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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俗之辨

2009-04-26张首进

职业时空 2009年2期

张首进

摘要:雅俗问题一直是古今学者关注的焦点。吴讷《文章辨体》一书中的雅俗问题是他的文体批评观的一个重要方面,他从思想上、文体上以及文辞等方面来讨论雅俗之间的关系,这一点很好地体现了古人惯有的崇雅鄙俗的观点,同时他又能注意到雅俗之间的转化,表现出了辩证、求实的学术态度。

关键词:吴讷;《文章辨体》;雅俗

雅与俗的问题古已有之。“雅”的问题在文学观念中的表现非常复杂,它涵盖了文学的形式、风格等多个方面。“雅”作为单一的文体的概念到广泛应用于古代文学观念的领域是自魏晋南北朝开始,“雅”的含义逐渐宽泛,不仅用“雅”来评论人的气质,更用“雅”来品评作品,包括作品的风格、语言、声律等各个方面。从古人的观念来看崇雅鄙俗是其主导思想,明代许多文人都有这种崇雅鄙俗的倾向。

吴讷在《文章辨体》中对于雅俗的问题多有涉及,罗根泽认为“吴讷常常强调雅俗之分”,这就突出体现了吴讷提倡雅正平和、有益世教的儒家传统的文体批评观。笔者就吴讷《文章辩体》的文本来对他的文体批评观中所涉及雅俗问题一一展开讨论。

一、崇雅鄙俗

“崇雅鄙俗”是古人一贯的立场,这一观点在吴讷身上也有所体现。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思想上合于正统(官方)的雅正观念

思想上合于雅正的正统观念在文章中有很好的体现。吴讷认为文人的自身修养要到达雅的标准,也就作者主体的雅化。吴讷在《文章辨体序说》中多次提到文人雅士:“其或有题无辞,或辞虽存而为庄人雅士之所厌耳者,兹也不得录也。”“若夫挂一漏万,尚有俟博雅君子。”“博雅之士,其亦有所不废焉。”吴讷认为文章的选录要考虑庄人雅士的立场,只有博雅的君子才能真正能对文章进行审美体验。这种“崇雅抑俗”观点的原因集中体现在吴讷士大夫的文人雅士情结。吴讷本人作为士族官僚的立场决定了他对于文章创作的总的审美取向“崇雅鄙俗”。这种崇雅情结在明人身上有很好的体现,明人的多部著作以“雅”为书名,如刘仔肩的《雅颂正音》、徐泰的《皇明风雅》、顾起纶的《国雅》等等。

2文体上(包括风格)以前代为模范,符合雅正的传统

早在《诗经》的风、雅、颂中,“雅”就表现为一种文体,“风、雅、颂,诗之体也。赋、比、兴,诗之法也”。并且体现了雅与俗在文体上的差异性。“风”是各个地方的民间歌谣,而“雅”则是周朝王畿地区直接统治下的雅正诗歌。刘勰在《明诗》中指出:“若夫四言正体,则雅润为本。”吴讷在《文章辨体序说》中引用了宋代张表臣《珊瑚钩诗话》:“夫刺美风化、缓而不迫谓之‘风;采摘事物、搞华布体谓之‘赋;推明政治、正言得失谓之‘雅;形容盛德、扬厉休功谓之‘颂;……”。可见吴讷意识到“雅”首先是作为文体的一种存在形式,然后衍化成文体必须符合雅正的传统。

另外,从大而化之的文体形式要求雅正到具体的某种文体创作风格要合乎“雅”,这一转变始于曹丕,他在《典论·论文》说:“盖奏议宜雅”。钟嵘的《诗品》已然把“雅”作为评价诗歌风格的一个重要的衡量标准,它评曹植“情兼雅怨”,评刘桢“高风跨俗”,评应璩“雅意深笃,得诗人激刺之旨”。刘勰在《文心雕龙》中也认为“章表奏议,则准的乎典雅”。由此可见“雅”与“俗”已经成为古代文人评价文章风格的一对重要范畴。吴讷引刘勰《文心雕龙》颂赞篇“颂须铺张扬厉,而以典雅丰缛为贵。”毫无疑问,对于具体文体的风格吴讷的主张同前人的观点是一致的。

3文辞上提倡雅言

《论语·述而》载,“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自孔子时就提倡语言的典雅,《诗》、《书》的语言更是作为典雅的范例。由是观之,文章如果要达到尔雅的标准,那么首先其语言就要纯雅。吴讷在论及乐府诗时认为魏晋以降,下至陈隋,举无足观,而“自时厥后,惟唐宋享国最久,故其辞亦多纯雅”。吴讷把语言的纯雅,作为品评文章形式的一个重要标准。

另外吴讷引用上虞刘乐辑《风雅翼》说“要使方寸之中,无一字世俗言语意思,则其为诗,不期于高远而自高远矣。”在吴讷看来,如果文章的语言俚俗,那么文章就不能算是好文章,而对于诗歌来就,如果有世俗言语那么诗歌就缺乏意境,或者说意境就不会高远。如果诗歌语言俚俗那么就只能称为“谣”,“言通俚俗日谣”,诗歌语言的雅俗是评价诗歌至关重要的一个审美标准。

从以上不难看出,无论是提倡文体的雅正,还是风格的雅润,抑或是形式的典雅,吴讷崇雅鄙俗的出发点归根到底源于根深蒂固的儒家诗教传统。

二、回俗入雅

在雅俗问题上,吴讷一方面持有崇雅鄙俗的主张,另一方面吴讷对于雅俗的问题又能跳出古人的苑囿,能够辩证地来看问题,提出他的见解。在他看来,“雅”和“俗”有时候并不是截然对立,它们有时候甚至可以并存。

首先,吴讷认为对于不同的文体,语言的雅俗有不同的要求。他在论律诗时引杨仲弘的话说:“最忌俗意俗字,俗语俗韵。”而在论“制诰”这一文体时他引了这样一段话“西山云:‘制诰皆王言,贵乎典雅温润,用字不可深僻”,不难看出对于诗歌这种文体它要求语言精炼,不能随意用一些俗字、俗语,要经过提炼,诗歌这种文体的特质赋予了它对于语言文字的要求。而对于制诰这种文体,它是文章的一种,不同于诗歌,它要求用字不可深僻,也就是反对文字深僻难懂,而提倡文字的通俗。这样一来典雅和通俗就不再是对立的范畴,甚至可以并用。

其次,对于俗文体的看法,吴讷并没有一味排斥正体以外的文体形式,他采取了包容的态度收录了一些在正统观念看来不屑一顾的作品。以乐府诗为例,吴讷在《文章辨体》正文中收录了一些所谓“淫词艳语”的民间乐府,如《上邪》、《饮马长城窟行》、《东门行》、《怨诗行》、《有所思》、班婕好的《怨歌行》等。吴讷正是由于收录了这些词曲,使得他比起同时代的文人有了相当的进步,他在论及近代词曲时感叹“自元套数诸曲盛行,斯音日微”。“作文当要转常为奇,回俗入雅,纵横出没,圆融无滞,乃可与言远。”(《纬文琐语》)“凡学文,初要胆大,终要心小。由粗入细,由俗入雅,由繁入简,由豪宕入纯粹。”(叠山)

对于吴讷所引“回俗入雅”可以这样理解,也就是俗可以化为雅。文章由古至今并不是生来就有雅俗之分,确切地说,一方面是人们对于雅俗观念认识的转变,雅俗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另一方面文体本身的发展变化,使得文体形式的演变发展总是由粗到细、由俗到雅这样一个过程。

三、结语

在处理雅俗问题上,吴讷的可贵之处在于他并不是仅仅片面地去对待雅俗问题,一味地同大多数人一样崇雅鄙俗,而是不落前人的窠臼,以辩证的观点来看待。吴讷“回俗入雅”的观点实际上也是告诫后人在学写文章的时候必须要经过反复练习和修改,由粗到细,由俗到雅,最终才能到达圆融无滞的境界,这也是他本人创作的追求。雅俗也并非对立,两者在某种条件下是可以转化的,在某些时候两者又可以互相配合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