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的情人节
2009-04-24陈忠武
春节刚过不久,便有网友在论坛上发了个聚会腐败的帖子,AA制,时间定在2月14日,情人节。洋人的节日,国人倒是越过越来劲儿,你追我赶,竞相把这一天变成了高、中、低档酒店和钟点房统统爆满,巧克力、玫瑰花、安全套的销量急剧上升的纪念日。
因为无聊,破题儿第一遭,我也去参加网友的腐败活动。去得太早了,除了召集人,还没几个网友到场,便找了个光线明亮的靠窗位置坐下,闷头看当天晚报上的一篇极其八卦的明星特写。正看到兴头上,耳畔忽然有人轻轻敲着桌子,柔声细语地问道:
“喂,你是陈忠武吧?”
我微微吃了一惊,抬头打量对方,说话的是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儿,胸脯异常丰满,依稀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她是谁。我急速发动脑子里的搜索引擎,全息扫描,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所认识的女孩儿中间,有这么一个人。胸脯如此丰满的小个子姑娘,十分惹眼,倘若在某处打过交道,应该立时记起才对,怎么会忘得干干净净呢?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女孩儿稍稍提高嗓门说,语气略显失望,“真是贵人多忘事。”
就在这一瞬间,我猛然记起她是谁了,只是她的胸脯突飞猛进,身形风云突变,已然跟先前的印象对不上号了。我抬手一拍脑门子,道:“想起来了,你是钟小雨(化名),瞧我这记性!”
钟小雨将手一摊,调皮地做了个“可不是我么?”的表情,仿佛如释重负似的微微笑了,伸手拖过一把椅子,在对面坐下,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我一时有些尴尬,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道:“你的面部轮廓没怎么变,其他的大大变了样。你长高了,也——”刚要说出“长胖了”三个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临时换了个更加普解人意的字眼,“丰满了,更有女人味了。”
钟小雨脸上微微一红,低头看了一眼她那鼓鼓囊囊的胸脯。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往那里瞄了一眼,老毛病又犯了。心里暗暗琢磨她的胸脯:“小娘儿们读了几年大学,是否长了学问,难说。不过,看样子她的乳房倒是长了不止一个量级,从A杯一下跳到了C杯,甚至D杯。”
“我们都6年没见面了,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是呀,时间过得真快。”我随口应道。
钟小雨把两只手叠在一起放到桌子上,脸上浮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笑意,好玩似的问道:“呃,你的网名是什么?”
“迷津小屋。”
钟小雨听了,大声嚷嚷道:“迷津小屋原来是你啊,说话老气横秋,倚老卖老,偏偏又滴水不漏,净惹人家生气了。这么个德性,我还以为迷津小屋是个糟老头子呢。”
“你的呢?”
“桃花水母1号。”
“我也没想到桃花水母1号是你,说话那么冲,跟人有仇似的,整个一男性荷尔蒙分泌过量的超级愤青。”
“瞧,我们这样子说话,好像又回到了网上,快要掐起来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笑了。这时候,那边传来一个嗓子尖尖的女声:“钟小雨—快回来,有事要问你呢。”她的同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钟小雨略一沉吟,仿佛讲悄悄话似的轻声说:“我先过去一下,待一会儿再聊。”言罢,欠身离座,丢下一个妩媚的微笑,走了。
我认识钟小雨,也是偶然。想当年,我在人民公仆的队伍里跑龙套,曾被抽调到市里的一个独具中国特色的“***工作领导小组”下设的办公室,敌而认识了钟小雨的父亲(他兼任办公室主任),连带着也认识了他的宝贝女儿。
高考填报志愿时,钟小雨征求我的意见。我告诉她,北京虽然不适合于升斗小民过日子,却是读书的好地方,最好是到北京去上大学。结果呢,她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毕业后,找到了一份吃皇粮的差事,挺清闲的。这天也是因为无聊,去参加网友的腐败活动。
过不多时,网友陆续到了,来了30多人,纷纷落座,4张大桌子都坐满了。在情人节这么个特殊的日子里,无处可去的单身男女居然也不在少数,真是怪事。
几杯酒下肚,我就变得十分活跃了,频频举杯,在酒桌间串来串去。各人自报家门,大多是坛子上的熟客,有的神交已久,惺惺相惜,有的掐过架,砸过砖,结过梁子。这时一见之下,原形毕露,哈哈一笑,酒杯一碰,便揭了过去,颇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我和钟小雨不期而遇,又是久别重逢,倍感亲切。腐败结束后,我们找了个远离众人的角落喝茶聊天,网上网下,书里书外,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从国计民生到个人私事,无所不谈。
“你的酒量真不错。”钟小雨说。
“小意思,我还没怎么放开喝呢。”
“瞎吹,我看你喝得快找不着北了。”钟小雨笑眯眯地说,“呃,你怎么改活宝了,又笑又闹的?”
“活跃气氛嘛,否则这酒就喝得不痛快,吃饭也不香。”我乐呵呵地解释,“你说,21世纪什么样的人才最短缺?”
“什么人才?”
“酒桌上的活宝。”
钟小雨嘻嘻一笑,道:“听说你辞职了。扔掉了铁饭碗,是真的么?”
“是呀。”我简单地回答,“你听谁说的?”
“我爸说的。”
“你爸现在怎么样?”
“还是那样,快要退休了。脾气越来越大,动不动就发火。”
我想也没想,说话不过脑子,冲口而出道:“你爸那人,官瘾特重,这辈子没能当上副市长,心有不甘,总觉得别人欠了他的,一直耿耿于怀。”话一出口,我立马意识到这样当面评价人家的父亲,有失体统,便又找补着说,“其实,能否当上副市长,压根儿不是能力和资历的问题,而是运气的问题。中国人当中,没有一亿,至少也有六千万,如若有机会坐在副市长的位置上,干得肯定不会比现任的副市长差。当然,也不会比他们强,天下乌鸦一般黑,没几个好鸟,都是半斤八两的事儿。”
钟小雨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马上转过话题,问道:“别人都是削尖了脑袋往机关里钻,每年的国家公务员考试,比高考还要火爆百倍。你为什么要辞职?”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实话实说,并非故意在女孩儿面前装酷,“就是烦了,不想干了,既不想管人,也不想被人管,所以辞掉了,利利索索的。”
“回到家里,不是一样要管人,或者被人管?”
“没有。我是一个人过日子,自得其乐。”
“怎么?”钟小雨仿佛不相信似的追问道,“你的岁数都这么大了,还是一个人晃荡?”
“可不是么?”
“你的条件不错呀,为什么还不结婚?”钟小雨压低声音问道,望了望四周,“难道你想做个独身主义者?”
“没那么前卫,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我愿意娶的,她不愿意嫁给我:愿意嫁给我的,我又不愿意娶。这么一路蹉跎下来,就成了唐朝的擀面杖—一老光棍。”
“也没女朋友?”
“唔,没有。”我沉吟着说,多少有些难为情,“要是有女朋友,怎么会来参加这样无聊的网友聚会?今天可是情人节。”
我的话大概也说中了钟小雨的心事,一瞬之间,她的脸上飞起了一朵红云。过了片刻,她又问道:‘你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也不算高。首先得是个女的,对吧?”我笑着说,对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略感诧异,“条件嘛,过得去就行。”
“比方说?”
“看着顺眼,听着顺耳,摸着顺手。”我乐呵呵地回答,“三条都占全了自然最好,但只要有一条,在某个方面出类拔萃,其他的马马虎虎,也就足够了。”
“这就已经不算低了。”钟小雨十分认真地说,“呃,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我的高中同学中有一个尚未挂号,性格温和,话不多,斯斯文文的,比较适合你。”
“真的?”
“真的,骗你干啥?”
“好的,什么时候见面?”
我本来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并没往心里去,钟小雨却当真了。没过几天,她就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