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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范夫妇熊瑾玎、朱端绶的传情诗篇

2009-04-16冯晓蔚

党史文汇 2009年1期

冯晓蔚

熊瑾玎,1886年生于长沙,1927年入党。朱端绶,1908年出生于长沙,1925年入党。1928年,二人先后到了上海。熊瑾玎担任党中央的会计,并奉命建立了中央政治局开会、办公的机关。由于中央政治局机关对外用一商号的名字,同志们便戏称他为“熊瑾玎老板”。不久,朱端绶也调到了政治局机关。二人朝夕相处,了解愈深,不知不觉间,爱情之神竟跨越了年龄差距和世俗观念的藩篱,来到了他们之间。有一天,熊瑾玎问朱端绶:“你将来理想中的爱人,当是怎样的人?”朱端绶不作正面回答,却引了王勃《滕王阁序》中的几句话,她说:她并不羡慕“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而欣赏“老当益壮,宁知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堕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熊瑾玎说“以后且看事实”,并第一次写诗赠朱端绶:

少小朱家子,超然思不群。

操劳孟慎德,俊丽卓文君。

一见情如故,相亲意更殷。

同心今缔结,共度百年春。

就在这一年,两人结为革命夫妻。当时常来机关的党中央领导同志都称朱端绶为小妹妹,他们结婚的第二天,周恩来同志对朱端绶开玩笑说,以后再不叫你小妹妹,该称“老板娘”了。由是,“老板娘”便成了朱端绶的别号。

1931年,因顾顺章叛变,中央机关搬迁,熊、朱先后去湘鄂西苏区工作,第二年又回上海,二人同住中央交通机关。那时在白区工作,探警密布,特务横行,加上叛徒告密,真是“脑袋系在裤带上”,随时有被捕、被杀的危险。

1933年4月8日,熊瑾玎去法租界给贺龙的家属送生活费。这时,贺龙家属刚被逮捕,住处已遭抄搜。熊瑾玎被守候在那里的法国巡捕房的特务捕去,并被打得皮破血流,但他坚不承认是共产党员,并于当天作诗明志:“漫道此番风味苦,辛酸尝尽见闻多。”熊瑾玎被捕后,朱端绶根据党的指示,积极设法营救,她找了宋庆龄,请了史良、唐豪、董康等律师。在第二次开庭时,朱端绶经组织同意随史良前往探望,不料在候审室门口被叛徒徐锡根指认,也遭拘押。这消息,自然使熊瑾玎十分不安,他担心朱端绶年轻,经不起这一严重打击,便作诗以示鼓励:

我已在缧绁,君胡入网罗。

艰难应共任,患难喜同过。

躯壳原无用,精神自不磨。

愿持坚定性,战胜恶妖魔。

其实,朱端绶已久经磨练,相当成熟。在被叛徒指认的紧急时刻,她一面诡称自己叫李惠吾,是熊佑吾(熊瑾玎当时用的假名)的表妹,来求表兄找工作的。同时,偷偷地嘱咐同来的人,把有关为熊瑾玎请律师的信件等材料转移掉,处理好原来居住的房屋,表现得临危不惧和机智老练。

朱端绶在看守所里,一面同敌人做种种斗争,一面积极教育争取女看守。有一个郑姓女看守对她态度很好,朱端绶便常托她把信件带出去投邮,再经人辗转送到熊瑾玎手里。于是这一对革命夫妇便写出了许多相互关怀、相互鼓舞,洋溢着壮志柔情的唱和诗篇。

朱端绶在看守所做了一首《捉虱诗》:“铁窗深处锁囚头,夜静更残百感愁。臭虱恼人眠不得,捉它干净不停留。”后来有人曾问端绶大姐:这首诗里的“臭虱”,是纪实还是别有所指?朱端绶说:“当时看守所里虱子也不能说没有,但我诗里的‘臭虱,其实是指的反动派。诗的用意实际上是表示我要斗争到底的意志,好让党组织和瑾玎放心。”熊瑾玎收到这首诗,见诗里有“百感愁”的字样,便和了一首更加乐观的诗:“年将半百老颅头,只识欢娱不识愁。胜利终当归我等,何妨今日小拘留。”后来朱端绶谈到熊瑾玎的这首诗时,严肃而又充满深情地说:“我对革命是忠诚的,但性清比较急躁,有时不免易动感情,而熊瑾玎非常豁达沉静,虽一缕千钧,能处之泰然。他的这种品格,使我终生受益。”

“两人双陷囹圄之时,一个47岁,一个25岁。因为这老夫少妻,熊瑾玎赋诗曰:

怪我白发伴青年,鱼水成欢出自然。

世俗不知真心爱,背人嘲笑齿龄颠。

朱端绶读到此诗后,颇有感悟,当即作和:

革命同心不计年,朱颜白发自天然。

新诗不断争供眼,苦里翻为喜欲颠。

由于抓不到熊瑾玎的真凭实据,加上各方面的营救,国民党反动派当局无法判之以极刑,就改判8年徒刑了事。当时狱中理发很不容易,几个月轮不到一次,后来有一个会理发的给熊瑾玎很好地剃了个头,他不禁感慨系之,并因之写了《整容》一诗,其中有这样两句:“狱里朱颜犹可驻,闺中少妇复何愁(此时朱端绶已出狱)”,“八载光阴如一瞬,黄花有色壮深秋”。夫妻爱、战友情,如经纬交织,浑然一体,完全体现了当年朱端绶所赞赏的“处锢辙而犹欢”的境界。

朱端绶被关押8个月,终以无罪获释。出狱后,她写信给熊瑾玎,说她决不离开上海,一定要等到熊瑾玎刑满,仍能一道工作为止。熊瑾玎得到这封信后,十分感动,便挥毫作诗,倾诉衷情:

万苦丛中兴转高,拈毫为汝写情操。

斤斤志与秋霜洁,皎皎心同朗月昭。

八载琴弦虽歇奏,百年鸾凤足逍遥。

一朝之患何须计,共破难关我自豪。

朱端绶言必信,行必果。她费尽心机,在亚尔培路开设了一家“泰来酒店”,并把她的妹妹朱慧从家乡接了出来,充当助手,真的当起“老板娘”来了。朱端绶曾对人解释说,这酒店取名“泰来”,也是倾注了自己的感情的。原来熊瑾玎曾名“泰儒”,“泰来”就暗含着“泰儒归来”之意。她经常给熊瑾玎送书报、食物,还送绒绳衣、棉鞋,针针线线寄深情。熊瑾玎收到东西后,也每每写诗回报,把自己的感情倾泻于字里行间,例如在《著端绶制寄棉鞋》诗中,就有这样的句子:

“著去温如炙,行来快似骑。从今跨健步,履险直如夷。”

熊瑾玎平日爱磕瓜子,而按当时狱规瓜子却在禁送之列,于是朱端绶“乃去其壳而送其仁”。这自然使熊瑾玎十分感动,他为此写了一首《端绶以瓜子仁见馈感赋》:

瓜子胡为贵,所贵在其仁。

破开牙费力,取出手劳神。

片片多情意,殷殷最爱心。

启封如见面,入口等亲唇。

滋味津津好,芬芳阵阵频。

难为囚里士,偏苦阃中人。

朱端绶不但营救和殷勤照顾熊瑾玎,也经常给关在狱里的贺龙的家属向志德、贺学祥等和李士英及其他被捕同志送各种品物,并设法加以营救,保释时充当铺保,出狱后照顾生活。当时,朱端绶虽已失去组织关系,她仍然严格按照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不顾风险,积极为党工作。因此,后来党组织承认了她这一段时间的党龄。

1937年,随着抗日高潮的到来和国共合作形势的发展,周恩来委派毛泽民来探视和营救熊瑾玎。饱尝了四年又五个月的铁窗之苦以后,熊瑾玎终于在抗日战争的炮声中获得了自由。随后,熊瑾汀、朱端绶这一对革命夫妻又并肩携手,双双投入了新的斗争洪流。

熊瑾玎从1938年起至1946年止,一直任《新华日报》总经理,朱端绶也在报社工作。他们对革命和爱情的双重忠贞,被同志们传为佳话。邓颖超同志曾说“熊老板”和“老板娘”堪称模范夫妇。从此,他们的革命模范夫妇的美名就不胫而走了。

解放后,熊瑾玎担任全国红十字总会副会长,从事福利工作。

共同的理想,近似的经历,这对忘年夫妻始终维持着新婚时的纯真情感。1956年,熊瑾玎70寿辰。朱端绶赋句祝贺:

五十婆婆七十翁,老来情比少时浓。

熊瑾玎深悟其情,赋句回敬:

诚我并坐犹嫌远,常在欢腾拥抱中。

1966年初,熊瑾玎80岁诞辰时,周恩来特地带着邓小平送给自己的两瓶绍兴花雕陈酒为他祝寿。“文革”的政治风暴卷起,周恩来又亲笔为他们夫妻写了一份证明材料:“在内战时期,熊瑾玎、朱端绶同志担任中央最机密的机关工作,出生入死,贡献甚大,最可信赖。”1973年,熊瑾玎病危且已不能说话,周恩来不顾自己重病在身仍亲去医院看望。夫人朱端绶交来丈夫的两句遗诗是:“叹我已辞欢乐地,祝君常保斗争身。”以表达熊瑾玎对党内老战友的深厚感情和最后祝愿。

最后,我想引用朱端绶的几句话,作为本文的结束语:“爱情之火,需要不断增添燃料,才能愈燃愈旺而永不熄灭。而最好的燃料,则是革命的共同理想,共同事业、共同斗争。此外,还得牢记四个字:互敬互让。同时,纯洁真挚的爱情,也将会给共同的斗争增加勇气和力量。”

(责编雷蕾)