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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软实力建设中的理论和对策新思考

2009-04-21郭学堂

社会科学 2009年2期
关键词:公共外交软实力

郭学堂

摘 要:当今时代正在发生国际政治经济格局的大变革,大力发展软实力是新世纪壮大综合国力的必要条件,也是中国实现和平崛起的关键所在。在经济全球化和相互依存日益深化的背景下,大国竞争的表现形式在“硬实力”领域显得“软”一些。在“软实力”领域显得“硬”一些,也就是说,软实力的较量要更加激烈、深入和广泛。加强软实力建设要求我们重视公共外交的研究,特别是要密切关注公共外交的主体和受体所发生的巨大变化,发现软实力建设中的悖论问题,并与时俱进地寻找适应国家发展战略需要的理论与应对之道。

关键词:软实力; 硬实力; 公共外交

中图分类号:D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5833(2009)02-0020-07

当今世界已经进入了新的大国争雄时代。与以往所不同的是,这次大国博弈是在全球化不断深化和相互依存日益突出的背景下发生的,大国之间的较量表现在“硬实力”领域显得“软”了一些,而在“软实力”领域却显得“硬”了一些。实际上,“软实力”概念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就已经提出,近年来中国学术界对如何建设软实力问题的极大关注本身就说明“软实力”的较量比90年代激烈很多,也充分说明中国崛起面临着新的挑战环境以及挑战的严重性,而且中国关注软实力建设的现象也已经备受外国政府和专家学者的关注(注:Joshua Kurlantzick,獵harm Offensive:How China's Soft Power is Transforming the World,玒ale University Press,2007.)。目前,为了发展中国的软实力,我们非常重视“公共外交”和“民间外交”的研究和实施,但从发挥作用的方式和影响力看,中国软实力的建设存在着几个悖

论和误区,必须从理论和实践上寻找正确的应对之道。

一、软实力:概念和特点

众所周知,综合国力的大小决定着一国国际地位的高低和国家的未来。一般说来,综合国力最终表现为一个国家实现外交目标的能力,也即一个国家改变和影响另一个国家做或不做什么的能力(注:人们对综合国力的属性有认识上的差异,有人认为它是一种能力,也有人认为它是一种影响过程。本文强调的是前者,而不是后者。可参阅[美]汉斯·摩根索《国际纵横策论》,上海译文出版社1995年版,第36-43页;[美]詹姆斯·多尔蒂、小罗伯特·普法尔格拉夫《争论中的国际关系理论》,世界知识出版社1987年版,第95-101页;[美]布鲁斯·拉西特、哈维·斯塔尔《世界政治》(第5版),华夏出版社2001年版,第111-119页;等等。)。综合国力在内容上由硬实力(hard power)和软实力(soft power)两部分组成,前者包括国土和人口资源总量、军事力量、经济总量、科技水平等要素,它们基本上是有形的、可以用数字来衡量的;后者则包括政府的领导能力、内政外交素质、国民素质和士气、抵御外部各种压力的能力、民族文化被接受能力和对外号召力等要素。它们是无形的,因此也是难以用数字来测算的(注:需要说明的是,国内学者就“Soft Power”和“Hard Power”内涵的理解分歧不大,但中文翻译却五花八门,诸如“硬国力”和“软国力”、“硬实力”和“软实力”、“硬力量”和“软力量”、“硬权力”和“软权力”等。为了便于分析和避免混淆概念,除了在中文引文中保留原貌外,本文统一使用“硬实力”和“软实力”的概念。)。当今,无论是中国的“嫦娥奔月”计划和2008年的抗震救灾全国行动,还是美国的“单边主义”外交政策和GPS全球导航系统,都是现有综合国力状况的具体体现。

软实力概念最早是由美国哈佛大学教授约瑟夫·奈提出来的,软实力“强调与人们合作而不是强迫人们服从你的意志”(注:[美]约瑟夫·奈:《美国霸权的困惑——为什么美国不能独断专行》,世界知识出版社2002年版,第9页。)。在他看来,硬实力和软实力都是一种使他国改变政策和服从自己的能力,其不同点在于,前者注重“强制”和“威胁”,以迫使别国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后者注重“吸引”和“引诱”,使别国自愿地追随自己。

软实力是一种用来促使他人改变立场的“间接的”力量,即在国际政治中,一个国家达到了它想达到的目的,可能是因为别的国家想追随它,崇尚它的价值观,学习它的榜样,渴望达到它所达到的繁荣和开放程度。因此,约瑟夫·奈非常强调文化和价值观的对外传播作用,他认为,“软实力很多产生于我们的价值观,这些价值观通过我们的文化、我们在国内所实行的政策以及我们处理国际问题的方式表现出来”(注:[美]约瑟夫·奈:《美国霸权的困惑——为什么美国不能独断专行》,第9-10页。约瑟夫·奈早在十多年前就曾指出,一个国家文化的全球普及性和它为主宰国际行为规范而建立有利于自己的准则与制度的能力,都是它重要的力量来源。在当今国际政治中,那些软实力来源正变得越来越重要。见约瑟夫·奈《美国定能领导世界吗》,军事译文出版社1992年版,第26页。)。“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一种能力,“糖衣炮弹”也是一种能力。实际上,让世界接受“软实力”理论本身就是美国“软实力”的一种表现。

随着国际竞争范围的不断扩大和内容的扩展,世界各国越来越注重综合国力的建设,特别是“软实力”的建设。对于新兴国家来说,软实力建设极为重要。但在软实力建设过程中,必须注意到软实力表现出来的三个特点。

第一,软实力是通过国民和政府以文化和价值观的形式由内而外表现出来的。作为一种“间接性”力量,软实力的强大一定脱离不了其极富生命力的本土性;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具有无孔不入的外在魅力。正是基于这一判断,有专家呼吁:“中国在推进建设和谐世界的过程中,应在本国内部率先构建‘和谐社会,进而引领普世价值的创新。”(注:黄仁伟、胡键:《中国和平发展道路与软力量建设》,《社会科学》2007年第8期。)从构成上看,软实力对内表现为先进的政治经济体制和良好的国民素质,对外则以政府和国民为载体,更多地表现为一种文化和价值观的自我传播力量,无论是政府机构、社会单位还是国民个体都能体现出软实力。软实力的形成更多在于其无意识性,而不是简单和有意识地对外进行文化宣传和推广,软实力要先内后外地进行建设,然后才能由内而外地发挥作用。

第二,软实力和硬实力的建设不能失衡。经济全球化和一体化的发展也已经使“硬实力”和“软实力”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软实力强大了,硬实力可以得到全面的、甚至超常的发挥;反之,如果没有软实力的潜在支持,硬实力就可能发挥不出来,甚至下降。结果要么是事倍功半,要么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软硬失衡”会造成国家的影响力下降。”(注:裴敏欣:《“软实力”也是强国之本》,《环球时报》2004年4月16日。)在新兴国家中,由于发展经济的需要,政府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硬实力的建设上,从而忽视了软实力的建设,结果国际形象很容易遭到对手的有意破坏,从而给硬实力的建设带来新的困难。在美国霸权是否衰落的争论中,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美国的霸权地位仅仅靠硬实力是难以维持的,必须有强大的软实力的支持。约瑟夫·奈等人之所以批评美国政府的单边主义外交政策,就是因为担心美国政府忽视多边主义会导致美国的软实力下降,最终导致美国霸权的衰落(注:参见[美]约瑟夫·奈《美国定能领导世界吗》;Joseph S.Nye Jr.,“Unilateralism vs.Multilateralism”,獻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獼une 13,2002。)。“21世纪的力量将依赖于有形和无形这两种力量源泉的结合。”(注:[美]约瑟夫·奈:《美国霸权的困惑——为什么美国不能独断专行》,第13页。)综合国力不是软硬实力的简单累加,也不是两者各自独立的集合体,而是两者的相互渗透和统一,它有时甚至很难用“虚”或“实”来区分。

第三,软实力时时刻刻在接受挑战和检验。无论是硬实力还是软实力,它们都需要接受国内外政治经济现实的挑战和检验。有检验,才会知不足;有挑战,才会有进步。举例来说,冷战结束以来,美国的“独霸”意识越来越强,不断推行单边主义政策,并在新世纪制定了“先发制人”军事战略。出现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不仅在于美国具有其他国家不可比拟的硬实力,还在于其积聚了强大的软实力。美国发动的伊拉克战争证明了美国拥有的强大的硬实力,但是,这场战争也使其软实力受到重大质疑和挑战。相比之下,冷战时期的苏联在硬实力上基本可以与当时的美国抗衡,也得到了很好的检验;但由于缺乏软实力的支撑,总是显得力不从心。从某种意义上讲,冷战本身也是一个检验苏联软实力的过程。检验的结果证明,苏联的软实力在竞争中不堪一击。中国的硬实力在过去30年中提升得最为明显,影响力也最大,得到检验的次数和效果都是令人满意的,但软实力的建设相对落后。2003年的“非典”危机是冷战结束以后中国软实力第一次遭遇重大考验和全面检验,结果证明了中国软实力建设的严峻性和紧迫性。国际社会中类似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中国从内外两方面建设软实力是国际政治中一种自然发生的正常现象,也是实施和平发展战略的现实需要。在壮大综合国力的过程中,发展硬实力和发展软实力同等重要,不能偏废。但在现实国家战略和内政外交中,如何建设软实力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二、中国软实力建设中的理论反思

作为建设软实力的重要手段之一,公共外交在国际关系中一直受到很多国家的重视。在中国,公共外交被看成是“努力避免被其他国家政府和公众塑造成为它们的敌人”,“逐步打造一个尊重国际规则、善于承担国际责任的国家形象”的重要手段(注:高飞:《公共外交的界定、形成条件及其作用》,《外交评论》2005年第3期。),是改变软实力不足状况的关键途径和“信息化时代的国家战略工具”(注:唐小松:《公共外交:信息化时代的国家战略工具》,《东南亚研究》2004年第6期。)。但是,国际关系的客观现实也显示出,公共外交理论已经难以解释现有的公共外交和民间外交行动和影响。为了弄清楚公共外交中存在的理论问题,我们首先需要厘清公共外交的概念和内涵。

“公共外交”(public diplomacy)这一概念,据美国国会图书馆研究资料,最早是1965年由塔夫茨大学(Tufts University)法律与外交学院院长埃德蒙德·古利恩(Edmund Gullion)提出的,他在该学院创立了首先以公共外交为研究对象的研究中心——“爱德华·门罗公共外交研究中心”(Edward R.Murrow Center for Public Diplomacy)。当时该中心对此下的定义是:“公共外交……是应对公众态度对外交政策的形成和实施所产生的影响。它包含了国际关系中除传统外交以外的方方面面,政府在其他国家对公共舆论的培育,一国私人团体和利益集团与另一国私人团体和利益集团之间的互动,报道外交事务及其对政策的影响,从事交流工作的人比如外交官和外国记者之间交流以及文化间交流的过程。……公共外交的核心是信息和思想的跨国流动。”(注:见公共外交校友协会主办的公共外交网站http://www.publicdiplomacy.org/。)显然,在这个定义里,公共外交的主体不仅仅是政府,而且包括私人团体。从广义上讲,公共外交的主体应该包括一国全体公民在内,实际上,“信息和思想的跨国流动”不仅仅是政府才能做到的,个人、社会团体、非政府组织、甚至跨国公司等也可以成为公共外交的实践者。

在20世纪80年代末,随着美国和欧洲一些国家公共外交政策的成功开展,特别是“美国之音”广播电台在苏联东欧地区取得的不俗战绩,美国政府给公共外交下的定义逐渐为人们熟知。美国国务院在1987年出版的《国际关系术语词典》中把公共外交定义为:“公共外交指的是由政府发起的、旨在告诉或影响外国公共舆论的项目,其主要手段是出版物、动作图片、文化交流、广播和电视。”而从事了几十年公共外交事务的美国新闻署给出的定义是:“公共外交是通过了解、告诉和影响外国公众、扩大美国公民与外国公民之间的对话,达到推动美国国家安全利益的目的。”(注:见公共外交校友协会主办的公共外交网站http://www.publicdiplomacy.org/。)很显然,这种定义将美国政府看成是公共外交的推动者和实施者,而且带有明显的主动性特点。同时,美国公共外交的对象或者受体是外国公众,而不是外国政府。

中国也有一些学者把“公共外交”界定为“由政府扶持媒体、文化活动、网络等传播途径,有的放矢地针对国外民众开展的有意识的外交活动”。它与民间外交的区别在于,“公共外交的行为主体是一国政府,民间外交的行为主体是民间机构”;它与传统外交的区别在于,“公共外交的行为受众主要是国外民众,也包括国外政府,传统外交的受众为国外政府,公共外交的行为方式是间接的,多以非政府形式出现,而传统外交的行为方式是直接的,是一国政府对另一国政府”(注:唐小松:《论中国公共外交的两条战线》,《现代国际关系》2007年第8期。)。“公共外交的主体应是一国政府。……客体应是他国公众”(注:廖宏斌:《我国公共外交的发展现状及对策分析》,《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5期。)。在这些定义中,公共外交被认为是政府除传统外交之外的一种工作形式,是针对外国普通大众的事情;公共外交的主体只有政府,公民只能参与由政府主导的公共外交工作。这一定义和美国新闻署所下的定义并没有多大差别。

有趣的是,很多学者经常使用的是美国国务院和新闻署所下的定义,而且这种以一国政府为主导的定义在国内外学术界被认为是传统的“公共外交”定义。实际上这是因国际政治存在着的对抗状态而出现的一种误解。误解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在美苏对抗的年代,由于主权国家在国际政治和国际关系方面占据了主导地位,非国家行为体或者个人的因素几乎被彻底忽视,公共外交行为也不例外;二是冷战结束证明美国的软实力发挥了强大的作用,也使美国的公共外交政策备受世界各国推崇,将美国政府机构所下的定义当作“传统的”定义也必然具有一定的市场。

然而,由于全球化时代对外交往的深化和内容的丰富,以及国家间软实力的较量方式和手段的变化,公共外交的内容、主体和受体都发生了本质的变化,这些变化又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中国公共外交政策的实施和成效。公共外交理论中出现的悖论现象要求我们必然回归埃德蒙德·古利恩的原始定义,也就是真正的公共外交的传统定义。

从当今国际政治和国际关系的发展状况看,中国公共外交中的悖论主要表现为主观上主体和受体的单一性与客观上两者范围的扩大和交叉之间的差距,以及内容必须符合政府意愿与超越政府要求之间的差距。

首先,关于公共外交的主体。公共外交的主体无论是政府还是公民团体,其最终目的和内容基本上都是一致的,在公共外交的渠道上可能存在不同。在全球化和信息化时代,以文化、信息和思想为交流对话内容的行为者不可能只有政府,非政府主体(包括非政府组织)的作用已经显现出来。2008年中国国内媒体和学生与中国留学生和华人华侨针对西方媒体对中国的歪曲和虚假报道进行的抗议本身就是中国政府难以做到的公共外交行为,更不用说针对CNN的卡福蒂和艺人斯通进行谴责并要其道歉在西方社会所产生的影响了。从这种意义上说,民间外交或者人民外交与公共外交没有什么区别(注:民间外交是与官方外交相对而言的,又可叫作人民外交(People to People Diplomacy)。“民间外交是指区别于官方外交的民间国际交往。……就本来的意义而言,民间外交是一种非官方的外交。”参阅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会长陈昊苏《民间外交论》,见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官方网站http://www.cpaffc.org.cn中的民间外交论。)。也正如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主任、原国务院新闻办主任赵启正所言:“只要参与者是公共的,就是公共外交”,“公共外交包括了除‘政府外交以外的各种对话方式。”(注:引自2008年11月8日赵启正在同济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院庆十周年纪念活动暨第三届学术论坛上所做的演讲。)

需要进一步强调的是,作为软实力建设的重要途径,公共外交是否有效,实质上主要是看主体行为者的行动是否具有吸引力和诱惑力。否则,软实力建设的努力可能事倍功半。比如中国在西方国家建设“孔子学院”,显然是一种公共外交行为;但在某些西方人士看来,这种公共外交是由政府推动的,只是一种对外政治宣传工作,这种公共外交的结果可想而知。其效果和对策的确值得反思。

其次,关于公共外交的内容。撇开意识形态因素不谈,在对外国公众所进行的公共外交行为中也经常出现私人团体或利益集团的观点,并不完全与政府的观点一致。比如,最近几年在欧美国家多次发生的华人华侨针对华人社区遭受歧视所发起的抗议行动,就明显超出了政府的公共外交能力和愿望,更不能代表中国政府的立场。

实际上,公共外交的内容不可能仅限于政治经济文化的交流和对话,它还包括直接的政治行动。2008年10月在韩国发生的抗议进口美国牛肉的大规模示威游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仅影响了李明博政府的对美政策,而且还会影响美国政府和普通大众对韩美关系的判断,进而影响美国的对韩外交。在国际社会中,还有很多非政府组织都带有直接的政治目的,比如人权团体、环境保护团体、动物保护团体、劳工组织,等等。这些公共外交的内容有时是一国外交的重要内容,也可以很好地帮助一国的外交政策,起到政府想不到的积极效果。

再次,关于公共外交的受体。实际上,由于广大公众在实际的公共外交中已经在发挥作用,而且从内容上看也可能会超越政府的立场,公共外交的受体已经不仅仅是外国公民、机构或团体了,外国政府也已经成了公共外交的对象。汶川大地震是从中国硬实力和软实力两方面对中国国家形象的一次检验。海内外中国人在这次自然灾害中所表现出来的团结和无畏精神、以及中国政府对海外媒体的全面开放本身就体现出中国软实力的发展和进步。而这种软实力又通过国外媒体传导给外国政府和普通大众,进而影响他们对中国政府和人民的态度。2008年4月,国内外爆发的保卫北京奥运火炬和抗议西方媒体借助西藏问题歪曲和虚假报道中国的浪潮,影响的不只是西方的普通大众,更影响到西方国家的对华态度和立场。可以说,这次大规模的抗议浪潮是中国公共外交第一次在西方国家以激烈的形式发生的,说它的影响力同时超越了传统外交和公共外交一点也不为过,它甚至比建立“孔子学院”还要具有划时代的标志性意义。它使我们必须对公共外交的对象给予重新认识。

我们需要与时俱进,更新所谓“传统的”公共外交理论及其概念。正如美国加州大学公共外交研究中心所言,我们应“更加广泛地”看待公共外交,要“研究私人行为(从大众文化到时尚、到运动、到新闻、到因特网)对外交政策、国家安全、贸易、旅游和其它国家利益所产生的影响,这种影响如果不是故意的,却是不可避免的。……公共外交的重点在于一个国家(或者多边组织)通过官方机构或者个人和私人机构有意或无意地与外国公民进行沟通。为了更有效果,必须将公共外交看成是双向行为,它不仅要设计一个国家希望向国外传递的信息,而且还要分析和了解这种信息被不同社会解读的方式,同时还要开发听说工具和说服工具”(注:“What is public diplomacy?”,见 http://uscpublicdiplomacy.com/index.php/about/whatispd.)。让广大公众和团体参与政府发起之外的公共外交行动有利于软实力的建设,实现公共外交的观念创新是提高软实力的重要手段。

三、中国软实力建设中的新思路

改革开放30年来,中国的硬实力和软实力都有了很大的提升,特别是硬实力。由于发展观念、发展理论和实际情况的客观限制,硬实力和软实力的发展出现了失衡的状况。“从许多方面来看,中国综合国力中‘软硬不平衡的问题比较突出。”(注:裴敏欣:《“软实力”也是强国之本》,《环球时报》2004年4月16日。)由于中国的综合国力的壮大主要表现在硬实力要素方面,软实力要素的优势发挥不足,两者的对外影响力也不平衡。因此,国际社会对中国软实力上升的态度相对平和一些,不如对中国硬实力上升的反应那样强烈。“要改变‘重硬轻软的思想,在‘硬力量相对薄弱的条件下,使‘软力量发挥关键的作用。” (注:俞新天:《“软力量”断想》,《外交评论》2007年8月总第97期。)因此,如何加强软实力建设,特别是公共外交工作,协调和完善与硬实力之间的相辅相成关系,已经是国家发展战略和外交战略中的重要任务。本文结合软实力的特点和公共外交发生的本质变化,提出一些建设软实力的新思路。

1.发展软实力要从内部抓起

只有如此,才能加强硬实力,才能由内而外地透射出综合国力,这也是做好公共外交的基础。“中国的崛起,奠基于过去二十多年由邓小平发起推动的主要局限于经济领域的改革开放进程,近些年更有新的动力,如‘依法治国方略的提出、政治体制改革的呼声与设想、教育程度的提高和公民权利意识的提升、民间社会经济力量的壮大,等等。”(注:王逸舟:《全球政治和中国外交》,世界知识出版社2003年版,第7页。)善于运用这些新的动力必将大大有助于我们发展软实力。

(1)大力弘扬民族文化中的精华,推动和谐社会的建设,并以此为基础开展国际文化交流,从中寻找中国文明与世界文明的同质部分。有专家提出,中国应“不遗余力地弘扬中国传统文化,让传统文化成为观念、发展模式、国际制度和国际形象的直接推动力,以文化优势引领中国软实力的提升路径”(注:门洪华:《中国软实力评估》(下),《国际观察》2007年第3期。)。也有专家认为,“要塑造中国特色的普世价值观,使之既符合中国传统文化价值,又能为世界大多数国家和人民所认同;既能坚持中国的核心利益,又有助于推进各国的共同利益;既能约束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的国际行为,又有助于维护稳定的国际秩序,为构建‘和谐世界提供新理念和价值判断”(注:黄仁伟、胡键:《中国和平发展道路与软力量建设》,《社会科学》2007年第8期。)。自2006年以来,“孔子学院”在海外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作为中国软实力的一种表现和象征,我们应从和平发展战略的大局出发,探索更为成熟的运作形式,以便更大地发挥其软实力作用(注:参见张西平《简论孔子学院的软实力功能》,《世界汉语教学》2007年第3期。)。有学者提得好,中国应当“提升国际事务中‘事在人为的意识”,重视民间人士的作用(注:章一平:《软实力的内涵与外延》,《现代国际关系》2006年第11期。)。实际上,文化交流和文明交际越多和越深入,找出这种“中国特色的普世价值观”的可能性就越大。

(2)加强国民素质教育,着力培养国民的高层次责任意识。目前,国民的责任意识主要停留在对个人和家庭负责的低层次方面,如何提高国民对社会和国家的高层次责任意识,已经成为我国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过程中刻不容缓的政治任务。个人、家庭、社会和国家的利益是相互补充和统一的,尤其在危机面前表现得更为明显。“‘软力量的建设不是美丽的外包装,而是从根本上提升中华民族的文明素质,全面加强社会主义文化建设。……‘软力量的提升是整个民族的任务。”⑧因此,我们要将培育城市精神和民族精神结合起来,在国民中间建立和培育多层次的责任意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才是综合责任意识的最高升华。引人注目的是,在2008年的“众志成城、抗震救灾”的全国行动中,在普通民众身上体现出高尚的民族精神和爱国主义精神,显示出中国的软实力状况。更为重要的是,这种精神已经传导到国际社会,成为我们开展公共外交的重要资源。

(3)巩固现有的震后媒体开放制度。软实力建设需要政府转变职能,加强社会主义政治文明建设,提高执政党的执政能力和水平。“中国崛起和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有着深刻的内在联系,政治体制改革应当以不能中断中国崛起的进程为前提,同时,现存的政治体制也不应当成为阻碍中国崛起的桎梏。”(注:黄仁伟:《关于中国和平崛起道路的再思考》,上海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编:《人文社会科学与当代中国》,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69页。)当前,在发展综合国力的关键时期,应对软实力建设提出更高的要求。媒体开放制度不仅体现出政治文明建设中的人文精神,而且有助于中国的公共外交的开展。在2008年发生的几次国家形象危机中,媒体开放程度不断提高,在国内外产生了深远影响,不仅提高了执政党和政府的国内形象,也极大地改善了中国的国家形象。

(4)进一步加强和完善危机预警、预防和管理决策机制,提高危机紧急应对能力。由于全球化和国家间相互依赖程度的加深,很多国家危机具有国际性;一旦失去控制,不仅会给国家带来巨大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灾难,还会破坏政府形象,更有可能被敌对力量所利用,损害国家形象,对软实力建设带来难以估计的损失。

2.要充分发挥广大民众和社团组织在公共外交中的作用

公共外交工作不是对外宣传工作,仅仅靠政府推动显然是不够的。正如前文所述,公共外交主体和受体实际上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这就要求公共外交开拓新的思路。对待广大民众和私人团体的公共外交行为,不能在官方外交需要时才给予重视,在官方关系发生平稳时又给予忽视。我们应“将公共外交视作‘合法事业来培植,转守势为攻势。……可大张旗鼓,主动出击。以合理、合法的心态推行自己的价值观和理念应成为中国外交事业的一个重要部分”(注:唐小松:《中国公共外交的发展及其体系构建》,《现代国际关系》2006年第2期。还可参阅蔡拓、吕晓莉《构建“和谐世界”的民间力量——关注中国民间外交的发展》,《学习与探索》2006年第6期。该文提出,新时期应该创造民间外交发展的有利环境,提高对关注民间外交必要性的认识,朝着“官民互补、相互促进”的方向发展。)。让普通大众全面参与公共外交的本身就是一种软实力。

(1)对普通民众和私人团体参与公共外交的行为要给予充分信任、肯定、鼓励或支持,而不是视而不见,更不能怀疑、指责、甚至打击。软实力是在宽容和多元的社会环境下培育出来的。

(2)鼓励发展与公共外交相关的纯民间的非政府组织。非政府组织代表了一部分人的价值观,其组织利益与国家利益有重叠的地方。在一个多元社会和多极世界中,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从国际上非政府组织的活动情况看,其在公共外交中产生的积极效果有时是政府难以做到的,也是意想不到的。

(3)发起全球爱心志愿者行动,使中国青年志愿者走向世界。随着对外开放的深入和人口素质的提高,中国的青年志愿者越来越多,服务内容越来越广泛,比如教育、灾后心理干预、卫生,等等。这些志愿者也有走向国门的意愿。中国人的爱心不仅仅服务自己,也可以服务全人类。政府要对国民的民族精神和爱国主义精神充分信任,并在机会和财力上给予大力扶持。可以想象,这种爱心志愿者行动会极大地提高中国的软实力,改善中国的国际形象。

(责任编辑:李 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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