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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诗散论

2009-04-23

文学教育 2009年4期
关键词:气象杜甫李白

王 硕

一、关于李白诗歌的体裁

有唐一代是诗体的大发展和完备时期。胡应麟在《诗薮》中有这样的感叹:“甚矣,诗大盛于唐,其体则三、四五言,六、七杂言,乐府、歌行,近体绝句,靡弗备矣。”诗歌体裁发展到唐代,可谓是一次集大成。而且唐人还开创出了自己的独特诗体——近体诗。近体诗自“沈宋”二人的倡导和实践,至初唐后期定型,成为唐代占有统治性地位的诗体。不仅广大诗人普遍乐于创作,而且留下了大量脍炙人口的作品。

通观李白现存的近千首诗作,我们不难发现这样一个问题:作为有唐一代负有“诗仙”盛誉的大诗人李白是以乐府、歌行类古体诗著称,并以《行路难》三首、《天姥吟》、《蜀道难》、《古风五十九首》等代表作品驰名诗坛。近体诗只占很小比率。据笔者初步统计,李白全集中,现存五、七言近体绝句约九十首(不包括《静夜思》等古体绝句),五律约八十首,七律近十首,(据1996年版上海古籍出版社鲍方点校《李白全集》统计)仅占到全诗总数的约五分之一。不仅在绝对数量上只能望杜甫项背,而且在相对数量上(占全诗的比率)也不及王维、孟浩然。尽管李白近体诗中不乏佳作,如绝句《峨眉山月歌》、《独坐敬亭山》、《忘庐山瀑布》、《早发白帝城》、《送孟浩然之广陵》等均为后人传颂。但不可否认,其律诗写得确实一般,不仅数量有限,且艺术成就不高。仅有《渡荆门送别》、《送友人》、《登金陵凤凰台》等几首得到后人称许。不得不让人感叹:在唐代,李白似乎是被“排斥”在主流诗坛之外的诗人。这种情况绝非偶然。

有人说,近体(尤其律诗)成熟于杜甫晚年漂泊西南之时,李白还不谙近体之道。这种说法看似有理,但却不能解释早于李白的“王、孟”二人的近体诗创作,尤其是王维的五律取得了举世公认的成就。笔者以为还是应该从李白的个人气质和性格方面找原因。

我们知道近体诗(尤其律诗)要求甚严,不仅要求音律上的平仄粘对,句式上的对仗,而且各联之间还要遵循固定的格式即所谓的:起、承、转、合。严重限制了诗人的个性发挥。李白天生放荡不羁,无拘无束,当然不习惯这众多的束缚。我们可以看到:李白的近体绝句,大多是山水游记和送别之作。这些诗大多是诗人抓住眼前实情实景,一挥而就写成的佳作,正符合了诗人飘灵洒脱的个性。至于律诗确不为其所擅长,偶有为之,也多为唱和之作。如回赠给杜甫的那两首五律《沙丘城下寄杜甫》和《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不仅格律不严,而且艺术成就亦不能与杜甫相比。又如《等金陵凤凰台》,据说是诗人因游览黄鹤楼时为崔颢的诗才所折服,欲题诗而不得。但狂放的李白是定然不“服输”的,于是在游金陵凤凰台时,和崔诗的原韵写了此诗,以挽回颜面,实有勉力为之之嫌。此诗后世学者评论不一,但总体意见仍是认为此诗不如崔诗。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李白不多为近体(尤其律诗),是扬长避短之举,亦是性格使然。

二、李白诗歌的艺术特色

若论艺术特色的鲜明,中国诗歌史上恐怕再也没有哪位诗人能与李白相比,李白的特色是独一无二的。笔者在此想谈三点:

其一,鲜明的形象塑造。李白诗歌善于塑造鲜明的艺术形象,尤其是自我形象。如《月下独酌》,诗的开头两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简单的两句却是全诗的总背景,给人留下月光皎洁的夜晚,诗人独自一人在花丛中饮酒无伴的整体形象。接下来两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诗人没有知己,便想象以明月作伴,这种神来之笔将诗人那充满幻想和童真的形象表现的活灵活现。“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似乎让人联想出诗人对月狂欢仍不尽兴,而借助酒兴在月光中狂歌乱舞之像。“我歌月徘徊,我舞月零乱”,诗人似乎与月亮融为一体了。全诗把诗人狂放不羁的性格和形象描绘得淋漓尽致。

此外,李白诗歌还描绘了各个阶层正反两面人物形象。对正面人物,诗人总是带憎恨的感情,用锐利的笔法勾勒其丑恶嘴脸和污浊灵魂;而对下层劳动人民,诗人则以饱含同情的笔调,描绘他们美丽的外表和高尚的道德以及内心的痛苦和欢乐。《古风五十九首》之二十四和《丁都护歌》即分别是这类诗歌的代表。

其二,奇特的想象与大胆的夸张。艺术是生活的反映,但诗人在反映现实时,往往借用超现实的艺术手法。诗人具有丰富的想象力,当他痛恨现实社会的黑暗、热烈追求理想境界时,往往虚构出仙境与幻境;当现实生活本身不足以表达他的满腔豪情与愤懑时,诗人又常常借助于想象与夸张。

如《蜀道难》通过对蜀道山川的夸张描写,极言其险,不可攀越,隐喻自己仕途的坎坷和对黑暗现实的激愤。又如《秋浦歌》之十五,诗人描写愁绪时,运用夸张手法,把描写对象(无形的愁)与具体事物(有形的发)联系起来,以“白发三千丈”喻言愁绪之深,使得无形的“愁”通过有形而夸张的“发”,表现得形象鲜明,给人以具体生动之感。想象和夸张手法的运用,使李白的诗歌具有梦幻般奇特的意境,激昂豪迈的情感,奔放飘逸的风格。读后给人一种豁然开朗、激情澎湃、乐观向上之感。

其三,明白晓畅、朴实自然的语言。李白是以超凡的才气写诗。他善于抓住生活中情与境相会的时机和情感波动的瞬间,淋漓尽致的表露兴致与真情。往往灵感产生,兴致所达,则挥毫立就。所谓“李白斗酒诗百篇”(杜甫《饮中八仙歌》)即言诗人作诗的超凡灵感。所以李白的诗不需要长期酝酿,亦不必在遣词造句上过分锤炼与推敲。与杜甫“为人性僻为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杜甫《江上植水如海势聊短述》)不同,“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李白《经乱离后天疏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衣宰》),道出了诗人在诗歌语言艺术上的追求。因而,李白的诗没有苦吟的味道,没有锤炼的痕迹,韵味天然,语言明快。如《赠汪伦》,前两句“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以简明的笔调,清晰描绘出离别前情景,但却不含悲伤之意,而表现出一种豁达和洒脱;后两句以桃花潭水之深就近取喻,巧夺天工,感情真挚。又如《望天门山》:“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本诗中,诗人用白描化的语言,勾勒出一幅幅鲜明而生动的画面,语言清丽明快而又韵味深长。

千百年来,李白诗歌广为流传,上至才子佳人,下至劳苦大众,对其诗大多能随口道来。一些作品如《静夜思》、《早发白帝城》、《送孟浩然之广陵》等还被当作儿童的启蒙诗歌读物。这与其诗明白晓畅、朴素自然的语言风格不无关系。

三、李白诗歌与“盛唐气象”

公元八世纪前半叶即唐代玄宗(李隆基)统治时期,由于经过初唐百余年的发展和积累,出现了一个社会高度繁荣的局面,史称“开元盛世”。天才诗人李白即生活于这样安定富庶的时代。“国力的强盛,经济的繁荣,思想上的兼容并包,文化上的中外融合,创造了对文化发展极为有利的环境;盛世造就了士人的进取精神,开阔胸怀和恢宏气度,极大地丰富了文学的创造力。”(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第二卷)盛唐诗人将那种博大宽广的胸襟,豪迈雄壮的气魄,昂扬向上的精神,融入到诗歌的创作中,使得盛唐诗歌呈现出一种与其他历史时期不同的独特风貌,即被后世称道的“盛唐气象”。“盛唐气象”是唐代社会政治安定、国家统一、经济繁荣和思想解放的产物。作为一种文学术语,其具体内涵是:健康向上的风采,恢宏豪迈的气质,雄浑宽广的境界(赵克尧《盛唐气象论》)。

在盛唐诗歌中,我们几乎找不到消极颓废的意志、悲苦凄凉的情境。即便是描写边疆战事也是体现出“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王翰《凉州词》)的旷达豪迈之胸襟。即便是描写秋湖景色也蕴藏着“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孟浩然《临洞庭湖上张丞相》)的雄浑宽远之意境。

在整个盛唐诗坛,“李白的诗歌是‘盛唐气象的最典型代表。”(林庚《盛唐气象》)的确,李白诗歌诸如那“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将进酒》)的非凡自信;那“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渡荆门送别》)的阔大意境;那“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泻入胸怀间”(《赠裴十四》)的恢宏气象,加之整体上呈现的清雄奔放、飘逸豪迈的风格,使其诗无处不焕发出“盛唐气象”之气息。

可以说:“盛唐气象”造就了天才诗人李白,盛唐诗坛因有了李白而更加绚丽多彩,中国文学史因有了李白而更加辉煌灿烂。只可惜唐代自“安史之乱”后即由盛而衰,中国封建史上再也没能出现“盛唐气象”那样的文学空气,亦再也不能造就出第二个李白了,李白成了中国诗歌史不可逾越的艺术高峰,这不能不说是“诗国”的悲哀。

王硕,湖北师范学院文学院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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