是融洽等等,这是我的优势,所以我上的可能性非常大。虽说老秦的呼声也高,但他性格毛毛躁躁,除了耍耍嘴皮外别的根本不配跟我一搏。不是我说他,能干个啥?我想领导的眼睛也是雪亮的。想着想着,我就自己笑出声来了。

躺在办公椅上左转转,右转转,直转得脑袋晕晕乎乎,我点着烟,眯着眼睛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痛醒的,准确地说是被烧醒的。烟掉在桌子上把报纸给点燃了。报纸烧得差不多了就殃及了我的袖子,然后开始烤肉。

我急速把袖子上的火甩灭,然后拿起一只鞋子,照着桌子上的火苗噼里啪啦一阵狠揍。火熄了,桌面惨不忍睹。去他妈的,乐极生悲就是这个样子。只顾高兴了,搞得火也来助兴。收拾好残局,心情又开始好了。

我从公款里先拿出1000元,太少了不行,上回随便吃就花了五百多,我得多带点儿,男人钱多胆就壮。把项链装在裤兜里,那长长的盒子与我的腿亲密接触,一走,一碰,不痛,感觉忒踏实。我记得阿娇颈脖上就带着个玉不像玉,石头不像石头的什么东西,反正不贵。这回我给她换个贵的,想她一定喜欢,一想到她会喜欢,我简直高兴得手舞足蹈了。男人啊,就这德性。

见到阿娇我眼前一亮,她穿着玫红的连衣裙,裙子的下摆锯齿样的错落,不规则,像一朵倒开的罂粟花,亮丽娇艳,在微风里一路摇曳着向我走来。

她对我娇羞一笑,我惊呆了,痴痴地看着她。她轻轻地推了我的肩膀说,哥。我发觉自己失态,脸一下子红了。我刚想把项链拿出来送给她,却发现她美丽的颈脖赫然被一条钻石项链抢先霸占了,那项链骄傲地在夜色里挤眉弄眼,熠熠生辉。我握着项链的手生生发冷,一种失落夜色般地袭上心头,很快蔓延全身。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我那个小玩意儿在璀璨的钻石面前,就像丑女无盐躲在门缝儿里看见了西施,硬是不敢出来了。

哥,你干啥呢?她又推了我一把。我怅然若失,叹口气,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对她说,找个地方先坐坐吧。她很听话地跟着我到了一个中等的酒店。她在包厢里很殷勤,借着酒意我们又浪漫了一回。

和我亲热上以后,阿娇嚷着不回家了,要在外面住。我就在离我单位不算远的地方给她租了个小屋,两室一厅的,她高兴得当天就把家里的衣服生活用品全部装了进来。

才过了两天,她又打来电话,让我过去吃饭,说是做了我最爱吃的。下班后我直接过去。两个人比着喝酒,对着抽烟。屋里酒香四溢,烟雾缭绕。把我喝得是晕头转向,乐不思蜀。不用说,喝到后来又接着浪漫开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我被憋醒了。上厕所的时候,我看到阿娇在摆弄电脑,电脑里有她嘻嘻的笑声。我把头凑过去一看,不得了,饭后的一幕清晰地重演着,还是动感画面,比艳照门还艳。我生气地站在阿娇身边,垮着脸,用手敲着桌子说,你在搞什么名堂?这东西还能放到网上?真是,不像话。

看我真的生气了,阿娇抱着我撒娇说,我就是想看看相机的摄像功能好不好嘛?你要不高兴,我现在就删了嘛。她当着我的面,把那些东西给删掉了。我的气这才消了些,转身钻进被窝。进被窝后又发现忘记上厕所了。被子一掀我就下床,这时候阿娇过来了,兴奋地抱着我就是不撒手,在脸上啃来啃去,折腾了半天,我的膀胱都快爆裂了。

一上班,老秦就从隔壁办公室嬉皮笑脸地跑过来,俯身在我耳边说,中午请客。我瞅了他一眼,没理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昨天的报纸装模作样地翻看。老秦在我对面坐下来,用手在我的报纸背面弹来弹去。我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拍,瞪着他说,烦不烦?老秦依然嬉皮笑脸,说,万科,万同志,莫生气,不要这么马列主义嘛,看看你的手机吧,是不是忘记开了?我从裤子口袋中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没开,于是就把它打开。

他继续笑,皮笑肉不笑的笑,说,万科昨晚在哪里露宿?这话问得我一惊。我义正辞严地问他,你什么意思呀?

嘿嘿,不干啥。早上接了嫂子一个电话,问你昨晚在哪儿,是不是和我一起?我说是,还说是陪上面的领导吃饭,后来打打麻将,太晚了,领导说都不回家了,后来就都没有回家。对了,我还说你的手机没电了。你自己想办法,把它整没电。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从抽屉里掏出两盒好烟扔给他说,这才像兄弟,你以后有什么麻烦尽管说。他接过烟说,谁跟谁呀,能帮我绝不推辞。嘿嘿。

他一走,我就想着怎么才能把电耗完。我仰脸坐在转椅上,把手机拿到眼前,找几个很久没联系的电话拨。

找了几个朋友不咸不淡地聊了会,索然无味。手机的电今日出奇地耐用,显示屏的三格电还有下两格顽固地坚守着阵地。

我还是得想办法把电耗完,不然回家还要编故事骗媳妇,麻烦。咋办呢?我是不敢再贸然拨打电话了。于是我就放歌,把声音放小点,然后把手机夹在厚厚的文件中。半个小时后,我掏出发烫的手机,一看,嘿,自动关机了。

手机没电了,我突然感到很轻松,感到昨晚真的是跟老秦一起陪领导打牌一样。我想这是公事,关系到饭碗,以前也有过,媳妇没说啥,这次有老秦先垫了底儿,她更不会说什么了。

我起身到老秦办公室去,他在网上和别人聊天。我扫了眼画面,一个女人的照片在屏幕上非常醒目。我猛地一愣,那不是阿娇吗?我好奇地伸过头,却突然黑屏了。老秦说,这鬼插座太松了,一碰就断电。然后他就勾下头去摆弄插座。我问,那是谁的照片?他别过头对我说,周迅的,你没见过?我挺喜欢周迅的。我说是吗?可我心里仍然迷惑,难道是我看错了?

天气越来越冷,那位副局长也快退休了,上面已经明确说从单位内部提拔,并已派人下来搞民意测评。单位上表面上呈现出一团和气,其实私底下已经有很多人开始行动了。我想,虽然我一贯的表现不错,软件硬件都还行,但还是觉得应该给局长和上面的领导班子意思意思。我把这个想法给媳妇说了,得到她大力支持,说先给我10000元的活动经费,以后要用再给。当天下午,我趁局长办公室没人,把钱装在一个资料袋里放到他办公桌上,说是最近写了篇关于人事改革方面论文,请他给看看。局长瞟了眼纸袋子,笑着说,哦,文章还不短嘛。我说,不长,不长,还请局长多关照多培养。局长笑笑说,好说,好说。你先好好准备准备,我有空儿细看。局长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更有底儿了。

搞民意测验的头天晚上,我有意早早睡下,想养精蓄锐,把竞争演说搞得漂亮些。约莫凌晨两点多钟,手机铃声清脆地响起。媳妇睡得迷迷糊糊,我一个翻身,利索地从床上跃下,拿起手机一看,是阿娇打来的。我吓了一跳,睡意全无。这丫头半夜三更干什么?我看看了媳妇,她还躺着床上,似乎对这个电话不是很警觉。我拿着手机到客厅接听。她说,哥,我病了,在发烧,好难受哟,然后是一阵强烈的咳嗽声。我问她现在哪儿。她说在出租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是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我能不管吧?我压低嗓音说,你等着,我马上去。

我蹑手蹑脚地来到媳妇身边,装着为难的样子,说,你看,局长喝麻木了,非要喊人打牌,缺一角,你说咋办?媳妇不耐烦地说,真是,这还用问我?去吧,去吧。

得了圣旨,我急忙穿好衣服,下楼去。

到了楼下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雪,地上房顶全白了,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作响。大片的雪花横扫着我的脸,耳朵,甚至毫不客气地灌入我的脖子,我冻得瑟瑟发抖。

风是无孔不入,我牙齿开始咯咯打架。看着等不来的士了,索性把头从衣领里解放出来,迎着风雪跑,使劲跑,踢踢踏踏,踢踢踏踏,直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跑得雪花一落在我的皮肤上就被融化。

终于跑到了。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伸出冻僵了的手把门打开。携带着雪花扑扑通通跑到房间里,使劲地拍雪,跺脚。

阿娇靠在宽大松软的皮椅上,裹着玫红的缎面棉大衣,电暖气红彤彤的,映照得阿娇的面孔白里透红。电脑咿咿呀呀地唱着缠绵的歌,把整个卧室渲染得情味十足。她对我眨着眼笑,笑得我莫名其妙。

我来不及换鞋,直接用手触摸阿娇的额头。还好啊,精神状态也不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发烧的样子。

她站起来,用暖烘烘的手勾住我的脖子,说,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好大,如果在外面堆个大大的雪人,该有多浪漫。

无稽之谈。我生气地一脚把电暖气踢倒,随后又在上面狠狠地补了一脚。大声说,你在屋里烤电暖器,知道外面啥情况吗?你咋这自私?声音很大,把阿娇吓得半天没敢吭声,过了一会,她开始嘤嘤哭泣。一哭,就刹不住了。

本来心里就烦,再听她哭,就更烦了。我说,好了,别没完没了的了。她还是那样哭。我就有点心疼了,把她拉到身边说,算了,反正今天被你三更半夜地折腾了,干脆就陪你这一回。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她破涕为笑,眼泪还挂在脸上,红着眼睛,就拉着我要出去堆雪人。小女人啦,真拿她没办法。

她拿个围巾把自己的头裹得只剩下两个眼睛,然后拽个洗澡的长毛巾,把我的脑袋也围一圈。她一边围一边笑着说,只剩下贼眉鼠目了。我当时如果是从医院里出来,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我脑袋有问题。事实上我的脑袋可能真是有问题。她格格地笑着,吩咐我把铲锹扛好,抓起相机出门了。

我按着她的指挥铲雪。那雪啊,纷纷扬扬铺天盖地,那风啊,怒号咆哮像战马嘶鸣。风花雪月是这样的吗?如果是,这是一种多么特别的风花雪月。这难忘的夜晚,这浪漫的情景怕是没有几个人经历过。我激动得手脚冰凉,激动得面若冰霜。我在阿娇指点下,挥动着铁锹,呼呼生风。与天地混为一谈,不分彼此。闪光灯不知疲倦地频频放着光彩。

雪人的轮廓渐渐清晰,阿娇不停地拍手叫好。当这个和我一样高的雪人嗤笑着拔地而起时,我却轰然倒下了。阿娇兴奋地跑过来,捧起一捧雪塞进我的脖子,我一骨碌又爬了起来。我指着她说,知道我现在最想干啥?

她说,亲我。

我说,我现在最想干的就是揍你。

她笑嘻嘻地来到我身边,把一只手从袖筒里露出来,轻轻地抚摸我冻僵了表情的脸说,哥,你不要冷冰冰的嘛,这是浪漫,知道不?浪漫是不分时间、不分年龄的。走,到被子里去,我给哥暖暖。

那一晚,阿娇表现得特别勤奋,一共给我暖了三回。每次暖过后隔不到半个小时,她又要给我暖。我说你让我好好休息会再说嘛。她说不行,良宵一刻值千金,今天这个夜晚不能虚度。

当她还要给我暖第四回的时候,我浑身能量已被透支得一无所有,浑身酸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11点过一点儿才醒来。一醒来就想起竞职演说的事,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激灵。我顾不得浑身疼痛,匆匆地穿好衣服脸都没顾得上洗直接往单位跑。

等我走进大院时,竞职演说已经结束了,单位上的人正从会议室涌出来,各自往办公室里走,他们打我面前经过的时候,都用一种十分诧异的目光看着我一下,然后迅速低头走开。我心里正暗暗叫苦,突然看到老秦和局长并排儿出来了。老秦捧着局长杯子,脸上写满了志在必得的笑容。一见到我,立刻笑容凝固,天哪,你这家伙跑哪儿去了?害得我到处找你,嫂子也在满世界的找你啊。我一把拉过他,悄悄地问,结束了?他偷偷看了眼旁边的局长,说,嗯哪。我说民主测评也结束了?他说嗯那。我慌了,跑到局长身边说,局长,我。局长表情严肃地说,别说了,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我刚进办公室,局长就把那个资料袋递我,面无表情地说,拿回去吧。我说,局长,我昨晚突然得了重感冒,烧得不省人事,你看这……局长挥挥手,拿走吧,我也无能为力。我说,局长,能不能安排我单独搞次竞职演说?局长说,这不难,可还有意义吗?说完,又递过来个资料袋。抽出一看,是我和阿娇风流的照片,竟然还有一个光盘。我说,局长,我……局长打断说,资料不只一份,你走吧,好好写份检查,听侯组织处理。

我一听他这样说,顿时觉得天昏地暗了。

责任编辑何子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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