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节的玩笑

朱 湘

第二天就是愚人节了，校园里弥漫着整蛊搞怪的气氛，许多学生都蠢蠢欲动地谋划着如何捉弄别人一把。

何良斌泡制了一封情书，他以一个崇拜者的语气写道：

我永远不能忘记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那一刻，我被爱神一箭穿心，从此，每一个日夜，我都在甜蜜与痛苦中度过。

你每天从我眼前走过，那成了我最幸福的时光。偶尔你和我说上两句话，那我一整天就像泡在了蜜缸里。可是所有的心事我都不敢说，只怕说了，你再不看我一眼。你在我心目中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我求上帝允许，我永远能在你的身旁，悄悄地注视你，暗恋你。

情书的署名是“渴望接近你的人”，何良斌准备匿名寄给许嘉嘉。其实，许嘉嘉是与何良斌同系的女同学，何良斌因为追求她被拒，心怀不满，因此打算借着愚人节捉弄她一回。这样，假如被识破了，她也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假如信以为真，哼，就让她自作多情地猜疑每个和她说话的男生去吧，那准把她搞得晕头转向!

何良斌折好信纸，想了想，又另外摊开一张信纸。他要顺便给父母写一封信，这个月的生活费用得特别快，他得请家里寄点来。一般情况下他是不给家里写信的，只打电话，除了请求经济支援。因为伸手要钱总得表现得诚恳点，何况，电话里不大好意思张口要钱。

何良斌在信纸上写道：

妈：这月没钱了，恰好我又想买些学习资料，盼速寄钱来。

未了在下方签上大名，把两封信揣进口袋就出门了。

何良斌在学校门口碰上一个朋友，他刚收到父母寄来的生活费，兴高采烈地拉着何良斌去大排档“改善生活”。两人又吃又喝，聊得高兴，喝光了十瓶啤酒才散。何良斌自己一个人去邮局寄了信，等着第二天看笑话。

第二天下午，何良斌去上公共课的时候见到了许嘉嘉，她和一帮女生窃窃私语，不时地爆发出大笑，还鬼鬼祟祟地直瞅他。难道他的恶作剧被发现了?

下课的时候，何良斌不经意地挨近她们，想听听她们说什么，却听—个女生大声道：“嘉嘉，你儿来了!”

许嘉嘉一扭头看见他，笑嘻嘻道：“不孝的孩儿，见了娘还不跪下?生活费是随便给的么?”

周围的同学齐声大笑。何良斌脑袋“嗡”一下，心道：“糟了!难道昨天喝醉，把信与信封装错了?”再一想，那封寄到父母手上的情书，臊得不得扇自己耳光。

很快，何良斌认许嘉嘉为“娘”的糗事，迅速传遍了校园，成为愚人节这天最经典的笑话，偏偏还是他自己制造的。

过了几天，何良斌收到了父亲寄来的一封信，前面是闲聊家事，后面有一段却道：

“前日收到一封寄给你妈的信，可把我笑死了。你妈那把年纪了，居然还有人暗恋!偷偷摸摸地寄情书来给她，幸亏被我先拿到，看完—把火烧了。我估计是菜市场那卖肉的——你妈可不是天天去菜市吗?买肉时也会和他叨上两句，给他点笑容他就灿烂了，还找人帮他写情书呢。哼!赶明儿叫你妈甭买他的肉了……”

何良斌看得一脸的尴尬，心想：这个愚人节的玩笑可开大了，自己不但成了许嘉嘉的“儿”，现在又成了菜市场卖肉的了。不过，幸好父亲误会，信中也没署真名，自己总算没在父母面前出糗，不然真是叫做“丢脸丢到家”了。

十多年过去了，这年的愚人节一直深刻地留在了何良斌的记忆中。后来父亲病逝，当何良斌和母亲一起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惊讶地看到了自己当初错寄给母亲的“情书”，它和其它何良斌寄给二老的家信一起，用一条红丝带扎得好好的。这封信不是被烧掉了吗?怎么会……

母亲说：“傻小子，你的笔迹我们怎么会认不出来?你父亲说，给良斌留点面子吧……”

何良斌这下全明白了，眼泪顿时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