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伊关系能否解冻

韩　冰

奥巴马这位以变革口号起家的美国总统，自上台以来不断推出外交新政策，除了果断下令关闭饱受争议的关塔那摩监狱外，2009年2月9日，奥巴马再次提出令人耳目一新的举措：希望在未来几个月内同伊朗展开“面对面”的对话。这一举措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伊朗将如何回应美国的示好?美伊关系又将如何发展?

美国：胡萝卜加大棒政策

自新政府组建以来，美国已多次表达改善美伊关系的愿望。2009年1月26日奥巴马在接受阿拉伯卫星电视台专访时说，如果伊朗愿意“松开拳头”，美国将向他“伸出手”。随后美国又派出女子羽毛球队前往伊朗参加比赛，试图借助“羽毛球外交”进行奥巴马上台后美伊之间的首次文化交流。2月7日，美国副总统拜登在出席第45届慕尼黑安全会议上表示，美国愿意与伊朗就核问题直接对话。2月9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华盛顿举行就任总统以来的首次新闻发布会上说，美国希望在未来几个月内同伊朗展开“面对面”对话，期待伊朗成为国际体系内“负责任的成员”。他说，美国将动用包括外交在内的“所有资源”同伊朗接触。他的国家安全团队正在检讨对伊朗的现行政策，并考虑同伊朗在未来几个月内进行直接接触和展开建设性对话。美国似乎正以前所未有的友善态度向伊朗频频示好，以期改善已敌对30年的美伊两国关系。

美伊关系恶化由来已久。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后，伊朗人民在霍梅尼领导下建立伊朗共和国，宣布伊朗为中立共和国，并提出输出伊斯兰革命的对外口号，新伊朗不再是美国的中东战略棋盘上的一颗可控棋子，美伊关系开始恶化。同年11月，激进的伊朗学生占领美国驻伊朗使馆，扣留数十名美国人质达444天，美伊关系完全陷入危机，1980年美伊两国断交。美国自此把伊朗视作中东地区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和主要敌人，实行打压伊朗的中东政策。在两伊战争期间，美国支持和协助伊拉克打击伊朗，美伊之间的仇恨也因此愈积愈深。1984年，美国又指责伊朗是“世界恐怖和谋杀活动的最大支持者”，并将其列入支持恐怖活动的国家名单，阻止其他国家向伊朗供应军火。2001年9·11事件后，美国对伊政策日趋强硬。在2002年1月29日发表的国情咨文中，小布什政府将伊朗与伊拉克和朝鲜并列为“邪恶轴心”国；称伊朗在“积极寻求研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出口恐怖”，“炫耀它对美国的仇视，支持恐怖主义”，致使两国关系更加恶化。

但是小布什政府的强硬政策并没有使伊朗就范，却适得其反：一味施压而拒不谈判的立场和联合国三轮对伊朗的经济制裁效果不彰；伊朗不仅仍在继续铀浓缩活动，而且在2009年2月3日还成功发射了首颗自制人造卫星“希望”号。这些都使奥巴马新政府认识到要保持美国在世界上的领导地位，修复美国受损的道义形象，赢得伊斯兰世界的好感，必须要抛弃小布什政府的单边强硬政策，回归多边主义，通过接触、谈判、协商与合作来解决问题。因此奥巴马上台后即对包括伊朗在内的敌对国提出要“伸出手”进行接触，希望以此来改变目前的敌对状态。

另外，奥巴马能否缓和与伊朗的关系也将影响到伊拉克和巴以问题的走向。伊朗对伊拉克什叶派、特别是对萨德尔领导的“迈赫迪军”以及巴勒斯坦的哈马斯都有相当的影响。伊拉克什叶派穆斯林对伊拉克局势走向有重要作用。哈马斯能否改变武力抗以的强硬立场是巴以和谈能否顺利进行的关键之一。这种情况下改善与伊朗的关系就显得尤为重要。

而另一方面，由于维护美国在中东地区的战略经济利益仍是奥巴马政府的根本目标，因此“胡萝卜加大棒”的软硬兼施政策会始终是美国的外交手段。奥巴马虽然更偏重于对话、谈判等软外交手段，但军事威慑、经济制裁等高压强硬手段他也不会轻易放弃。对于具体问题，美国目前的基本立场还依然强硬。对伊朗进行铀浓缩、暗中支持哈马斯及黎巴嫩真主党问题，美国仍咬住不放，指出如果伊朗不放弃核武器计划以及支持恐怖主义，将会面对压力和孤立。同时，为了对付伊朗威胁，美国将继续在东欧部署反导系统的计划。对于2月3日伊朗卫星成功发射一事，美国不仅非常关切，国务卿希拉里甚至还直言，美国将采取“强硬和直接”的外交政策。对于是否会放弃对伊朗动武，希拉里也明确表示，美国不放弃任何选择。可见，美国在不断推出“胡萝卜”的软政策时，仍然没有放弃“大棒”的硬手段。

伊朗：慎重对待美国“橄榄枝”

奥巴马在对阿拉伯卫星电视台表示希望伊斯兰国家不要把美国当成敌人后，伊朗似乎并没有太多领情，而是向美国释放了一系列强硬信号；要求美国为以往对伊朗的错误政策道歉；拒绝美国羽毛球运动员的入境签证；再次批评美国在核问题上对伊朗和以色列的双重标准，表示可以与美谈判、但前提是美必须接受伊朗的核计划。当然，面对美国频频递来的“橄榄枝”，伊朗政府态度也有所改变，作出了谨慎而不乏积极的回应。伊朗议长拉里贾尼表示，“伊朗是否与美国直接对话，取决于美国是否准备作出战略性改变，伊朗必须看清美国的目的”。伊朗总统艾哈迈迪一内贾德2月10日在庆祝伊朗伊斯兰革命胜利30周年的演讲中说，伊朗准备在相互尊重和公平的气氛中与美国展开对话，伊朗人民欢迎美国政府作出根本的而非战术性的改变。2月11日，伊朗外交部发言人再次重申希望与美国奥巴马新政府在互相尊重和公平的基础上展开对话，并希望奥巴马不要错过机会。

伊朗的态度之所以能够发生变化，与它国内情况紧密相关。一方面，由于国际油价剧跌，靠石油输出赚取外汇的伊朗顿时遭逢财政危机，面临国内经济衰退，伊朗自然不愿继续遭受孤立与制裁，期望能与美国直接对话并取得一定成果。另一方面，离今年6月份的总统大选已为期不远，内贾德削减福利支出，引发了民怨，这对他的选举非常不利。如果能够适时抓住美国抛出的橄榄枝，在不退让或尽量少退让的情况下让美国有所妥协，有效改善伊朗所处的国际国内环境，无疑会赢得民心，增加竞选的筹码。

但伊朗对待美国抛来的“橄榄枝”又不乏谨慎与强硬。美国目前的种种善意只表现在表面姿态上，不仅没有切实的政策，而且对于核问题等具体问题态度还仍然强硬，这不得不使伊朗加强防范。

关系解冻成果难期

目前种种迹象表明，美伊关系出现了一丝解冻的希望，两国都有了接触与谈判的愿望，严厉指责对方的调门已经降低：对开谈双方几乎都没有预设苛刻的前提条件，伊朗方面要求的是“互相尊重和公平”，而美国则一再申明将以“尊重的语言与伊斯兰世界讲话”，

“将不会对穆斯林国家再颐指气使，强加于人”。但是由于两国积怨较深，双方仍处在相互观望状态。伊朗正在等待美国实施具体行动，做出切实的“根本性”改变，从而开启直接对话。美国也期望伊朗能发出积极信号，尤其是能在核武追求上改变行为。目前两国在核问题上的分歧还很严重，双方还都不愿意松口，因此建立互信还有一定难度，美伊关系要想彻底解冻，取得一定成果还需要经历漫长过程。

首先，美国很难改变长期以来对伊朗实行的大棒加胡萝卜政策，即谈判加制裁的双轨战略。美国目前只是在口头上承诺与伊朗进行建设性谈话，在涉及具体事务的层面仍然未采取任何行动。中东是美国重要的利益所在地，因此奥巴马也不可能放弃美国在中东的主导地位。反恐、防扩散、控制地区能源生产的运输通道，推行美国式民主制度都仍将是美国中东战略的核心内容。所以奥巴马不会改变“保留所有选择”的观点，不会放弃制裁手段，一旦触及到美国利益时，美国仍会把军事威胁作为解决伊朗问题的重要砝码。

其次，伊朗一直对美国政府缺少信任。伊朗议长拉里贾尼日前指出伊朗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来自奥巴马政府的任何具体提议，美国领导人在接受采访或发表讲演中对伊朗作出的表态是不够的。长期以来美国一直把伊朗看做是其推行大中东计划的最大障碍，一心想要颠覆伊朗政府。历史的积怨与美国的中东战略使伊朗不得不提高警惕，在美国没有在实际行动上做出根本性的改变时，伊朗自然不会对美国产生多少信任。

再次，伊朗核问题仍是美伊关系难以突破的瓶颈。伊朗核发展始于上世纪50年代，当时受到美国等西方国家支持。1980年美伊断交后，美国曾多次指责伊朗以“和平利用核能”为掩护秘密发展核武器，并对其采取“遏制”政策。9·11事件后，美国把伊朗定为邪恶轴心国，加大对伊朗的打击，特别是在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后，美国在中亚和中东驻军，使伊朗四面受到美军包围，其地缘安全环境严重恶化，伊朗感到国家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加大了核发展力度。另外，美国在反对核扩散问题上一直持双重标准，如：美国通过与印度签订民用核合作协议，事实承认了印度的核国家地位；对于以色列，美国在安理会多次否决它存在“核问题”。而对待伊朗，则要坚决除之而后快。所以，伊朗也就自然认为美国打击伊朗核发展的行为，完全是为武力干涉伊朗寻找借口。历史教训与现实安全环境要求伊朗必须通过发展核力量，保护国家利益，增强与美国讨价还价的砝码。而对于美国来说，伊朗发展核力量极大阻碍了美国中东战略的实施，增加了美国实现大中东计划的困难。另外，更让美国担心的是，像伊朗这样的恐怖国家一旦拥有核武器，很可能会落到恐怖分子手中，这将对美国国家安全造成难以想像的影响。因此，美国坚决反对伊朗拥有核武器。所以，双方一直在核问题上不松口，可以说，核问题的解决是美伊关系取得进展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